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盛广全扛下楼,交给老马的时候,就恢复了一点意识。可是他浑身使不出力气,只有靠着强劲的意志力撑着,不让自己再度昏睡过去。 这份坚毅让少年的眼睛亮得如同在燃烧,里面有滚滚杀意在跳跃。 老马吓得背脊一凉,下意识往后缩。 他要是个有胆子、敢去征服的男人,也就不会喜欢玩小男孩了,更别说对个孩子也又下药又上绳子的。 这孬种怂得就像一条蠕虫,从来都立不直身,只能在地上一拱一拱地爬着走。 “你……你别害怕。”老马的声音听起来,他才是害怕的那一个,“你爸没钱,养不起你,就把你托给叔叔我照顾你一段时间……你就当我是你干爹。你想要什么,我都买给你……” 盛朗没有反应,像是还在药效里。 老马的胆子更大了一些,凑了过去,想摸摸那张俊美精致的脸。 就要碰到盛朗时,少年猛地张口,朝着男人的手咬去。 那一嘴獠牙,雪白而锋利,犬齿尖锐,一不留神就能将手背给你咬穿。 老马急忙往后缩,一屁股坐在地上。 就这时,一声脆响传来,汽车警报声在窗外炸开。 老马又吓得差点从地上跳起来。 盛朗一脸讥笑。 可药效还没褪去,盛朗凝聚了半晌的力气化作刚才那一口,没咬中,一时没法发起第二轮攻击。 “你……你别冲动。”老马哆嗦着从地上爬起来,“我说的都是真话。唉,你跟着我,绝对比跟着你爸过得好。你只要乖乖听话……” 盛朗耷拉着脑袋没吭声,好像又晕过去了。 老马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锁上了卧室的门,走去客厅推窗往下望。 遇袭的果真是自己的车,六面车窗已全都被打碎,车身也被石子打得像月球表面似的。 行凶者毫无畏惧,就老马探头的功夫,又有两枚石子飞过来,啪啪地将两个车尾灯也给打了个稀巴烂。 “卧槽,是哪个王八蛋打老子的车——” 话音没落,眼角一阵剧痛。这粒石子要是再偏个半厘米,就能把老马的眼睛给打爆成鱼眼珠。 林知夏蹲在一排半人高的灌木后,对准二楼那个窗户,一发接着一发。白皙清俊的脸上有一种超越年龄的狠辣和决绝。 老马家的窗户一扇接一扇炸裂。邻居们纷纷探头张望,发出惊呼声。 老马捂着流血的额角,气急败坏地冲下了楼。 “妈的,哪个不要命的砸老子家的玻璃?给老子滚出来——” 一粒石子应声而来,击中老王的额头,把他打得翻了个白眼,跌在路边的垃圾堆里。 “哗——”看热闹的邻居不厚道地笑成了一片。 林知夏收起了弹弓,从灌木里溜了出来,混进了人群里。 他挠了挠头,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的好。 孙明珠他们还没来,而盛朗也没有逃出来,不知道那小子是不真的被药晕过去了。 小区保安捏着鼻子把老马从垃圾堆里拖了出来,上下看了两遍,不知道给他拍哪里的好。 事情不对劲,老马一口回绝了保安上楼检查他家窗户的建议,甚至顾不得自己的车,急匆匆回了屋里。 屋内同他离去时一个样,卧室的门依旧紧锁着。 男人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门,椅子上的男孩却不见了。 老马心中猛地一凉。 就这一瞬,后背突然袭来一股大力,老马被一脚踹进卧室里,跌在地板上。 房门被甩上,盛朗气喘吁吁地站在门背后,一脸一脖子都是血,两眼燃着绿火,犹如一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夜叉。 少年人狠话不多,如饿狼一样向老马扑了过去,手中的小匕首闪过一道白光,扎进了老马的肩窝里。 老马扯着嗓子,发出一声惨叫。 - 林知夏给盛朗争取到了数分钟的时间。 老马人一走,盛朗就带着椅子倒在地上,朝着衣服爬,用嘴叼出了藏在皮带里的小匕首——幸好老马扒他衣服的时候没有发现。 匕首把盛朗的舌头和嘴角割破了,他也浑然不觉,用手抓着匕首,割断了绳子。 药效正在逐渐褪去,力量慢慢回到了盛朗的四肢,再加上受辱的愤怒,凝聚成了一股浓烈、不受控制的杀意。 盛朗用小刀的技巧还是他自己发明的。他把小刀夹在指缝里,手握成拳头。 每捶老马一拳,小刀就在这畜生身上扎一个不深不浅的血窟窿。 等到张警官指挥着小区保安把房门撞开时,老马正浑身鲜血地满地打滚,盛朗衣不遮体,脸上都是嘴里流出的血。 饶是张茂明这样半辈子驻守底层社区的片儿警,也都被这一副景象吓了一大跳。 孙明珠和王高才还头一次见到这么多血,吓得直往后缩,只有林知夏看得目不转睛。 那个绿眼珠少年骨子里的凶悍完全爆发了出来,不顾一切,就像投身怒海的精卫鸟。 “别打啦,别打啦!”大人们回过神,急忙去劝阻。 盛朗这个时候才扭头看了一眼,正好对上林知夏那双漆黑而明亮的眼睛。 那一瞬,两个少年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 盛朗转身,在大人们的惊呼声中挥出了最后一拳,捶中了老马的胯下。 老马凄惨大叫,晕了过去。
第8章 窗外正落着瓢泼大雨,天地间一团浑沌,直教人想提斧头把天劈一劈。 派出所里灯光明亮,张茂明坐在电脑前敲敲打打,写着报告。 他在永安社区派出所工作了快十五年了,从一个一腔热血的愣头青,混成了一个圆滑而又暮气沉沉的老民警。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处理猥亵儿童案件。 就永安这地方藏污纳垢,孩子们又大都野放着长大,被变态骚扰的几率并不小。 可是孩子们不懂事,家长也不是心大就是不以为意,真正能闹进局子里的案件并不多。就这些案子里,也很难有个让受害方满意的结果。 久而久之,这里的人们更加愿意以一种原生态的方法去了结恩怨。 永安是一个复杂的地方,法律有时候也没法抵达社会每一个角落。在永安,私下寻仇是常事。只要不闹出人命,警方想管也往往找不到证据。 盛朗这案子,算是张茂明处理了那么多起相关案件里,结果最理想,最令人舒心的了。 马福生最开始拒不承认自己的罪行,只说盛朗误会了自己一番好意,要找盛广全为自己作证。 可盛广全溜了! 这男人卷走了所有积蓄,把旅馆转租给了别人。老马前脚把盛朗一带走,盛广全后脚就直奔火车站,到现在都还下落不明。 而盛朗这孩子,年纪小小,下手可真狠。 他最后那一记断子绝孙刀,干脆利落,简直不像是个才十三岁的孩子做得出来的。 听医生的意思,老马会不会被这一刀废掉,还要看日后的恢复情况加运气。 马福生这畜生在医院里醒来后,被接二连三的噩耗打击到当场崩溃,为了能拖盛广全下水,将两人合谋以孩子抵债的事全盘托出。 张茂明一边敲着键盘,一边啧啧。 姓马的肯定不是头一次干这种事,可只有这次被顺利逮捕归案。他没能对盛朗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估计不会判多重。好在盛朗废了这畜生,算是替天行道了。 “张叔叔,”林知夏收了伞,走进了派出所,“我捡到了一块钱。” 永安的孩子,哪怕捡到了半分钱都死死捂口袋里的,谁会交给警察叔叔? 张茂明笑,知道这孩子是来找他套话打听消息的。 “怎么,你那个姓盛的朋友又惹事了?” 林知夏摇头:“他不是我朋友。我就是见义勇为。” 小孩儿规规矩矩地在办公桌边坐下,干净清秀小脸蛋,乖巧又文弱,怎么看都不像是会用弹弓把马福生打得满头鲜血的样子。 淤泥里长出来的莲花,不仅又白又漂亮,还浑身带着刺呢。 “叔叔,”林知夏问,“我一直很不放心。我把那个男人打伤了,也会被判刑吗?” “这个不能一概而论。”张茂明笑着说,“要看事情的严重性。就拿你那个叫盛朗的朋友说。他虽然把对方戳得一身都是窟窿,但是伤口都不深,属于轻伤范畴。而且他还没满十四岁,当时又置身危险的环境,又被人下了药,神志不清醒……总之,你们俩都不会有事的。以后多听家长和老师的话,好好念书,不要再打架了就是。” “哎!”林知夏脆生生地应了一声,掏出一块钱放在桌上,敬了个礼,蹦蹦跳跳地跑走了。 “这什么?咨询费吗?”张茂明啼笑皆非,摇着头写报告去了。 - 林知夏撑着那把折骨的大黑伞,淌着积水往按摩店走。 “嘿,姓林的。”有几个少年站在屋檐下冲林知夏叫,“听说你被变态抓了,被玩了叽叽?” 男孩们的笑容里充斥着一种无知而又浅薄的戏谑。 在永安是没有什么秘密的,更何况盛朗的事在派出所立了案。各家各户的大人都听了一耳朵,回家提醒自家孩子多注意些。 至于林知夏,因为报案有功,还被派出所的民警表扬了。 只是不知怎么的,话传到了有些人的耳朵里,就变了样。 林知夏置若罔闻,面无表情地朝前走。 对方在他经过时,朝路边吐了一口浓痰。 “听说盛朗也被那老头玩了屁股?”林知夏听到他们说。 “男人玩屁股是怎么样的?” “我见过!”一个公鸭嗓的少年大声嚷嚷,“我在我舅的小旅馆里,和我表哥一起偷看过。” “怎么样?怎么样?” “就是玩屁股呗!”公鸭嗓嘎嘎地笑,“就玩你拉屎的地方。被玩的那个鸭子叫得好大声。” “喂,姓林的,你和盛朗当时谁叫得声音更大?” 林知夏在充满恶意的笑声中走远。 “真没劲儿。”男孩子们悻悻,“好学生呢,才瞧不起我们。” “他没盛朗好玩。我看柴哥的人又在到处找盛朗了。怎么回事?” “有个柴哥的人笑他,被他丢到金河里去了……” 林知夏拐过街角,走到了社区菜市的门口。 路过灌木丛的时候,林知夏的脚步微微一顿,停了下来。 那一排灌木长得就像六七岁小孩儿的嘴里的牙,一个少年蜷缩着身子躺在花坛的泥水里,无动于衷地承受着暴雨的冲刷,露出来的肌肤五彩斑斓,很是被柴哥的人上了点颜色。 林知夏歪着脑袋看了片刻,不确认盛朗还醒着没。 “喂。”他唤了一声,“你没事吧?” 盛朗迟钝地抬起头,眯着眼望着眼前的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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