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霁抿了一口水,浇灭了夏旦眼中炽热的向往。 “这样的搭档,可遇不可求。哨兵向导是有适配值的。最合适的哨兵向导,会处于电中性。” 方宸:“电中性?” 龚霁:“简单来说,百分之百的匹配度就是哨兵的负电被向导的正电完全抵消,且哨兵向导的精神图景三维结构足够吻合,如同榫卯一般完美嵌合。在以前,技术还不发达的时候,总塔发明了简陋的人体电荷余量检测仪。通过检测负电或正电的余量,来判断哨兵向导的匹配度。当然,这种方法会造成很大的误差,而且会对哨兵向导造成严重损伤,所以很早就弃用了。” 方宸皱眉看向打瞌睡的温凉。 看温凉对那台仪器的熟悉度,分明是经历过那段时间的。 他...难道也被做过类似的试验?还不止一次? 可他手掌上并没有伤痕。 那又是怎么回事? 温凉实在是被方宸灼热的视线盯得背后发紧,他抱着凳子,移坐在小哨兵的身边,试图跟她同仇敌忾:“小夏旦,你说那个狐狸怎么那么多问题?烦不烦人?” 夏旦看一眼龚霁,又看一眼方宸,最后低下了头,脸涨得通红,老实地写下一行字。 ‘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我只是全写下来,回去复习,背完就能理解了。’ “没事没事,我也听不懂。小夏旦,我们果然是一路人哦。”温凉懒懒散散地凑了过去,小姑娘身体瞬间僵成一根木头,脸红得像是熟透了的苹果。 温·漂亮且知道自己漂亮·肆无忌惮招桃花·毫无责任心·凉的作死行为成功地引起了方宸的注意。 方哨兵善良地扯着温漂亮的衣领,把某只烂桃花甩在了自己身边,用和蔼亲善的笑容警告着温渣男,不让他出去祸害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龚霁看着这屡教不改的三个人,实在是头疼得厉害。 他皱着的眉鲜明地落在夏旦眼底,她心里一凉,以为龚霁是嫌弃自己笨,心底浓浓的委屈涌了上来。 ‘对不起,我有些慢,但我会努力的。’ 她写了一行字,倔强地推了过去,生怕龚霁看不起她,一双藕白的小手抓着笔杆,反复摩挲,要盘出包浆来。 趁龚霁低头看字的当口,温凉飞快地写下一行字,眼中带着调侃。 ‘小夏旦,你以前见过龚霁?’ 夏旦慌张地差点掉下凳,又被方宸扶住后背。 温凉左手撑着侧脸,骨节修长的右手握笔,闲散又快速地写下几行小字。 ‘哎呀,这可是个冰块,捂不热的。既知结局,就不要抱太大期望。这样会受伤哦。’ 末了,视线不经意地掠过方宸冷淡的狐狸眼,意有所指。 方宸鄙夷地夺过他手里的笔,扯过那张纸,又写下一行小字。 ‘出家人不要指点红尘事,会遭报应。’ 温凉指着自己的脸,疑惑地写了一个‘?’ “干什么呢!” 龚霁一声低喝,对面三个传纸条的人齐齐抬眼,一贯慢半拍的夏旦此刻动作飞速,扯了小纸条就往嘴里塞,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费力地伸长脖子,把那张纸吞了下去。 动作熟练,流水行云,无懈可击。 过了一会儿,她才察觉到现场静得有些诡异。 她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众人,又紧张地眨了眨眼,似乎不明白大家为什么要这样诧异。 这不是常操吗? 方宸善意指点:“反应很快,就是方法有待改进。” 温凉双手赞同:“小夏旦,下次你想销毁罪证,可以让身边的哨兵用电流灼。这样快捷且方便,不留痕迹。” 夏旦恍然大悟,表示学到了。 龚霁:“……” 这孩子还是得他亲自带。 不然迟早被这两位不尊章程不守制度的兵带偏了。
第四十章 入门导论(中) 龚霁从文件夹里取出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日程,递给了夏旦。 “这是未来三个月的课程安排,主要以理论和实践两部分组成,目标是增强向导核心的稳定性。基础一定要坚实,这样对你将来晋级会有益处。” 方宸眼神落在那些小字上,可龚霁却严肃地制止了他。 “方哨兵,你仍旧隶属于赵少校的班,不可以参考这份安排。保密合同有规定,每位导师的授课方式是高度机密,严禁私下讨论。” 方宸双臂搁在桌面上,双手交叠,身体前倾,好奇地弯了眼睛:“为什么?难道,这课程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龚霁蹙眉:“方哨兵,如果你习惯性用恶意揣度这世界的规则,看到的,永远都是恶的那一面。这对你不好。” 方宸细长的左手食指轻敲手背,弯着的眼眸微掀,眼底藏着一道暗潮,最后化作一个单纯又和善的笑。 “是。” 温凉旁观,不发一言,只默默地打了个呵欠,双臂交叠,把脸埋进臂弯里。 他的躲懒坚决而难以动摇,在场的人已经习惯了他的突然消失,于是都没有干涉。 方宸又听了一会儿课程,受益匪浅。 龚霁果然像温凉说的那样,学识丰厚又不会藏私,虽然有些教条古板,可不失坦荡率直。 念及此,方宸眉心舒展了些,不露痕迹地瞟向角落里抱着手臂睡觉的温凉。 那人懒得连姿势都没变过,睡得安详,连发丝都舒适地随着呼吸一落一荡。方宸嘴角抽了抽,刚要移开视线,可余光忽得瞥见温凉肩膀小幅度地颤抖两下,似乎在无声地忍着咳嗽,与此同时,一抹若有若无的红溢了出来,蔫蔫地挂在温凉漂亮柔软的唇上。 方宸的心底即刻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惊慌,他立刻起身,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温凉的肩,把他从桌上薅了起来。 那人身上冰冰凉凉的,侧脸浸了一层薄汗,远远看去,像是落了一层极薄的霜。 “嗯?” 温凉揉了揉眼睛,一声含混的疑问从喉咙间轻飘了出来。 方宸凑了过去,可唇边那抹红却消失无踪,像是他的错觉。 “干嘛?” 温凉困得连嘴都懒得张,随手抓了桌角不知道放了多久的水瓶,灌了一口下去,勉强驱赶掉几分倦怠。 他手掌根撑着眉心,惫懒地掀了半只眼:“下课了?” 方宸直率锐利的视线里夹了一丝隐隐约约的关切,直直地看向温凉微白的侧脸。可那些关心的话堵在唇舌间,没能说出口,最后别开了视线,淡淡道:“早着呢。” “真是,那叫我起来干嘛。” 温凉声音喑哑,话尾软软地带了一丝鼻音,听上去有点委屈,又像是在撒娇。 “看不惯某人偷懒。”方宸淡淡丢下一句话。 “行行行,我不睡了。” 温凉懒散地伸个懒腰,掌根拄着下颌,眼帘如羽扇翕动,闲适地噙了一抹淡淡的笑。 坐在他身旁的夏旦小心地抬起头,看见温凉那好看又纤薄的眼尾飞起的一团红晕,显然是困得不能自拔又不得不强撑着精神。 她小心翼翼地从兜里拿出一只小药盒,从里面取出一支暗红色的口服液,双手捧着,送到温凉面前。 ‘我能感觉到一点点。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这个药可以帮你缓解疼痛。’ “小夏旦真是不得了,不光能共情哨兵,还能共情向导。真是聪明又可爱~” 温凉笑眯眯看她一眼,成功逗红了小姑娘的脸蛋,才用大拇指拨开安瓿瓶的瓶头,刚要送到嘴里,手臂却忽得被龚霁抓住。 那棕色的瓶身十分光滑,没有任何标签和印章,完美得像是一块无暇的透明琥珀。 可龚霁的脸色却越发难看。 他看向夏旦的视线严厉得近乎严苛:“没有批号,没有配方,这是什么药?来历不明、用途不明,你怎么可以随便拿出去给别人用?” 夏旦本是好心,骤然被劈头盖脸一顿骂,她不敢置信地看向龚霁,眼底滚着一行眼泪。 ‘这是我做的,药效很好。’ 她无声地张开嘴辩驳,声音却细如牛毛。急于澄清自己的想法过于迫切,让她忘记自己说话别人根本听不清这件事。 她从包里掏出几支相同的药瓶,横着排列在桌上,随即焦急地握住笔,潦草地写下一行字,快速地双手递给了龚霁,一双眼睛里都是渴求信任的盼望。 龚霁却打碎了她的希望,回给她的是一句更加冷硬的反问。 “你怎么知道?” ‘我自己试过了!’ 夏旦瑟缩着垂下了水盈盈的眼睛,又逞强地挺直了腰板,不想被别人误解,不想被别人看轻,尤其是他。 “药的效果因人而异,没有足够大的样本,你怎么能确定这是药还是毒?” ‘我只是想帮到他。’ 她倔强地盯着龚霁,可末了,承受不住那样冰冷的视线,还是委屈地移开了脸,偷偷地抹掉眼泪。 对于夏旦这样的执迷不悟,龚霁的表情又冷又沉,仿佛一块难化的冰。 “方法不正,好心也可以害人。” 见场面僵硬得一塌糊涂,温凉悠悠地叹了口气,从龚霁手里夺过了那一小瓶药,昂首倒到了嘴里,揩了唇角的残余液滴,嘴唇被晕得柔软而水色粼粼。他眉间的困倦似乎极快地消退,含混地‘嗯’了一声,话尾扬起。 “你看,小夏旦说的是实话嘛。” 龚霁重重地拍了桌子:“温少尉!” 方宸掏了掏耳朵,也从桌上拿起一瓶,倒进了嘴里,无声摊手,表示自己也没死。 夏旦见一左一右两个人替她站了出来,用力抹掉挂在下颌的泪珠,也手忙脚乱地打开一瓶,小口地啜着。 三人叼着药瓶,表情不同,可行动却是出奇的一致,同仇敌忾。 龚霁:“……” 他不再说话,只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手肘架在桌上,难掩疲惫。 方宸递了个眼神给温凉。 ‘自己惹出的事,自己解决。’ 温凉回他一个事不关己的戏谑。 ‘关我什么事?’ 方宸眯起狐狸眼,眼底笑意滚过威胁。 温凉背后凉飕飕的,还是凑近了,跟夏旦说道:“小夏旦,别哭了。龚中尉是担心你好心办坏事,他不是骂你,是担心你。那什么做药的规范虽然很古板,但它也可以保护你。” 夏旦吃惊地看着龚霁沉默的侧影,又求助地看向方宸。 方宸别开视线,只随意点了点头。 夏旦视线陡然一亮。 她抿了抿嘴,从凳子上跳下来,走到龚霁身边,犹豫地伸出一只手,手掌微蜷,做敲门的动作,轻轻扣了扣龚霁的手肘外侧。 那孩子的动作笨拙又生硬,小心翼翼带着胆怯,但眼睛里不加掩饰的喜悦和隐隐的期待足以融化冰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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