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下午时方衍出门扔了趟垃圾,路过那颗已经抽绿的大银杏时刚好瞧见几个老太太坐在树底下聊天,藤编的摇椅晃啊晃,他扔掉垃圾,听见那头传来点激烈的讨论声: “老汪他们家在新加坡住小别墅呢!嚯,我昨天看他儿子发的照片,气派得很呐!” “是啊是啊,我也看到了,要我说,他当年真是有远见,砸锅卖铁把儿子供出去了,现在可不就享福了嘛!” “享福可不一定,现在国外可不安全咯,又语言不通的,他儿子要是把他扔街上,嚯,说不定人就没了——嗳小方,出来散步啊?” 方衍在她们身边站住,笑着点点头:“是啊,阿婆,我家里有几个纸箱,你们要不啦?” “要的要的,”老太太们眉开眼笑,“这两年不见,小方你更俊了,有没有找到女朋友哇?” “这种事还不急,”他自然而然地扯开话题,“汪阿公一家搬走了啊?” “是嘞,”立马有人乐呵呵地告诉他,“他儿子出息,接他出国享福去咯,也不知道我儿子发达的时候能不能想起我……” “怪不得我今天中午有个姑娘来我这借东西,说是住在巷子口,”方衍笑着道,“我还以为听错了呢。” “噢哟,那个姑娘可了不得,”另一个老太太神神秘秘地凑过来,“全款买的老汪头的破房子,也不知道看上我们这破巷子啥了。” “嗯?” 方衍发出一声疑惑的鼻音:“但我记得她说自己是租的啊。” 短暂的沉默后,有个老太太一拍大腿,恍然大悟般道:“嗐,我就说嘛,这么年轻的姑娘怎么可能买得起房?看起来也就二十四五,刚毕业的样子嘞。” “就是,”另一个老太太应和道,“她男朋友看起来也是个穷的,福生啊,是不是你消息错了?” “我怎么可能会错?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老汪有多宝贝那个院子,卖掉后还跑去问中介买家会不会善待自己的院子嘞——喏,你们自己听老汪给我发的语音。” 她点了下屏幕,老年手机的超级大分贝喇叭里立即传出了老汪头的声音:“哎哟我终于放心咯,那小胡说买下我家房子的年轻姑娘可喜欢我的院子了……” 于是有人提出疑问:“那究竟是不是全款买的嘞?” “应该不是吧,”另一个阿婆说,“柳城现在的房子也不便宜,谁能轻轻松松就掏个大几十一百万的出来?” 方衍适时地开口:“嗳,会不会是有人买了汪阿公的房子,又租给了现在的这个人?” 藤椅吱呀一响,白发阿婆一拍手,眼睛都亮了不少:“对!小方说得有道理啊。” “八九不离十,现在的年轻人哪儿能全款买房啊,我改天去打听打听……” 方衍站在旁边又听了会,才在某个间隙礼貌插话:“那阿婆你们聊,我有点事,先回家去了。” “好好好,小方路上小心啊!” “好孩子,下回来阿婆家吃绿豆糕哈。” 方衍笑着摆摆手,不动声色地舒了口气。 “好,改天再聊。” 这八卦听得,实在令人犯困。
第26章 “请勿投喂此猫” 陈斯愚终于在某个大晴天看到了过来开门的方衍,准确来说,是陈皮先见着的。 他那会正躺在窗边的摇椅上晒太阳,脸上摊着一本《魔药学》,胖狸花趴在摇椅边晒皮毛,微微眯起的眼睛懒洋洋地盯着敞开的店门和外头略显清冷的街道,在看见方衍的身影出现时,它倏然坐直了点。 “喵——” 陈斯愚抬手拿下脸上的书,看了眼蹲在身边的陈皮。 “怎么了儿子?要吃罐罐吗?” 陈皮没看他,又冲着外头喵了声,陈斯愚这才捞起自己身宽体胖的猫儿子,坐起身往外看去,第一眼就落在了方衍那身标志性的青色长褂上。 他顿时乐了。 “你之前不还看不惯他?”他颠了颠怀里的胖狸花,“方衍才喂了你几天,你就跟他哥俩好,当心郑熙知道后再也不给你喂肠吃。” 陈皮才懒得理他,径直跳到地上往外走,目标看起来直指方衍金贵的裁缝铺子,陈斯愚只得放下书站起身,跟着它一起出了门。 没办法,光想想那根价值不菲的老山檀,他都不敢让陈皮随便钻进方衍铺子里去了,更别提摆在外面的整木屏风和满排的娇贵布料,陈皮要是再进去撒泡尿或者挠挠爪子,他不得赔到倾家荡产? 陈斯愚完全无视了“把陈皮抓起来”这个选项。 方衍前脚刚进了店,后脚门就被人重新推开,胖狸花踩着风铃声滚了进来,精准地凑到他裤腿边翘着尾巴绕圈开蹭,嘴里的叫声甜丝丝得像是含了块蜂蜜。 “喵——” 陈皮边蹭边仰着头看他,方衍弯下腰把它抱了起来,手上轻轻掂了几下后转头对陈斯愚说:“它怎么又胖了?” “没有吧,”陈斯愚细细打量了眼自家逆子,“跟之前一个样啊。” 方衍探手捏了捏陈皮的肚子,而后肯定地道:“胖了,你是不是又每天给它加餐了?” 陈斯愚摸了摸鼻子,说:“不给它吃它就一直喊饿,太可怜了。” “可怜什么?”方衍冷笑,“可怜它胖到能直接拿去锻炼投篮技术吗?那天医生才说过绝育完的猫更容易长胖,你就跟填鸭似的给它喂,陈斯愚,你是想养肥后宰了吃猫肉吗?” 好凶,陈斯愚低低咳了声,自觉认错:“我会少喂点的,但你也知道它喜欢在街上讨吃的,别人要喂的话我们也不知道啊。” 也有道理,方衍低头看了眼,怀里的胖狸花刚好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对他露出一张圆润的可爱的大脸。 有了。 他看向陈斯愚,说:“你把它放我这一会儿,我用完了给你送回去。” “用完了?” 陈斯愚带着笑意复述了遍这个词,玩笑般地问道:“你不会要把它的嘴给缝起来吧?” “你猜对了,”方衍面无表情地接茬,“我不仅要缝住它的嘴,还要在它脸上绣朵花,绣牡丹。” “嗯……要不绣朵玫瑰吧,”陈斯愚一本正经地提议,“大红色的,和它的花色肯定很配。” “喵。” 陈皮的叫声像是在附和自己老父亲的话,方衍没忍住,先笑出了声,他弯着眼看向陈斯愚,发现对方也露出了很轻快的笑意,视线莫名显得专注而柔和,他不由飞快地垂下眼,又重新看向陈斯愚。 “所以你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大事,”陈斯愚说,“是陈皮想来看看你,我怕他捣乱,所以跟过来的。” 接着顿了顿,补充道:“顺便来看看你的手怎么样了。” 方衍挑着眉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臂——陈皮正舒服地躺在那,连眼睛都闭上了。 他又抬眼,陈斯愚对上他的视线,顿时尴尬地咳了声。 “看来恢复得不错。” 方衍的语气慢悠悠:“不想关心我的话可以不勉强的,陈老板何必说这些违心话?” 陈斯愚无奈一笑,朝他摊手:“方老板这话也太让我伤心了吧,你这几天没来,我可是茶不思饭不想,干活都没劲了。” 说得幽默,语气却像是认真的,再加上他的那副好样貌,方衍竟然还有些心跳加速,产生了点负罪感。 我不会……真误解他了吧? 这念头刚冒出来,陈斯愚就轻笑了声,道:“好吧,其实我只是想来和你聊聊天。” 这种玩笑必须适当,他想,万一方衍当真了,觉得恶心巴拉就不好了。 而在看见方衍微微松了口气的神情时,陈斯愚深刻觉得自己的找补是对的,他看向趴在对方怀里的陈皮,主动换了个话题: “那我就把它留在这了?” “行,”方衍顺手挠了挠胖狸花的下巴,“我的手的确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他说完,定定地看着陈斯愚,在短暂的相顾无言中问:“你今天忙完了?” “差不多吧,”陈斯愚语气轻松,“就差点收尾的工作,至少没前两天忙。” 方衍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还是得好好休息,”他说,“你的脸色有点差。” “也还好吧,”陈斯愚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睛,“过两天休个假好好睡一觉,对了,你周末要营业吗?” “不用,”方衍语含笑意,“我今年的计划就是好好休假。” 陈斯愚靠在门边,抱着手笑道:“差点忘了,方老板可是有名的大裁缝,从来都不缺生意。” 这话的语气不像是陈斯愚会说出口的话,方衍稍微想了想就明白是谁会说的话,挑着眉尾问:“郑熙跟你说的?” “跟他闲聊的时候提起过两句。” 事实是陈斯愚自己出去好奇跑去问郑熙的,而郑熙这人对好兄弟向来知无不言,差点把方衍小学一年级在教室尿裤子的事迹都说出来。 方衍也不意外,只是淡淡解释:“不是什么大裁缝,就是点家传手艺,干了那么多年积累了点小客户而已。” 陈斯愚才不信,那天在学校里碰到的那位夫人激动得像是碰上了什么国宝大师,以至于他现在甚至觉得方衍出现在新闻联播上都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照他来看,方衍这满店的旗袍已经能算是艺术品。 方衍要是知道他的想法定然是会否认的——他自知有几斤几两,如今的手艺根本称不上顶尖,要是方女士来突击检查,绝对会把他骂得狗血淋头。 因此他转而主动问道:“周末怎么了?” “春游。” 陈斯愚慢悠悠地吐出这个词,又补充道:“天气预报说过两天有太阳,这是我在柳城过的第一个春天,所以想出去走走,有兴趣当一下我的导游吗?” “如果不下雨的话,”方衍说,“你想去哪里?” “暂时还没想好。” 陈斯愚其实也是一时兴起,大概是聊天这个同样一时兴起的借口即将无法使用,从而让他想起了早晨偶然打开的天气预报和老黄历。 周末天晴,宜出行。 他在短暂的停顿后又说:“大概,爬爬山,晒晒太阳,或者去什么地方野餐?” 方衍露出一丝像是没有忍耐住的笑意,说:“这个时节爬山,真的吗?” 陈斯愚给了他一个疑惑的眼神,方衍不疾不徐地解释:“惊蛰之后,在地底下冬眠的动物全都冒了出来——蛇、虫子、蜗牛,还会有吐着丝从树上掉下来的花花绿绿毛毛虫。” 说到最后一个时他忍不住搓了搓手指,衣袖下的手臂浮起点鸡皮疙瘩,好一阵恶寒。 方衍很讨厌虫子,这也是他不愿意在雨天出门的原因——谁知道会不会有虫子从头顶上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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