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蘑菇嗓子干得冒烟,连话都说不出来,一个踉跄扑到了方宸的身前,正在金鱼搁浅式翻白眼。 “走不动了?” “极限了...我要窒息了...” 方宸也没再逼他,只淡淡应了一声,随即抱臂靠在墙壁上,垂了眼,思索着出路。 这里大得令人吃惊,再这样继续探索下去,恐怕还没找到出口,他们就先体力不支而倒下了。 既然是路,就一定有指向标。那么,前人是靠着什么走出去的? 骨缝间又是一阵巨浪卷滩似的疼痛,方宸没出声,只呼吸颤了一颤。他阖着眼帘,幽深的夜色藏起了脖颈漫起的一层薄汗。 他不想让对面两个人徒增担心,于是起身站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背对着他们,安静地咳了两声。 夏旦正忙着给曲文星灌营养液,忽得若有所感,她担心地向后看去,‘蹬蹬’地跑了过去。 方宸只微微侧了脸,声音微哑。 “怎么了?” 夏旦摇摇头,小心翼翼地指尖触碰到了方宸湿热的手腕,才恍然发觉他又开始烧起来了,而且,一股强烈的晕眩感自指尖传上大脑,夏旦扶着额头,担忧地看着他。 方宸抽回了手。 “我没事。” 夏旦用力摇摇头,双手在包里翻找,把最后一瓶高级营养液递了过去,一双清澈的眸子里写满了担忧。 “不用。”方宸没有接,示意她放回口袋里,留给自己。 夏旦很坚持,双手就那样用力地擎在空中,倔强地盯着方宸。 方宸拗不过那只雪白团子,只好抬手抓起那支药剂,昂头尽数倒进了嘴里,抹了把唇边的药渍。 瓶口朝下,表示自己一滴没剩。 夏旦清澈的眼睛很亮,而后,高兴地回到曲文星的身边,颇有兴致地给他按摩着僵硬的小腿。 曲文星被大力一捏,一声杀猪似的叫喊。 “夏旦,我没惹你,你轻点,轻点...方哥,你来救救我!!!” “我哪有办法。”方宸右手扬了扬营养药剂的空壳,声音带上了隐约无奈的笑,“你自己解决。” 曲文星绝望哀叹,嘴被夏旦温柔又好心地堵住,他疼得直哼哼,声音跟蒲扇翅膀的小飞虫一般。 方宸唇边的笑还没淡去,眼前忽得蒙上一层黑。晕眩如同海浪翻覆,头重得几乎要支撑不住。 他知道自己已经接近了极限,再多高级营养剂也没办法短时间内完全恢复他的气力了。 方宸也不惊慌,只冷静地摸着墙壁,以抵抗晕眩,慢慢地坐了下去。可,不经意地,一块岩石自墙上被刮了下来,滚落在地,声音细碎得很隐秘。 方宸的视觉减弱,听觉反而增强了不少。 他右手轻摸地面,轻易地寻到了小石头跌落的方位。 那岩石的材质很脆,在指腹间被轻易揉搓成粉。他抬起手臂,放在鼻尖嗅了嗅,只有陈腐的气息,其它的也分辨不出来了。 方宸稳了稳声线,问道。 “...有袋子吗?” 两人齐齐回头,夏旦扶着气喘吁吁的曲文星走近,仔细观察着方宸手里的粉状物。 饶是见多识广的曲文星也认不出来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岩石怎么会变脆?是腐蚀还是什么?” 面对毫无常识的浴霸大佬提出的刁钻问题,曲文星竟然被问住了。 他只对钱感兴趣,其他换不来钱的社科知识他毫不关心。 他看向夏旦,而对面的学渣更是一脸懵逼。 三人面面相觑,场面安静得有点丢人。 “行吧。” 方宸慢悠悠地从兜里掏出匕首,刀锋准确地比着那抠出来的凹槽。忽得,他眼眸一凝,手腕灵巧一转,力道沿着刀背尽数传递了过去。 墙壁的岩石即刻一寸寸断裂,像是掀开尘封的砖瓦,露出底下纵横有致的墙体支撑来。 人造的管路像是笔直的凹槽铁轨,呼啸着伸向远方。 “天呐,这些地下墙体居然是人造的吗?!谁闲得没事干下到这么深来挖洞玩?!” 曲文星咋舌,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不够用了。 方宸思忖半刻,抬手指着墙体支撑的延伸方向,向着二人简单讲解了他的方案。 很简单,三个字。 “沿路,砸。” 能用暴力拆解的地方,废脑子干什么? 曲文星先是敬佩地‘呱唧’双手,随即,绝望地眼冒金星。 他抱着最后一丝期盼,水汪汪地看着方宸,小嘴抹了蜜似的讨个饶。 “方哥,我知道,以你的性格,肯定是宁愿自己流血也不愿意让弟弟妹妹们流汗,对吧!” “你对我有什么误解?” 方宸悠悠转过头,把自己手中的匕首丢了过去,撑着墙,淡定地做了个‘请’的动作。 曲文星:“……”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
第六十五章 我很急 (下) 终于快走到了终点。 因为他们可以明显察觉到温度降低,低到皮肤表面的绒毛都在微微战栗。 快要一天一夜没吃东西,又跑了那么久,出了那么多的力气,曲文星这次是真的差点累吐。 他倒在路口,抱着方宸的大腿,翻着白眼大口喘粗气,说什么也不肯再走一步。 夏旦不解地打着手势。 ‘明明你就砸了两下,其他的都是方宸哥哥砸的。为什么会累成这样?’ “你个天生怪力的小丫头懂什么累...” 曲文星趴在地上狂流汗,身上黏糊糊的,合着地下的腐臭味道,他感觉整个人都要尸化了。 方宸环顾四周,皱了皱眉。 这里有些过于安静了,安静到近乎死寂。若是出口,不该这么沉寂才对。 他轻轻摩挲食指上的戒指,慢慢抬起手臂,将手放在墙体上。 指环似有涟漪,像是丝缠,道道收紧。 竟然会有呼应。 方宸神色更加慎重。 这里,绝对与哥哥的过去有关。 夏旦仰起头,看向脸色难看的方宸,她抿了抿嘴唇,抬起双手抓着方宸的手背轻轻摇晃着,似乎在问自己可以帮什么忙。 方宸丢掉手里卷了刃的刀,藏起血肉模糊的掌心,半蹲着,跟夏旦平视。 “我听龚霁说,你的共情力很强。是必须要接触才能感知吗?” 夏旦点点头。 ‘直接接触可以完全感知,如果不碰的话,只能很勉强很勉强地感受到一点点。有时候会出错的。’ 方宸轻轻攫住她的手,放在那扇墙体上。 “能不能试着...感知里面的情绪?” 夏旦充满干劲地点点头。 那道墙上有几道横七竖八的裂纹,有门的轮廓,很破旧,缠着隐隐约约的枯藤,绕在半圆形穹顶。即使是老去的枯藤,也算是黑暗里唯一的生命力,诱人得像是沙漠里的海市蜃楼。 夏旦闭上了眼,拼尽全力去捕捉那些藏在腐朽空气中的情绪碎片。只一会儿,她的脸上出现了困惑和不解。 方宸蹲在她身边,顺着她的视线,问道:“感受到了什么?” 夏旦从怔怔出神中被喊了回来,她回望着方宸,打着手势,比了两个字。 ‘幸福’ 幸福强烈到隔着空气都能嗅到蜜糖的甜腻。 这让她想起了在外面流浪时,大家一起敲着碗讨饭时的高声欢笑。 很纯粹,很干净。 “那我们还等啥?!这肯定就是出口了!”曲文星嘴上都干得起了皮,嗓子也冒烟,说完,连滚带爬地就要冲进去。 方宸蓦地伸出手拉住了曲文星,可手上的力道不足,只虚虚抓了一下,曲文星却直接向前跌了一个狗啃泥。 在这样疲累、崩溃的情况下,曲文星实在是没办法再压抑心头的恐惧和焦灼,又气又怒。他趴在地上,撅着屁股,双手用力捶打着地面。 “你干嘛拦我!!!我已经受够呆在这个鬼地方了!!!” 话刚说出口,后脑勺被夏旦清脆地打了一巴掌。 曲文星震惊回头:“??连你都敢打我了?!” 夏旦又呼了一巴掌,双手互拍,诚恳地解释道,这是温凉哥哥教她的绝招,说不过就动手,有奇效。 曲文星失智也就失智一会儿。 他揉了揉脸蛋,双手插进了发丝里,小蘑菇脸蛋被揉成了多边形,极力压下心底的烦躁,老老实实地坐在地上,垂头丧气地拒绝说话。 方宸眼前的事物已经模糊成了黑白灰三色,眩晕翻搅着看不清。他干脆闭上眼睛,抱臂靠在墙上,淡淡道:“只有被圈养的猪才会感受到纯粹的快乐。你要去猪圈里等着被宰?” “嗯,方哥说得对。”曲文星的声音听上去不太稳定,“那我们,换一条路走吧。” 许久,都没听到方宸回答,却听到了匕首撬墙的叮当声。 曲文星惊恐地抬起头,看见方宸的背影稳稳地站在那里,手臂肌肉绷得很紧,正用力砸向那堵看上去牢不可破的墙。 那人血肉模糊的手握着匕首,湿热黏腻的血迹一滴滴地落下,像是钟乳石洞里累月落下的陈年旧雨。 那人动作迅疾果断,目光坚若磐石地望着那扇门,以一股无人可阻的气势劈墙裂石。 黑暗中,曲文星看不清方宸的表情,只能看见那一双冷静而偏执的眼瞳,像是疯狼。 ‘轰隆’一声。 墙上那门形暗纹被方宸硬生生撬开一个缝隙。 方宸扶着墙大口喘息,血手印像是嵌在了墙上。 他回过头,想要说什么,曲文星却双手双脚地爬到了远处,缩在墙角,失声吼道。 “我不要进去!!我不想死,我...我努力活到了现在,我不想为了...你的事被牵连进去!!方宸,我没做错什么,为什么...到底为什么要陪着你死在这里?!” 方宸似乎怔了一怔,但脸上那极淡的错愕瞬间褪去。 他走向夏旦,微微弯腰,说了什么,然后自顾自地走进了黑暗里。 甬道里安静到能听见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曲文星抱紧了被丢弃的自己,朝着夏旦闷闷地说着:“他走了。夏旦,他抛下我们走了...我早就知道,伪善的人比坏人还要恶毒。他假装一副处处为我们好的样子,实际,根本就没有在意过我们。人活着还是要靠自己,善良这种东西,在生死面前一文不值。夏旦,我们快死了...” 他绝望地掩面,碎碎念了很久。 哭嚎还没尽兴,手却被夏小丫头执意掰开。 “我都要死了,哭一哭还不成吗?” 曲文星满脸的泪,委屈地看向夏旦。 夏旦歪了头,似乎很疑惑地看着曲文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哭。 小丫头用手背替小蘑菇耐心地擦了擦眼泪,笑弯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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