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望最开始做得真的很不错,刘毅森见证了在本市的第五家分店的开幕,所有的咖啡师都是他亲自挑选的,每一家店的第一杯咖啡都由他亲手拉花来揭开序幕。虽然盈利并不多,但每次听到有客人说喜欢他们的出品,甚至只是说喜欢他们随咖啡一起赠送的一口小曲奇,刘毅森都会连续开心好几个小时。他是真心相信,渴望真的可以依靠口碑来改变大家对咖啡的态度,甚至是对生活的态度,他真的觉得自己可以靠这门生意愉快地把日子过下去。也就是这个时候,他和赵满星的意见开始出现分歧。 赵满星对咖啡不如刘毅森在行,对待咖啡店的心态也完全不一样。他想要做大做强,把店铺开满全世界,让每一条街上都有一个渴望的招牌,犹如一个国王遍布天下的行宫,而店里穿着灰色围裙的店员们,就都是他的士兵。赵满星渴望的不是更多的咖啡,而是更多的据点。他甚至毫不掩饰地这么跟刘毅森说:“我们手中的渴望,就是你爸爸手中的风暴!”他想要的那种商业帝国,偏偏就是刘毅森想尽了办法,却怎么逃不出去的那种。 刘毅森珍惜与赵满星的友谊,因此从未对他说过反对的重话,这也导致了之后的剧变:赵满星没等来渴望像风暴一样爆火、上市、成为标杆的一天,却等来了刘毅森的退出。 对他们两个人来说,那一个决定,同样的沉重。刘毅森那时候还维持着每个月回家吃一次饭的习惯,知道父亲的健康状况一向不好,但彻底恶化也就是一夜之间的事情。金钱能买到24小时的ICU监护,全球顶尖的实验性新药,能买下病人身下躺着的病床和周围所有的器械,但买不到正在倒数的时间。 “你知道的,我的心愿……”弥留之际的父亲,还是执着地对刘毅森说着儿子并不想听到的话。 “爸,我知道。”刘毅森回答了,却依然不愿意答应。 “你一定要,把风暴做下去,只能是你来……”父亲的哀求像是鞭子一样,抽在刘毅森的身上。 “风暴是你的心血,不可能有人比你做得更好,连我也不可能。”刘毅森几乎无法回视父亲的目光,“我自己的生意现在做得很好了,爸,你放心吧。” “你不明白,是我欠了你妈妈……”父亲的呼吸急促起来,“父债子还,如果不是你来,就没有意义……” “爸,妈她对这些事情根本就不在意!”刘毅森始终无法理解父亲的思维,就算他说的是真的,风暴的创始来源于父亲给母亲亲手做的礼物,就算他把公司看作是什么忠贞不渝的爱情象征,但为什么非要自己牺牲热爱的事业,来投入到一家早就运营良好的上市公司?这么做究竟有什么意义? “你答应我,儿子,你答应我!”父亲濒死时的催促话语,像是缠在刘毅森喉咙上的丝线,勒得他喘不过气来,但又必须答应。这是他的父亲,供他吃穿用度,供他外出求学,给他一切很多其他家庭一辈子都享受不到的东西,而这已是他临终时的最后一个愿望,叫做儿子的如何能够不答应? 最终,刘毅森选择了对家庭妥协。在父亲的葬礼之前,他对赵满星提了他退出渴望的事。他猜到赵满星会失望,但以为多年的兄弟起码能理解他的苦衷,没想到,赵满星留给他的,只有嘲讽和愤怒。
第34章 其实刘毅森心里清楚,赵满星当初对他有怨气是正常的。当他捏紧了拳头,抱着承认自己彻底惨败的心情,对赵满星说他确定要退出渴望时,赵满星还愣了一下,问他有没有推荐的接任他位置的人选。刘毅森慢慢地向他解释,作为一家上市公司,风暴对CEO有着相当多的限制,他需要优先对公司的其他股东负责,也必须接受相关的审查和遵守一些规定。 “就是说,我不能在其他地方做老板,必须专职。”刘毅森几乎无法把后面的话说出口。 “你人回去自己公司上班而已,我这边再找个人和我一起管事就行了。”赵满星有些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但明显不愿意接受他的决定。 刘毅森深深地叹了口气:“风暴是我们家的家族企业,所以很多事情会变得复杂……我家里人要求我赎回我在渴望的那部分,对不起,老赵。” “渴望现在既没有上市也没有新的融资,不还是我们两个人当初投资的那一点点钱吗?现在刚开始盈利,绝大多数收益都投进去新店里了,你不是不知道的!”赵满星当即大吼大叫起来,“我们这么多年兄弟,你口口声声说做咖啡是你的梦想,现在你是想毁了自己的梦想,顺带毁了我的生意吗?” “当初我拿出来创业的钱,本来就是我家里人给的,现在如果不算清楚的话,我接班就会出现很多麻烦。”刘毅森无奈而忧伤地看着他,“我知道现在渴望的资金周转还比较紧,新店可以暂时缓一缓,先把手头的账算清楚。大不了等我自己那边上正轨了,我再自掏腰包,重新注资渴望,我不会这么容易就放弃自己的梦想的!” “拉倒吧,刘毅森,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有兴趣的时候就梦想前梦想后,没兴趣了,还可以回去家里继承价值连城的上市公司,不管是成功还是失败,都有好爸爸好妈妈来给你兜底!”赵满星大为愤怒,根本听不进刘毅森的解释,“你回去当你的CEO,去当你的富二代和大少爷,不用陪我们这些穷人玩了,反正我们就是赌输了,赔个倾家荡产,也就是烂命一条!” 刘毅森对他这番话震惊极了,他从来没有想过,会从一起奋斗过的兄弟口中听到这种评价,“……原来你一直以来都是这么看待我的吗?在你眼里,就只有你的付出是谋生和努力,我的付出都是在玩吗?” “不然呢?你们出来创业也就是为了体验生活而已吧?就算不是因为你爸死了,你不也迟早要回去继承千亿身家吗?你他妈真的会甘心做一辈子咖啡?说出去都没人信!”赵满星几乎可以说是指着他的鼻子骂出来,“我告诉你,渴望没了你会做得更好!我早就看不惯你忸怩作态的样子了,天天只知道说这个豆子那个烘焙的,如果不是我忙前忙后找人在网上做营销、刷好评,你以为这苦不拉叽的东西会有人愿意喝?滚吧!渴望不需要你!” 没有当场就揍他两拳,是刘毅森留给赵满星最后的情面。而这几拳,在今天,他终于还是揍出手了。 刘毅森可以理解,赵满星对他中途退出渴望的愤怒和记恨,他甚至也能原谅赵满星对他的误解和辱骂,因为他心里清楚,自己确实家境优越,享受到了很多其他人一辈子都无法得到的便利。更何况,渴望也是他一手创立起来的品牌,只要赵满星向他求助,刘毅森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出手。 但刘毅森万万没想到,赵满星居然选择了直接盗用风暴的资料,扯了一个巨大的谎言,昧著良心骗那些无辜的加盟商入局。在东窗事发后,他甚至自己找了个城中村的网吧躲起来,守着最后十万块钱的股票,以为没有人会找到他,还指望有机会翻身。 赵满星的家人还算是有点良心,找到他之后就通知了刘毅森,此时刘毅森已经知道渴望咖啡加盟爆雷的事情了。比起旧同学违法盗用他自己的企业资料,更让刘毅森生气的是,赵满星把一间曾经满载热情、希望和梦想的小店,做成了一个圈钱割韭菜的虚伪空壳!当刘毅森赶到现场,还没来得及跟赵满星说他做的事情已经足够坐牢了,一身烟酒汗臭的赵满星先大吵大闹起来,嚷嚷着让刘毅森这个叛徒富二代滚开,离他远点,在网吧门口吵得旁边奶茶店的店员都探头来看。 “你他妈知不知道现在害得多少人血本无归啊?如果你填不了这个大窟窿,你就等着进去蹲个十年八载的吧!”见到他这种态度,本就十分烦躁的刘毅森,更加怒火中烧。 他的狠话一说出来,旁边赵家白发苍苍的老爷子老太太立刻就慌了神,几乎要跪在地上哀求刘总,千万不要告他们家宝贝儿子,他是家里唯一的顶梁柱了。场面顿时看起来相当难堪,围观的吃瓜路人议论纷纷,赵满星则更加气得跳脚。 “对啊,你可是刘总,别人血本无归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所有的一切都是继承回来的,你懂得什么叫投资失败、创业失败吗?做生意本来就是有风险的,他们赌输了,我不也赌输了?凭什么就让我负责?”赵满星像个流氓无赖一样,在街头大呼小叫一些根本没有道理的屁话,“你有本事就让我去坐牢,我死了也无所谓,反正可以拉着你的狗屁咖啡一起死!” 刘毅森脑子里的那根弦,到这一刻,终于断了。他扑了上去,一拳砸中了赵满星的鼻梁,两人当街扭打了起来。隔壁奶茶店的店长报了警。 于是,事情就发展到了这个场面:成天骄又气又慌,撑着一整天都在酸胀发痛的后腰,急匆匆地走进派出所会客室,温杰无可奈何地跟在他身后。 “怎么回事?!”成天骄一进去就见到刘毅森坐在角落里,脸上有瘀伤,西装又皱又脏,肩膀的地方还撕开了一个口子。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他这辈子就没见过刘毅森这么狼狈过。 刘毅森抬头瞅了他一眼,心虚地没有吭声,又低下头去。 “成先生对吧?”那位警察同志看起来倒比较好说话,见到成天骄大着肚子,还体贴地给他拉了张椅子,“一点小纠纷,有了点皮外伤,我们稍微调解了一下。和解书已经签过了,没事了。” 成天骄神情复杂地盯着刘毅森三秒钟,然后才看向她,“是那个姓赵的家伙吗?他涉嫌盗用上市公司的资料来为自己牟利,还有渴望咖啡爆雷的事情,现在有一大批加盟商在外面要追讨他的责任。我们的律师现在就在外面,需要我喊她进来吗?” 大概是没想到他在操心风暴和渴望的事情,刘毅森有些惊讶地又抬了抬头,看着一脸严肃的成天骄,但依然沉默着。 警察摇了摇头:“经济犯罪的事情,确实需要你们和律师好好沟通,然后再做打算。但是,”她稍微压低了声音,“我个人建议你们先回去好好商量一下,因为假设是你们要以公司的名义来追究对方的过失,那肯定是证据充分的,但是如果现在和他继续起冲突,他现场就能要求我们严肃处理今天的事,刚才那可是双方都动了手的……”警察的余光瞥了瞥后方一头乱发的刘毅森,没有继续往下说。 “……我明白了。”成天骄叹了口气,左手不停地抚摸着孕肚,任谁都能看出他此时并不舒适。 “那你们先聊一聊吧,我出去和你们的律师说两句。”警察识趣地起身离开,恰巧温杰跟着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杯子和一瓶水。 “热可可,先喝点吧,你中午都没时间吃东西。”温杰把杯子放进成天骄手中,然后又把矿泉水递到一旁的刘毅森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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