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听雨出来时,看到的,便是抱着记忆硬盘的长莺。 她双手胸前互抱,口鼻处滴下大颗血迹,垂眸解脱一笑时,有几分死亡般的沉静。 关听雨轻轻叹了口气。 她卷起高束马尾,利索地打横抱起长莺,大步走向医务室。 “全力抢救,她必须活着。” 室内,很快恢复了空荡。 舱内仪器安静地低功率运转着,而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一份加密的上传文件,显示着五个小字。 ‘传输,已完成’
第二百二十七章 威力不大 白塔,军卫法庭。 整个法庭的架构宛若一架无暇的银白天平,左侧座位以电子为刻,右侧座位以核心为度,一左一右座次架构对称,各有六个席位,共十二人,组成了白塔最高决策机构——总塔指挥部。他们表情严肃,身穿白塔深紫色统一军装,金色肩章熠熠生辉,被高处的明耀灯光映得格外夺目刺眼。 中心的座椅为尊贵典雅的黑金色,本属于白塔的最高指挥官——柴万堰,但此刻,那里却空空如也。 柴万堰站在法庭正中央,接受着四面各色神情的打量。他宽厚的肩膀一丝不颤,虎眼圆睁,精神抖擞,毫无心虚、甚至偶尔不耐烦地爆两句粗口。 一场针对白塔总指挥官的审判,已经持续了五个小时。 这是地心大陆成立以来,第二次动用如此大规模的公开审判。上一次,还是多年前,那令人噤若寒蝉的‘总塔叛乱’。 信号将现场的画面一点不差地传了出去,一层礼堂,无数军士正屏气凝神地看着投屏;高级一些的军官分坐在白塔二层的各个办公室内,而仅次于总塔指挥部的次级干部,则齐聚在二十层,一间相对狭窄、却绝对安全的房间内。 这里与军卫法庭不过一墙之隔,也彰显着在场人的身份与地位。 叶既明坐在最前面,坐姿端正,白腻的后颈从军装衣领露出一截,站在他斜后方的赵景栩一直盯着,眼睛眯着。大抵是视线过于灼热,叶既明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胸口的‘恒星计划’军章也因为此案被暂时取下,他也没有刻意再戴其他昭示身份的奖章,肩头光秃秃的,很干净,意外地染上了几分从前的学生气了。 “怎么了?” “没怎么。”赵景栩抱臂靠墙,用硬朗的侧脸对着他,语气淡淡的,“今天之后,降级是必然。戴了也是自取其辱。” “你觉得,柴万堰会输?” “如果仅仅是对上你和刘眠,那他几乎不可能输。但是,我们都没有想到,你会与旧海派联手。”赵景栩望着显示屏,指着里面的银色天平,“总塔指挥部里,山派七人、海派五人。虽占劣势,但加上你手里的筹码,就足够撬动杠杆了。” 叶既明笑而不语,赵景栩却上下打量轮椅上的人,似有不解:“你也是西境的人,该知道当年东西军打得多么激烈。有这种仇恨在,你怎么敢主动与海派合作?你不怕你手下的人反水?” “山海、东西,不过就是个名称而已。因为身份自相残杀,才是最愚蠢的事。” “...说得大义凛然,做得蝇营狗苟。” 赵景栩嘲笑他,叶既明并不在意。他只是轻轻地抚平膝上的薄毯,温声笑了笑。 “你也不需要太焦虑。柴万堰没有你想象中的无脑愚蠢。我给他设下的陷阱,他都避了过去,甚至,还有余力反将一军。” 赵景栩视线落在屏幕上,柴万堰正将一沓证据书撕得粉碎,抬手一扬,纷落如欢呼的亮片,昭示着他的不屑与狂妄。 赵景栩盯了一会儿,看向总指挥部的投票。 依旧是七比五。 人们端坐在天平上两边却投出了偏私的一票,这画面,有些讽刺。 赵景栩问:“你的杀手锏,打算什么时候拿出来?” 叶既明笑笑,自己推动轮椅准备离开。身后一阵阻力,轮椅后把手被赵景栩牢牢拽住。叶既明身体稍微前倾,抚着扶手坐直,疑惑地抬了眉。 “你到底要什么?”赵景栩问。 叶既明又笑。 他今天笑得格外多,眉目清朗,如月温柔,像是艰难的路终于要走到尽头,马上就要摘取胜利果实的恣意。 他轻轻拍了拍赵景栩的手,回身,轮椅启程。 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引得他身后众人齐齐起立,军礼高举,目送进化部叶部长暂时退场。 人走了,赵景栩坐下,摘下军帽,怔怔地望向显示屏。看上去,柴万堰依旧叱咤风云,可赵景栩清晰地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他抚摸着军帽的徽章,低声喃喃。 “山海颠倒。天平,怕是要换一边倾斜了。” 巡察小队在会场周围巡逻,人数不多,只有不过二十来人。他们的巡逻很仔细,却不约而同地略过了其中一间小型会议室,像是集体失明一般。 关听雨捏着一杯水从外入内,经过门口,见桑洛正全情关注地守卫着门口,忍了笑,二指捏捏他的脸蛋:“做贼切记不能心虚。亏你审了这么多案子,一点坏的都没学会,真笨。” 桑洛:“?” 这是一个正直的巡察长该说的话? 关听雨拍拍他的头,快速开门,闪身入内。 狭窄的空间里飘着淡淡的血腥气,任钱正伏在地上擦掉星点血迹。关听雨皱眉,将温水递到长莺的嘴边:“又呕血了?” “至少...今天我会...站着...说完证词...你放心。” 长莺浑身发烫,嘴唇干裂,面色极为苍白,病入膏肓又失去了精神寄托,整个人的病情恶化得很快。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关听雨握住她的手,“不管怎么样,我希望,你能活下来。” 长莺苍白微笑,不再多说话。 关听雨替她擦汗,低声问任钱:“方宸温凉呢?” “在里面休息。昨晚,实在是太辛苦了。” “我去看看他们。” 关听雨猛地拉开那片单薄的帘子,看见靠墙低头坐着的方宸,温凉正坐在他身边,抬手替他揉着太阳穴。 “审判怎么样了?”温凉问。 “不是很顺利,柴万堰把自己的罪行推脱得很干净,想要彻底扳倒他,没有实证是不可能的。叶既明已经问我要人作证了。放心,我不会让他接触到方宸。”关听雨单膝蹲在方宸面前,低声问,“不过你怎么了,难受?” “昨晚多做了几次抗性测试,后遗症。龚霁帮我问过了,是正常的,没大事。” 方宸撑着额头,左右甩了甩,侧脸的汗却明显地掉了下来,显然,并不像他自己说的那样轻松。 “你守着他。”关听雨看向温凉,“我和任向导带长莺出去。” “一切顺利。”温凉递给她一个小黑盒子,“一旦打起来了,把我的核心碎片甩出去。威力虽然不大,但是放倒几十个高级哨兵,还是不成问题的。” 关听雨:“……” 谢谢S级向导温凉少尉新型定义‘威力不大’。
第二百二十八章 墓后主使? 证人交接很顺利,是刘眠亲自来提的人。 他表情一如既往的阴沉冷淡,只挥了挥手,身边的丁一便接过长莺。随着传唤证人的指令下达,长莺被军卫法庭的看守押解了进去。 关听雨安静地离开,留满身僵硬的任钱与沉默不言的刘眠面面相觑。 军卫法庭的门在他们眼前重重阖上。两人一左一右分列门缝两端,仿佛那中间便是无法轻易逾越的边界线。 刘眠率先移开了视线。这些年,好像总是他在执着地逃避着什么。 他倚靠着墙,从兜里拿出一支烟,二指互捏,燃起星点火花。他深深吸了一口,火星蹿得很快,险些燎过他的拇指。 烟气轻吐,朦胧了彼此的视线,任钱稍微抬头,只能看见那人爬满了青色胡茬的下颌。 任钱觉得面前的人很陌生。 因为刘眠从前根本不碰烟,现在那人一副老烟鬼的姿势,刺痛了任钱的眼睛。 “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非要用烟酒麻痹自己?怎么,叶既明事成之后决定把你踹了?” 面对任钱的嘲讽,刘眠并没发火。 “这两天又改名了吗?” “...改什么?” “任性啊。” 刘眠眼眸里夹着极淡的促狭笑意,用沾染烟气的手指捏住了任钱的耳垂,轻轻揉了揉。 任钱捂着通红的耳朵急速后退三步,瞳孔巨颤,险些咬到自己舌头,声音都在颤。 “刘眠,你今天发什么疯?!” 大概是觉得自己做得有些过了,刘眠松开了手,仰头靠在墙上,喉结微微下压,似乎心情颇好。 少见他这样松弛,任钱没出息地卸掉了周身的刺,稍微走近半步,抱臂在他身边站着,冷着脸,不说话。 刘眠偏头看他一眼,叫他一声。 “少湖。” “叫我干什么!” “就算我恶贯满盈,你还会帮我吗?” “做梦去吧。” “等今天审判结束,你帮我带方宸走,越远越好。” “你明知叶既明不会放过他,在这里假惺惺地装什么好人?” “什么好人坏人,那些有什么重要的。只有你,还在纠结这些善恶是非。”刘眠失笑,“也是,你一直都这样。” 任钱冷硬地偏过头,不去听刘眠的论调。 说不过他,又不想被洗脑,只好让他自觉无趣,自动闭嘴。 刘眠静静地看着任钱,他的视线总是很厚重,被那双眼睛盯着,任钱心脏下意识地加速起跳,震得他口干舌燥。 “有话直说。” “...没什么话,你走吧。” 刘眠二指掐灭了烟头,‘呲’地一声,仿佛星点焰火消散在黑夜里。刚才的推心置腹,仿佛又像是一场精心编造的欲擒故纵。 任钱气得差点踹他一脚,不过,到底还是忍住了。 他转身就走,留一个怒气冲冲的背影给刘眠。 丁一出来,看见的,便是刘眠安静地靠在墙上抽烟,脚下有三四枚烟头。 “指挥官,人送进去了。” “知道了。”刘眠问,“既明呢,现在谁跟着他?” “唐芯亲自跟着。您放心,这种时候,部长身边都是咱们自己人。” “好。” 刘眠扶着军帽,抬手打开了二十层的窗。 风呼呼刮入,他稍微眯了眯眼,望着白塔附近驻守的三方势力,观测许久,才收了视线。 “从柴万堰手里夺走最高指挥权后,立刻攻入总塔,掩护既明离开。速度要快,下手要狠,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 “是,指挥官!” 军卫法庭的光线过于耀眼,长莺站在万千灯光下,热得有些晕眩。 检验仪器将她从头到脚扫描,不留一丝隐私;无数摄像头向前探去,她几近掉光的头发与光秃的眼眶就这样被信号传遍地心大陆。
224 首页 上一页 208 209 210 211 212 21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