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 设为首页
耽美小说网
站内搜索: 如有淫秽信息或侵犯了您的版权请联系邮箱举报
您当前的位置:首页 > 现代都市

地瓜永远是对的

时间:2023-09-20 15:00:17  状态:完结  作者:安尼玛

  决心要自杀的人,没法讲道理,他能做的只有尽量拖延时间,让自杀者回到生活的轨道中来,兴许痛苦会减缓,也就打消了自杀的念头。这两天他一直记挂着俞家宝,拜托桂月芳子老太太留意他的动静。得知俞家宝好好地活着,他感到了宽慰,但台风断了联系,此时俞家宝不知如何。

  到了台阶尽头,他的心直往下沉。院子里躺着几件衣服,一件男人的内裤挂在枝桠上。作坊的纸门几乎被拆掉了,被大桌子胡乱地封死。他沿着房子走了半圈,窗子也关得紧紧。打开窗子,映入眼帘的是全身光溜溜的俞家宝,靠在门板上,脸上盖着白布……

  野村差点摔在地上!他一稳住身体,就立即跳进房子里,跪在俞家宝身前。急忙探测脉搏,活的。

  他拍拍俞家宝的脸颊道:“宝君!”

  俞家宝全身一震,跳了起来,喊道:“打战了?地震了?多喜子死了吗?”

  他的心噗噗乱跳。过了好一阵,才看清野村和尚懵逼的脸。他大大松了一口气,忍不住给了和尚大大的拥抱,笑道:“师父你平安回来了!太好了!”

  野村也非常高兴,大力地回抱俞家宝:“你平安无事,真好。”

  野村的怀抱有力又温暖,俞家宝几乎要哭出来。很久没人对他这么关心过了,而且他冷得要命,在野村怀里簌簌发抖。

  野村立即脱下棉衣,罩在俞家宝身上,又给他煮热水,让他慢慢喝进凉透的身体里。

  俞家宝睡了长长的一觉,只觉得脑子特别清明。他站不住,也走不动,只好瘫坐在地板上,等身体慢慢地复苏。

  野村坐在他对面:“多谢宝君照应。照顾多喜子,想必你吃了不少苦。”

  俞家宝挺不好意思的,面团倾倒了三分一,还差点把房子拆了,这活儿干得真不漂亮。他道:“没有,这是我应该做的。大师,我按你说的照顾多喜子了,你答应我的事,能做到吧?”

  野村怔了怔:“宝君现在还想自杀?”

  俞家宝犹豫了几秒,点点头。

  野村垂目,念了句佛号,然后道:“恕我冒昧,你有什么非死不可的理由?”

  俞家宝摇头苦笑:“没有,但我也没有非活着不可的理由。比起死,活着要很多本钱,我现在一穷二白,什么本钱都没有……还是干脆点,别给自己和别人添麻烦了。”

  “宝君所言极是,活着是相当麻烦的,我不能承担你的麻烦,所以也没有立场劝你要活着。但我希望宝君能再想一想,生死是人世常态,顺其自然便是。”

  俞家宝低头看着地板,“师父,我不能像你那样超脱,走夜路的人,一心只想快点到地儿。我很累了,脚下什么都看不见,求你成全我一次,让我歇一歇吧。”

  野村见地上有两个水杯,一个是他给俞家宝倒的热水,只喝剩小半杯,另一杯水则是满的。他拿起盛满水的杯子,交给俞家宝:“看着这杯水,水里可有你?”

  俞家宝接过去,敷衍地看了一眼道:“嗯,有,有我的倒影。师父,你甭劝我了,我挺笨的,你就是说出个七彩莲花来,我也不能开悟。”

  野村一笑:“我不是要你开悟,是想你放下。你是容器,你过去的经历,不管好坏,不过是里边流动的水。你在水里看到的自己的样子,那是倒影,是扭曲的幻象。何不,就把它清空了呢?”

  他接过那杯子,咕咚咕咚喝到底,把杯子倒扣在地板上,“水没了,你还在。宝君,你一直端着满水的杯子,自是越来越重,越走越累。现在,把一切清空了,你可觉得轻松了许多?”

  俞家宝怔怔听着师父的话,从极冷中恢复过来,喝着热水,听人对自己的关心劝慰,一时之间身上又暖又懒,要死的劲头也消缓了不少。只是心底的阴霾哪里会因为几句话就散去?

  他叹口气:“您说的都对,道理我都懂,但过去的经历不是水,两口喝不完,反而会噎住自己。师父,我这个人活不活着,对地球没多大用处,你还是去普渡有用的众生吧。”

  野村暗想,这孩子对自己的认同感可真低啊,再劝恐怕没什么用。他想了想,只能再次拖延时间了,于是撒了个谎道:“宝君的心意,我明白了。不过宝君的计划可否延后?快到新年,庙里香客会比平常增加许多,这时候自杀恐怕不太方便。”

  “啊?”俞家宝心里疑惑,“那我得等多久?”

  野村心念电转:话不能说得太决绝,以免他跑别的地儿去自尽,但又要有效阻止他,要怎么措辞好呢?他心不在焉地拿杯子,然后道:“过完新年,就要进入雪季,到时就没人进山了,你想几时死就几时死。中国人说,生死有命,不用着急,总有一天会轮到你……”

  说到这里,空气突然变得安静极了。俞家宝等着和尚说下去,却见他睁着眼,定定地看着一处。下一秒,他的嘴角流下口水,手里的杯子应声落下,摔成几片,庞大的身躯往后面坠落!

  俞家宝大惊失色,喊道:“师父,怎么回事!”

  野村艰难地喘息着,说不出一句话。俞家宝闻到他嘴边的味道,登时醒悟:水里有毒药!

  原来他担心自己会先冻死,又怕死不透,就把氰化钾融进水里,准备快不行的时候服毒。结果一觉睡得天昏地暗,人没死,倒是把毒药给忘了。他哪里想到野村那么不讲究,见到水就喝,也不问个来历?

  俞家宝吓得魂飞魄散,叫道:“师父,你撑住!我送你去医院!”

  野村身躯庞大,俞家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背身上。他冻僵的身体虚弱得很,腿脚发抖,迈步艰难。到了门口,他几乎要绝望了!大桌子封住了出入口,以他现时的体力,哪能把两张大桌子挪开?

  他只好背着野村到窗口,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他当沙袋那样推下窗。和尚掉到草地上,滚了三圈,口吐白沫,彻底不动了。

  俞家宝红了眼,喊道:“师父,你别死啊!我一定把你救出去!”

  他发了狠,背起野村和尚,赤着脚,艰难挪动脚步,咬紧牙关爬上台阶。爬到顶上时,他已经汗如雨下,在寒冷的空气中喘得像条狗。

  搜查自杀攻略时,他了解到氰化钾从吞食到流进胃里,最快20分钟,最晚一小时就能致人死命。他没时间用蹩脚的日语报警了,只能徒步赶去三公里开外的镇医院。

  凭着记忆,他几乎是一路往医院蹒跚奔跑,费了极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不摔倒,他知道自己要是倒下,就再也爬不起来。汗水流进眼睛,视线变得模糊,呼吸道跟火灼一样热辣疼痛,膝、腰椎和肩膀的关节以极致的酸痛来抗议每一次移动,他掠夺着身边每一丝空气,就像个快溺死的人。这是他想象中的“死”的反面,是“生”的极度煎熬。

  跑到后来,他的大脑关闭了其他意识,麻痹了所有痛苦,因此俞家宝只记得自己把犀牛一样的大和尚放到担架上时,和尚突然睁开了眼,对他说了一句话。他的语气清醒又平静:

  “宝君先别自杀。劳烦你一件事,帮我把面包放进烤炉里再死好吗?这是最后一步,否则前功尽弃了。”

  俞家宝累得说不出话来,这时候和尚还惦记他的面包!而且他辛苦弄来的毒药都被一股脑儿喝了,暂时哪里死得成?哎,野村和尚说生死顺其自然,可这次要把和尚毒死了,自己实在难辞其咎。

  他内疚到极点,拍拍野村肩膀道:“师父你放心去吧,我会照顾好多喜子。”

  野村被抬进去催吐洗胃了。俞家宝在医院坐立不安地等了好一阵,才万分不舍地回到庙里。

  面团已经发酵了快60个小时,气温在上升,不尽快放进烤炉的话,酵母就会吃完面团里所有的营养,然后饿死。俞家宝只觉无从入手,酒店里用的是专业烤炉,只要会认数字,就能操作。可庙里用的是烧柴的石窑,没有按钮,也没标识。

  作者有话说:

  为了情绪连贯,后面加更一章


第47章 抵债

  正一筹莫展时,比卡丘老太太走进了庙里。她二话不说,走近作坊外的窑炉,开始往里面添加柴禾。俞家宝松了一口气,只见老太太穿着和服木屐,却动作灵便,赶紧也过去帮忙。

  老太太教他排列木柴,用木屑生火。见那微弱火苗吃力地吞食柴禾,俞家宝着急道:“这得等多久啊?!”

  老太太柔声道:“因为空气潮湿,八个小时大概可以了。”

  俞家宝哭丧着脸,还要八个小时!这庙里的时间好像不用钱似的,什么事都慢得要命。他只好又坐在台阶上,等着时间过去。

  他整个人都被掏空了。透支的体力、紧张的神经、面临死亡的忐忑,都在漫长的等待里化为亮白的天空。比卡丘老太太开始收拾院子,她的动作缓慢又温雅,而俞家宝几乎连一根指头都动不了。

  他呆呆看着老太太蓝色狐狸般的身影,脑子里一片空茫。那已经不是之前混沌的灰暗,而是敞亮的白,空空落落的,台风吹散的一切,来不及补回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老太太笑道,“可以了。”

  他像从一个特别长的梦里醒来,梦里的东西一样样消逝,前一秒他还在不舍,下一秒他已经忘了它的名字。

  “啊,可以了吗,辛苦了。”

  他们从房间里拿出一个个的竹篮。打开棉布,发酵得恰到好处的面团饱满又光润,肌理细腻,就如最好年华的肉体。俞家宝把面团从竹篮倒在了一个长柄木铲子上,再送进炉腔里。

  炉火烘热他的皮肤,他探头一看,为眼前的情景惊异不已,那发酵得极慢的面团,在炉子里肉眼可见地涨了起来!经过了漫长的能量积累,那些慢吞吞地繁殖的酵母,在死亡的最后时刻疯狂进食和吐气,迸发出最强大的生命力。

  俞家宝愣愣地看着炉里的面包,不言也不动。等他回过神时,发现脸颊湿漉漉的,眼泪夹杂在汗水里,毫不顾忌地淌了下来。他哭了,是因为悉心维护却终究在高温里死去的面团,还是为了自己?

  或许什么都不是。他只是突然想到:原来是这样啊。

  原来生命就是这么回事。一种比悲伤更庞大的情绪笼罩着他,混杂着伤感、可怜、理解和释然。他是连一句歌词都唱不出来的,此时却默默念了一句经文——没有出处的,发自他心底的声音。

  俞家宝自然不会开悟,也不会解脱。恰恰相反,他让自己完全沉沦进去了,所有的伤害和自怜,保护和同情,饥饿的乌鸦,燃烧的山车,穷凶极恶的台风,死去的酵母,统统都吸纳进自己心底,让它们沉淀为自己的一部分。

  他是一个再平庸不过的人了,既狠不下心,也不能超然物外,世俗鸡血对他没用,和尚的佛偈也不能开导他。最没用的那种人,拿不起来,放不下去,混混沌沌的人生。而现在,在炉火的照映中,他把这些混沌都接纳了:接受自己和外在世界的浑浊,接受无法言明和无从理清的世情,接受生和死交错模糊的界线。

来顶一下
返回首页
返回首页
推荐资讯
栏目更新
栏目热门
自愿赞赏网站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您的支持和鼓励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赞赏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