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因为谁,才拒绝我过来找你吗?” 他不想这么问,可妒火燃烧了理智,陆霁行脱口便出了这种两人不像只有身体交易的酸话。 方燃知心里紧张着陆霁行要跟他分手,想过会儿该说什么才能显得体面些。 耳朵一字一句地蹦进这样的字眼,他却觉得离得很远,不然怎么听不明白,身体本能却先他一步否认:“我没有。” “我能因为谁啊,”他抬头有些语无伦次地说,“就算要因为谁,也只是,因为先生吧。” 表情诚挚不掺欺瞒,陆霁行怀疑自我的种子被压下些许,抚摸他脸颊,问道:“既然可以因为我,为什么不让我来看你?” 方燃知便又垂下脑袋。 手指绞着衣摆缠弄,力气用得很大,他反应过来陆霁行的质问,赌气地心想,怎么能是我因为谁呢,明明是你有了其他人。 “我......”方燃知闷声,支吾道,“我最近休息不好,怕......样子不好看。” “只是因为这个?”陆霁行重新端起方燃知的下颌,不知信没信,缓声问道。 他仔细端详方燃知的脸,从额头至双眉,眼睛及眼睫,鼻尖到嘴巴......眼底好像真的有很轻微的淡青色,看来是真没休息好。 逡巡的目光太具穿透性,方燃知被看得睫毛扇动,低低地应了声:“......嗯。” “只只很好看。”陆霁行认真说道,声音像有魔力,“没有人比你更好看。” 方燃知觉得自己被哄了,但并没有多开心。 “先生。”他很低地喊道。 陆霁行的手环在他腰间,应道:“嗯。” 不要问,不要问,方燃知在心中警告自己,嘴却不听脑部神经的控制,自主发出声音,为求证,也为死心:“你这次从德国回来的时候,是自......自己一个人吗?” “不是。”陆霁行说,“上次通电话的时候,你听见了,关阙说要到中国玩几天。他一起来的。” “到了以后我就让张程带他去逛,前两天已经回去了。” 关阙......原来那个男生的名字叫关阙。 “他,是谁呀?”方燃知又不甘地问出了口,像头垂死挣扎的小困兽。 说起他的身份,陆霁行有些走神,鲜少没注意到方燃知不太对劲的情绪。 关阙是他舅舅的孩子,没什么不能说,他们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但陆霁行不想跟方燃知提及家庭。他想到关至夏,惶恐一旦开口就会止不住,怕不详的生息冒出,更没有坦白的念头。 “一个朋友。”陆霁行说。 他回答得很认真,但答案过于简短,思索时间又有些长,听在方燃知耳里,便是一句很敷衍的话。 他想,对方果然很重要,三年前他问陆霁行喜欢谁时,陆霁行便只是告诉自己他在德国。 如今再问那个男生是谁的时候,陆霁行又只说是朋友,把他藏得严严实实。 “嗯,”方燃知垂眸小声地说,“我知道了。” 我会祝福你的,先生,他在心里补充,不会纠缠你。 紧接着他就开始忐忑不安地等待陆霁行颁落的死刑,等待二人分开的审判降临。 因此在陆霁行帮方燃知解决完生里博启,擦净手去冲澡,兀自在浴室的冷水中熄了火,转而回到床上把他拖进怀里环绕住睡觉的时候,方燃知头脑都还在发懵,无法清醒地运转。 “......先生。”他仰脸,头顶触撞陆霁行的下巴,又马上低一点,呐呐地喊。 “撞疼了吗?”陆霁行摸他脑袋,问道,“怎么了?“ 方燃知被揉得更混乱:“你没有......没有其他的,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陆霁行反问:“说什么?” “就......”跟我分手啊。方燃知磕磕绊绊,根本说不出来,甚至还觉得能苟一秒是一秒,立马摇头,“没有。” 看来今天是不会分了,那就是下一次。 下一次还没到来,方燃知今夜紧绷的心彻底得到放松,往陆霁行的怀里缩了缩。 贪恋这时日无多的温存。 陆霁行来的时候未带办公电脑,也没带ipad,什么都没有很不方便,没办法待太久。 过来看到方燃知没事,就放心了,他在酒店房间老老实实地藏了两天,像以往那样陪人吃饭睡觉,第三天晚上才打算趁着夜色离开。 “有事随时给我发消息。” 临走前,不知为何,陆霁行特意叮嘱了一句。 明明这种话以前从不用说。 但他就是觉得,如果不叮咛强调,方燃知一定不会理他,就像前面的半个月。 方燃知点头低应:“嗯。知道了,先生。” 这两天的相处,陆霁行没发现有什么问题,此时再得到许诺保证,他便以为方燃知会乖,会变得跟从前一样。 但是没有。 方燃知仍然不给他发消息打电话,几乎拒绝和他交流。 好像他一夜之间就从陆霁行这个人变成了什么洪水猛兽,能凶残地吃掉谁,所以方燃知对他避之不及,不想再正面对上。 被冷落的第一个月,陆霁行询问,得不到答案,但能忍。 他想,每个人都有独立的人格,小朋友现在长大了,理应有自己的秘密。 被冷落的第二个月,陆霁行关于直觉自己的小爱人可能会跑的防线绷得很直,他开解自己别真的做出洪水猛兽的行为,那样只会吓到只只,没什么好处。 为了冷静,他去了母亲的陵园,在那里坐了很久。 柏树分割成碎块的阳光抖动着跳跃在身上,陆霁行还是什么都没带,仿佛一束花都买不起。 像个吝啬鬼。 他只是静望着墓碑上的女人的美丽笑靥,一遍遍地回忆她曾经对自己说过的一字与一句。 ——【如果你非常不幸地喜欢了谁,那请你离你喜欢的人远一点,那才是保护他呢。】 关至夏就是那个不幸的人。 他被陆贺冲喜欢,深爱。 七岁还是太小,如果不看着墓碑上的黑白照,陆霁行几乎忆不起关至夏的具体面容。但他对某些事记忆犹新,深刻入骨。 多日被方燃知冷淡对待,不明原因的陆霁行觉得脑中的某根弦正在可危地颤动,他对着自己已死去多年的母亲低语:“......他关着你,我也要关着他吗?” 不可以,陆霁行垂眸,不再看关至夏的眼睛,在心中警告自己,离所爱远一点,给他足够的自由空间。 他决定好了,无论只只做什么,他都会支持他,顺从他,守着他就好。 如果这次回去后,方燃知没有跟他提分手——他确实会这么安静地守护下去。 他好不容易建立的心理防设终于溃败不成军,甚至直接推翻了那抹关至夏强行塞给他的“尊重所爱”,心中只剩下一个无比强烈的念头。 小孩儿肯定在外面见到新鲜事物了,玩野了心,所以他得把他绑回家锁起来,重新教育。
第38章 又两个月过去, 《行涯》剧组的拍摄已近四个月,进度过了大半。 九月上旬的天有暑气,几层裹在人体上的古装,在这时几乎真的要成为能夺人命的累赘。 剧组特别在片场划出一块空地, 供各位主演的房车停泊, 戏份一完,哪怕是中途休息的十分钟, 也能立马回房车上吹空调。 但空地终归有限, 配备顶尖的房车规格又大, 只能停三辆。 片场人多,卓轻邈便提议演员们在一辆车上休息,剩余两辆给当天在片场忙活的工作人员。 能凉快一个是一个。 只要捱过最近这十天半月的暑热就好。 简言没异议。 作为一部剧里的男女主,不耍大牌, 还这么平易近人,大家自然心生欢喜,干劲儿没让炎热的暑热烤化, 甚而觉得更满了。 听到这话, 方燃知主动要把房车让出,但卓轻邈和简言快他一步,已经把自己房车的使用权交了出去。 最后男女主都随着方燃知上了他的房车。 女士优先,隔板推拉门后面的小房间留给了简言, 让她在里面看剧本。 换衣服及化妆,剧组里安排的有单独的服饰化妆间。 重要角色戏份忙,有时候一天下来都得不到空闲休息,很多时候整个房车里还是只有方燃知自己。 今天中午有女主的独戏, 她父亲被杀,沐月正在撕心裂肺地悲忡, 尖声愤怒地呕血,说要抓住幕后黑手。 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黑手温似凉正回归现实生活做方燃知,他从房车的小冰箱里拿出一瓶冰镇的橘子汽水,递给同为帮凶的卓轻邈:“宴清,喝水吗?” 拍戏期间演员们互喊角色名字再正常不过,卓轻邈此时却像不习惯,接过汽水拧开,忙否决说道:“不要搞得我跟你像同一阵营似的,我是正派。” 本身方燃知就是开玩笑,但他的性格又明显不是能主动说笑的,被这么说瞬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他关上冰箱门,先彻底把温似凉这个人摘除出去,再缓声说道:“学长如果还要喝水,小冰箱里有,自己拿就好了。” 卓轻邈笑道: “ OK,我不跟你客气。” 按照惯例地招待完客人,方燃知在小沙发边坐下,展开剧本看半小时后温似凉的戏份。 温似凉他...... 剧本的白纸是白纸,黑字是黑字,印刷清晰,每个字词方燃知都熟悉,但它们就是不往脑子里去。 方燃知不自主地陷入发呆。 两个月了。 又两个月过去了,先生还没有跟他提分手。 他到底在等什么?非要等到合约真正到期的那一天吗? 那很短了,只剩一个月。 可这些时日,陆霁行一定会跟他分手的这件事情,始终像把磨人的刀悬在方燃知头顶,杵在方燃知的心口,让他不敢跑不敢跳,不敢大声呼吸,只能等待。 这个时间等得太久,方燃知觉得胸腔涩疼,要受不了了。 判决为什么不能快点降临? 这种用提心吊胆度日的生活真的不好过。 还是说......陆霁行没有时间? 连分个手的空余都腾不出。 他又出国了,很频繁。 不过到底是不是去德国,方燃知不知道,因为他没有问过。 他没有立场再问了。 以前还是个情人,他们身边都需要干净,不能有第三者,但现在情人身份岌岌可危。 所以...... 而且要是真问出口,给了陆霁行反应的时间,方燃知都害怕他会说“我有事要跟你说”,因此分手都只能隔着屏幕。 那样的话,也太敷衍了吧。 方燃知会更难受的。 他希望他和陆霁行是面对面开始,再面对面结束,给彼此一个珍重过的交代。 可真矫情真矛盾,方燃知在心中唾弃自己,什么时候了还坚持这坚持那,分了手你根本再也见不到陆霁行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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