他收回视线,微仰起头看向周行昭,对方的侧脸线条分明却没什么凌厉感,收起了面对其他人时的戾气,整个人都柔和了许多。 那双漆黑的眼也恍惚如温柔沉静的夜色,他这样子看进去,有种要融化在里面的错觉。 周行昭对鹿鸣的视线似有所感,偏头看过去,正好捕捉到了一只愣神的鹿喵喵,他唇角微勾,嗓音缓和,“怎么了?” 鹿鸣还没缓过神儿,下意识的回答压根儿没过脑子,张嘴就道:“觉得你好看,嗯——声音也好听,比正在放的这个钢琴曲都好听。” 然而,在周行昭眼神微变的瞬间,他就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下一秒,他又踩了对方的脚。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连琴曲到了这里都正好结束了一首。 四目相对半分钟后,他试探着问道:“刚才我说的……” 周行昭的眼里已经恢复成了一片温和宁静,道:“刚才还有音乐声,我没有听清楚,正等着你再说一遍呢,呦呦,那一长串说什么了?” “没什么!” 鹿鸣赶忙又为自己踩了对方的脚道了一句歉,然后直起身,若无其事地过渡到了下一个问题,“正好换曲子,再试试?” “……可以,再试试。” 周行昭应着,重新握住鹿鸣的手,目光交缠之间好像连无声的空气里都噼啪作响,无声却汹涌。 这一次鹿鸣终于跟上了周行昭的脚步,确实就像对方一开始说的,不用过度去关注脚下,只要看着眼前人就足够了。 他们并不是专业舞者,跳舞? 不,他很清楚这是谈情。 想到这儿他弯起了一双眼,脚下一停,搭在周行昭手臂上的手顺势一抬直接抱住了对方,凑在人家耳边道:“我知道的。” 这是专门补给他的,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一场舞会。 城市的夜景很好看,这顿晚餐很好吃,伴奏的钢琴曲很好听,可这些加在一起都比不上周行昭对他的心意。 听着鹿鸣语焉不详的话,尽管这简短的四个字没头没尾,但周行昭听明白了。 他回抱住他的珍宝,轻笑着问道:“下次我们试试探戈怎么样?” 鹿鸣仔仔细细地想了想,反问道:“华尔兹这样舒缓的我都能给你踩成这样,要是换了探戈……你那脚是不想要了吗?” 越是明朗欢快节奏快,被踩到的时候肯定越不好躲,就会越疼啊。 大魔王真会干这种自己给自己挖坑的事情? 周行昭却淡定,“比起华尔兹,我觉得探戈可能更适合你,有机会试试?” 周行昭这么说了,鹿鸣没再拒绝,“你要是不怕被踩,回头也不是不能试试。”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周行昭的眼底是不易察觉的幽微,华尔兹是优雅,探戈会更自由热烈,当然了……跳探戈时身体的接触也会更多。 或许下次他可以专门定做两件衣服,如火焰流淌一样的欢快明艳,一定很适合鹿鸣。 他及时刹住车,没再继续想下去,把思绪收归当下,问道:“那么请问这位先生,您舞伴今天晚上的表现还可以吗?” 鹿鸣被周行昭的语气逗乐,又紧紧地抱了下之后才松手,尽量忍着笑道:“非常可以,没人能比你做的更好了,那是你该得的。” “所以我现在可以拆礼物了?” 鹿鸣笑了笑,眉眼微扬,“当然啦,本来就是送给你的,专门给你做的。” 两人返回桌边,他将礼盒递过去,“拆开看看。” 尽管有预期,但这丝毫不影响周行昭的兴致,打开一瞧,果不其然,正是他所猜想的,是鹿鸣上周日手绘的猫脸面具,一只布偶,一只豹猫。 他抬眼看过去,夸赞道:“亲眼见到比照片里更好看,呦呦的手绘进步很快。” 鹿鸣点点头,就差叉起腰挺一挺胸脯以示骄傲了,“那是啊,也不看看谁教的。” 周行昭揉了把鹿鸣的脸颊,看着对方眼里粲然的笑意,突然想到了一点,问道:“你说这份礼物里有一半是给我的,哪一半?” 鹿鸣勾起嘴角,拿起布偶那个递过去,故意微抿起唇,稍稍抬起下巴,装出一副冷硬强势不由分说的模样来,“当然是这个!” 周行昭接过面具,看着已经自顾自带上豹猫那个面具的小鹿仔,无奈地笑了声。 得,自家孩子高兴就好。 一个面具而已,戴就戴了。 鹿鸣先戴好面具,抬眼看向周行昭,“你也戴上?我想拍照发个动态~把周日没能一起拍照的那茬给补上,好嘛?” 周行昭反正是舍不得拒绝,他将布偶的面具重新递给鹿鸣,给对方整理了额发,随后就坐了下来,“我可不会自己戴,要戴也是你来。” 鹿鸣嘴边抿着一点笑意,心里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他知道周行昭听见了,也知道对方是纵容他胡来。 他仔细给人把面具戴好,绕到正面一瞧,笑道:“看吧,我就说布偶喵的很适合你!超可爱!!” 面具遮住了鹿鸣一半的脸颊,周行昭想跟以前一样捏捏对方的脸颊都不好上手。 他思索了下,然后捏住鹿鸣的下巴尖轻轻晃了晃,“可爱?我权且当你是在夸这个布偶面具。” 鹿鸣抿着嘴笑,不说话也不乱动,就乖乖给周行昭捏捏。 反正大佬都戴了面具了,给捏就给捏,他这马上还要拍照呢,赶紧的捏顺心了好好配合他。 等周行昭自己捏够了松开手,他绕到对方身后往人家肩头一趴,脑袋一歪,两张面具就凑在了一起,他利落地举起手机,提醒道:“看这里~” 周行昭反手揉了揉鹿鸣的脑袋,这才配合地看向镜头,“拍完记得也给我发一份。” “嗯嗯放心吧,我巴不得你多看看,布偶多可爱啊~” 周行昭但笑不语,布偶可爱?是,很可爱,但说到底最可爱的并不是布偶。 鹿鸣逮着机会一顿哐哐狠拍,双人合照还有单人照都有,而且周行昭选的这家餐厅拍照效果绝赞,身后就是城市的灯光汇聚成的璀璨宇宙,某些角度拍出来就好像身处星河中一样。 他很喜欢。 拍完他把照片搞了个压缩包直接分享给周行昭,看着对方慢条斯理地摘下面具,笑道:“你戴这个真的挺好看的,不是面具遮挡你,是你驾驭它。” 不会让其他人只看得到面具却看不到面具后的人。 周行昭看着拍完照之后就在自己身边坐下的鹿鸣,对方没着急摘面具,他略一顿,靠近了些,道:“这话在理,确实是。” 鹿鸣笑了声,“是吧是吧~” 应完这句,他一边摸索着去解面具的绳带,然而在解开的瞬间,面具就被周行昭抬手轻轻按住了,嗯? 他疑惑地问道:“怎么了吗?” 大魔王除了突然的举动不对,这看着他的眼神好像也不太对,他这个角度有一点点逆光,也就衬得周行昭那双漆黑的眼里多了些捉摸不透的意味。 沉静的,却似乎在翻搅着波浪。 周行昭没有说什么,用动作回答了鹿鸣的疑问,他慢慢靠近,将一个吻轻轻落在了对方的额头上。 隔着一层面具。 珍而重之的。 周行昭动作慢,对方靠近时鹿鸣其实已经有预感了,能躲开但没躲,没有拒绝,隔着面具的额头吻落下来,明明没有直接接触到,但他的额头好像忽然被烫了下。 连带着心房里都鼓噪起来,咚咚咚,心跳声似乎就响在耳边。 直到周行昭退开了些,要帮他拿开面具,他才猛得回过神来,赶忙按住了自己的面具,转过身背对着周行昭胡乱地快速挥了挥手,“你等会儿!” 让他缓一下。 丫的大魔王不按道理出牌!! 干嘛直接亲在面具上啊?! 没有面具遮挡他肯定干脆利落地拒绝了……就是想过但还没真的想亲那种拒绝,但正因为有了这层面具,他就没想着躲了。 可是,亲在面具上……这其实是周行昭对他的珍视啊。 愿意等他慢慢想明白。 哪怕想要做什么,却依旧谨守距离。 这样的人……这样的人…… 周行昭看着冲他挥完手就弯腰缩起来的鹿鸣,给了鹿鸣充分缓和情绪的时间,只是越看越觉得小鹿仔像只埋起了脸的喵崽,可爱值都要爆掉了。 等了会儿,估摸着差不多了,他才伸手揉了揉鹿鸣的脑袋,“小鹌鹑准备好要抬起头来了吗?” 鹿鸣顿了顿,在周行昭把手拿开后慢吞吞地起身转了回来,手里拿着面具,一双眼瞪了过去,“你才鹌鹑!我就是埋起来也是大只的鸵鸟,才不当弱唧唧小鹌鹑!” 周行昭沉默了下,忍了忍,到底还是没忍住无奈地笑了声,“呦呦,鸵鸟那不就是更大体积、更明显的不好意思吗?” 哎? 鹿鸣瞬间反应了过来。 他好不容易缓过来的情绪又炸了,一把将面具塞给周行昭,起身就走,“你赶紧收拾东西!” 周行昭注视着鹿鸣的背影,嘴边的弧度抑制不住地往上翘,越相处,就越是会觉得自诩酷酷拽拽的小鹿仔是真的连芯子都软敷敷的可爱。 越熟,对方也会越多地在他面前袒露出这样的一面。 好事。 他将两个面具仔细收好,缓步往停车场去,没着急,出来电梯门就直接看见了抱着手臂等在一边的人,脸色沉沉的。 这还戴着凶巴巴的面具呢。 他走近后停在半步远的距离,先从口袋里摸出几枚糖果,剥了其中一颗喂到鹿鸣嘴边,轻声哄道:“尝尝?很甜的,还有夹心。” 鹿鸣没张嘴,这看着不止是软糖,还会爆浆那种。 他闻了闻,有很清新的柑橘香气,外形就是个晶莹剔透的小橘子,很可爱,行吧,可爱没天理。 他吃掉喂到嘴边的糖果,一口咬下去,里面是橙子果馅,□□软软酸酸甜甜的,确实好吃。 他故意下敛的嘴角也绷不住了,微微翘了起来,冲着眼前人伸出手。 周行昭了然地将余下几枚不同颜色和口味的糖果放在鹿鸣的手心里,轻笑道:“吃了甜的,不气了?” 鹿鸣轻哼了哼,瞥开眼道:“也不是生气。” 说完他又转回视线,继续道:“小时候你就是这样,口袋里总有糖,自己又不爱吃。” “我确实不爱吃糖,不过用来捕获一只可爱喵喵很合适。” 鹿鸣抿了抿嘴,没再反驳,跟“呦呦”这个叠字的小名差不多,周行昭现在再暗戳戳说他是喵喵,他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只当没听见。 没听见,就是没这么喊他。 他把余下的几枚糖果揣进口袋,满意了,也就选择了跳过喵喵呦呦糖果可爱这乱七八糟的一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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