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一言难尽。” “家宝怎样了?情绪好点了没?” 话音未落,俞家宝就从烘培室跑了出来,欣喜地喊道:“苏老板你终于来了。”想要拥抱老三,被他无情地推开,老三说:“你怎么跟个小狗一样粘人?” 俞家宝笑:“我今早出门洗过澡,昨晚也洗了。”见到老三,他实在开心,这些天的郁闷缓解了不少。 老三看上去没什么用,实际上他也真的没什么用。子安让他劝俞家宝不要放弃多喜子,老三只是摆摆手:“他的‘老婆’,他自己决定,我们不要插手。” “你跟他说说,他最听你的话。” “子安,你那么执着干嘛呢?顺其自然啦。” 老三唯一做的,就是坚持把面包的外包装加上Hippo的logo,他为了让家宝来巴黎,费了不少事,不能不捞点好处。子安彻底不指望他了,苏老三唯利是图,跟他讲面包的内涵简直对牛弹琴。 有老三在,俞家宝的情绪明显稳定了许多,不再一时颓丧发愁,一时又跟打了狗血般拼命工作。三儿还有另一个好处,交际手腕无人能及,不过一两天,就跟咖啡馆内内外外混熟了,没事就在猫在那儿晒太阳。 这一天下午,子安拿来刚出炉的酸面包,给顾客们品尝。一个熟客问,樱桃面包还有吗?我找了好多家面包店,没有面包师会做这个。 子安说,这是我们面包师即兴创造的,别处没有。那人可惜道,原来只有一次机会。这就是人生啊,每次相遇都可能是最后一次。 老三插嘴说:“兄弟,人生没有定义,例外永远存在。我们面包师还在,你想吃还不容易?” 子安转头看老三,无奈道:“面包师忙着比赛,不会做别的面包了。” “这就是比赛的面包!你不是还没想好创意面包做什么吗?” “咦,这主意行!”子安茅塞顿开,喜道:“家宝的樱桃面包,在这里很少见,又不复杂,容易吃出好来。三儿我收回对你的成见,你不是废物。” 第二个面包也定下来了。他们立即去搜找品质优秀的樱桃,开始熬酱,自制奶酪,发酵面团。到了晚上,香气撩人的面包出炉了。老三一边吃一边称赞,“不愧是能让人感怀人生的面包,好吃啊。”却见三位厨师一声不响,表情都是疑惑。 子安:“不是那个味道。” 乐晴:“上次做的比这个好很多。” 俞家宝苦恼道:“我上次是随手做的,没有称量,按感觉下的料。按理说不该差那么远。” 大家一时找不出症结,可能MOF大师用的樱桃格外出色,或许俞家宝随手加了什么东西,也可能是什么微妙的水土问题。按老三的意见,做到这程度就够出挑了,可三位厨师谁也没理他——这个程度可以作为开店畅销品,但不能留下深刻印象,比赛的话就是炮灰。 乐晴放下吃了半个的面包,“我们得想想辙。”——所谓“我们”,主要是指子安,他们说好了创意面包由子安负责。 子安被激起了好胜心,立即投入全副身心来研制樱桃酱和奶酪。面团的部分,交给俞家宝来改良。他做了几十个版本的酱,测试了市面上能找到的所有品种和罐头,各种酒类和甜味剂,熬制、先烤后煮、发酵熟成,十八般武艺都使了出来,以至于老三认为成品可以拿个诺贝尔奖了,还是没法复制那个味道。子安记得面包稍微有点甜,降低了甜度,又用了最好的发酵黄油和奶酪来做馅,最后与面团合体,尝起来就是一个好吃的面包裹了好吃的樱桃酱。 “还是不对,没有那个面包水乳交融的味道。”子安丧气道。 他们甚至跟耶桫讨来那种樱桃酱,结果一比,子安做的滋味丰满得多。大师的樱桃酱失去了魔法,再做一次,就成了普通的甜面包。 子安纵横厨届,地位崇高,多久没受过这种挫折?最后他把围裙一甩道:“家宝,那个面包我不做了,你来!” “……我?” “要不呢?本来就是你弄出来的,我哪知道你加了什么东西!” “我也不记得了。子安哥,我有个想法:会不会是你想得太高端了呢,以我对自己的了解,多半就是加了点淀粉蜂蜜之类的,有可能只是冰箱冷冻一下,你那些本事,我一半都没学过啊。” “那就不是材料的问题,也不可能是技术的问题,”霍子安眉毛一竖:“你那天到底做了什么?” “我……”俞家宝记起来了,那天他就是在想念阿佑。阿佑最爱吃甜不拉鸡的食品,他当时想,不知道阿佑有没有好好吃饭?没人给他做好早餐,多半他就在711买块甜面包或蛋糕充饥…… 这话哪里说得出口,俞家宝支支吾吾道:“面包交给我……子安哥你休息吧。” 老三瞧出了端倪。等子安走后,他凑近俞家宝道:“你没说实话,这个面包有什么秘密?” “我不知道。” “嗯?” 俞家宝没法在老三跟前撒谎,苦着脸说:“那天我想阿佑来着,光是想,做出来的面包就会不一样?怎么可能。” 老三眯着眼睛说:“也不是不可能,爱情的魔力嘛。心里甜,做什么都是甜的。” “您别刺激我了!”俞家宝挠头,“我跟他之间甜个鸡毛,现在我心里只有苦,嘴里都是苦的,呼出的空气都是苦的,吃一吨糖都甜不了。” 老三被他逗乐了,“说不准阿佑会回心转意来找你呢,别绝望啊。” 俞家宝摇头:“这事没有回头路,我们俩没戏了。即使再苟个几年吧,等他累了,还是会回去做杜家少爷。我好不容易熬过这关,他别来找我,来了我把他踹回北京!” 老三赞赏道:“有种!这时候专心比赛就对了。” 俞家宝看着窗外,艰难地吞了口唾沫。他会分轻重。爱情什么的不外是生活的零嘴儿,缺了不会饿肚子,吃了也不见得有营养,甚至不一定好吃,就是嘴里有东西嚼着,不那么无聊罢了。他可以不吃零嘴儿,他又不是嘴馋的阿佑。 老三来巴黎之前,便听说阿佑离开了家,不知去向。这事他没跟俞家宝提起,免得影响他的状态。听了俞家宝这话,老三放了心,家宝比他想的坚强,看来已经完全能面对现实。 正要去咖啡馆晒太阳,手机响了。老三看了眼来电提示,愣了愣,然后眉毛一扬,把手机放回兜里。 下午时分,老三穿过米黄色的建筑群,来到一家安静的咖啡馆。目光扫过三三两两的人群,他很快找到了坐在窗边的阿佑。 阿佑穿着黑色高领毛衣,衬得肤色出奇地清透干净,竟比周遭的白种人还要白皙。之前见阿佑,还是在北京的一家小酒馆,是老三主动约阿佑出来的。他们的交往堪称奇妙的缘分,他在一个无聊的宴席邂逅阿佑,对他产生好奇,于是打听了他的身份。不料竟是熟悉的陌生人——俞家宝常常挂嘴上的可爱男友。 老三第一次约阿佑只是出于好玩儿,觉得这人有意思,阿佑也没拒绝他,因为俞家宝这层关系,他们对彼此别有一种亲近感。可两人终究不算什么好友,老三觉得这人太冷,对什么都没需求,很难进入他的心;而阿佑本来就不爱多余的人际关系,对老三伸过来的触角全都挡了回去。 现在两人面对面,一时无话。阿佑见老三一个人前来,心冷了半截,脸色更苍白了。 老三要了杯黑咖,才开口说:“我没跟他说你来了。” 阿佑松了一口气,原来不是俞家宝不愿见他。 “家宝还生我的气呢?” “明知故问,他都不愿接你电话了,就是不想听到你的声音。” 阿佑被打了一拳似的,心抽着疼。俞家宝已经拉黑他了,要接近家宝,只能依赖第三者。他打起精神跟苏老三周旋:“您帮我跟家宝说说呗,我来巴黎,是想跟他道歉。” 老三觉得好玩儿起来,这少爷终于有求于他了。他本来就不是与人方便的善人,这回抓住了阿佑的软肋,自然要折腾个够。 于是他端起架子道:“他不想见你。家宝马上要比赛了,你最好别影响他。” 阿佑自知理亏,放低姿态说:“我不会影响他。我就想跟他说,那天分手是逼不得已,他要不肯原谅就拉倒。苏老板,给我个机会行不?” “你知道他住哪里,直接去找他啊。” 阿佑为难道:“我要没个铺垫突然露面,那家伙脑子反应不过来,第一件事一定是把我撵回北京。”阿佑早就衡量过了,两人面对面特难堪,有个第三者在中间多少能缓冲一下。这是他找老三的主要原因。 老三暗暗好笑,果然是“心心相印”的一对,阿佑的猜测一点错没有。“你铺垫到罗马,他照样会把你撵回北京。” 阿佑央求道:“家宝很信任您,您帮我说几句话,他会听的。” 老三笑了:“我为什么要为你说话?” 阿佑想,苏老三跟他非亲非故,确实没有帮他的理由。可要靠近家宝,老三又是最好是通道。他半身凑前道:“您在北京开大店,总会遇到各种问题,多一个朋友,多一个解决的渠道。” “说的是没错,”老三笑道,“但你已经跟家里切断关系了,靠什么帮我?” 阿佑窘迫了一下,只能打肿脸皮充胖子,“如果赖在家里才能成事,您也不会有今日的成就。人的际遇不可预测,以后的事谁知道?” 这话捧了老三,老三挺爱听。而且凭着阿佑的资质,只要他爷爷不加为难,以后必然会有出息,他说的话也不算吹牛皮。只是老三不是来谈交易的,比起交朋友,他更想找点乐子。 他一口喝完咖啡,问阿佑:“你住哪里?” 阿佑愣了愣,说:“第10区,靠近火车站。”老三这意思是让俞家宝来找他吗,他心底一喜,燃起了希望。 岂知老三接着就站了起来,“那边扒手多,要小心啊。”转身就要走。 阿佑赶紧拦住他,“苏老板,别走!您提条件吧,您想我做什么?” 老三认真思考了一阵,然后嘴角上扬道:“记得我问过你的问题吧,巴黎最浪漫是什么地方?家宝说你什么都懂,脑子能装下一座图书馆,这问题对你来说很简单。” 这种不靠谱的知识,都是导游用来哄骗游客的,阿佑哪里知道?他急道:“我不知道,我们能谈点实际的条件吗? 老三好整以暇地扣好大衣,一边道:“给我答案,我把那小子带去第10区找你。” 阿佑拿苏老三没办法。他坐回椅子上,脑子在图书馆里搜刮一轮,什么线索都没有。这种烂言情梗,正常的脑子怎么可能破解? 他发了会儿呆,决定想别的办法靠近俞家宝。叫服务员,他拿出信用卡来结账。服务员刷了几次,告诉他,“信用卡不能使用。”阿佑吃了一惊,这是他自己的工资卡,家里给的信用卡,他早就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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