叉烧瞪大一双眼睛,死活不肯睡,趴在沙发上哼哼。 乖了,不睡觉你好不了的。他一边轻声说,一边握住小狗爪子,叉烧溜圆的眼珠子转来转去,努力抽出狗爪,盖在丁昭手上。 “它是怕再睁眼的时候,你就不在了。”程诺文突然说。 “小狗没有那么脆弱。” “对,它比我坚强。” 丁昭不语。叉烧头一歪,朝程诺文伸出另外一条腿,晃两下。 程诺文心领神会,坐到丁昭身边,握住它。小狗终于高兴了——宝的家!它满意地闭上眼,中途谁胆敢稍稍松开一小会,小警察就眼睛一睁,呜呜长鸣。 病患最大,两名主人谁也不敢怠慢,只好陪着扮演和睦。 保持同个动作太久,程诺文肩膀发酸,他动一动,叉烧没有反应。小狗真正睡着了。丁昭也是,他今晚来回跑,一闭眼全是困意,头抵着沙发打起瞌睡。 画面太安静,程诺文一时无法呼吸。他伸出手,想摸摸丁昭的头发,手指刚碰上对方,丁昭就有意识,躲开了:他在睡梦中都不放松。 年前看心理医生,近日好事居多,程诺文分享时语气上扬。医生听完,提出建议:你虽然开始走路,但走得不稳,别想着立刻就能跑起来。 回到这个地方,他得意忘形,以为是重温旧梦,可对于丁昭来说,这里有过太多不好的回忆,并不值得怀念。他单方面的满足,还是会在无形中强迫对方再度体验过去的伤害。 他们的第一年,丁昭提前从老家跑回来,程诺文问他这么早回上海想做什么。丁昭几乎没有犹豫,在阳台上对他仰起一张脸,说想回家。 当时他不懂这句话的重量。到第二年,在伦敦,他亲手摧毁了最重要的所有。 丹斐的TVC项目收尾,他一度做得非常煎熬。江天禹放把火,出现又消失,只留给他一条信息:程诺文,糖好吃吧,可惜以后你再也吃不到了。 江天禹有病,他也有。不愿意面对真实感情的废人斗殴,到来头,受伤的却是最无辜的那个人。 今年,第三年,他与自己的狗过节。煮两碗小馄饨,对面没人,他吃完自己的,再将冷掉的那碗慢慢吃掉。餐桌上那盏吊灯的昏黄色光线,不再笼罩多一个身影。 他打开手机,之前清理过一次照片,如今里面只剩一个相册,取名:程诺文想要的。 按照时间顺序往下翻,失眠夜里看过很多次的照片与视频,此刻就在眼前。 轮到自己为他重建新的世界,体验也好,回忆也好,他只希望丁昭不再伤心,一分钟,一秒都不要有。 程诺文放开小狗,找毯子分别给叉烧和丁昭披上。他坐到一边,凝神望着失而复得的一切,窗外夜幕低垂。 * 丁昭隔天回家,路过二楼,有意放轻脚步。 砰一声,某户开门,出来一个大高个。白睿德神清气爽,见到丁昭,主动送上一句早上好。 他身后冒出一个脑袋,郝思加挤开白睿德,看清是丁昭之后说:“还早?都快中午了。” 今天醒来,叉烧正用口水给丁昭洗脸。一个晚上过去,小狗恢复生龙活虎的状态,仿佛昨天进医院的那个虚弱毛球假的一样。 它不肯丁昭走,拖拉了一整个上午,最后还是程诺文发火了,抓住它不准再作。小狗这才放弃继续啃丁昭衣服裤子。程诺文送他进电梯的时候,叉烧两眼湿湿,恋恋不舍蹲在门口,叫起来三声长两声短。 “昨天稍微有点事情。” 郝思加打量他身上那件不属于他的衣服,理解似的嗯一声:“我懂,喝多了打一炮很正常。” 误会了。没等丁昭解释,白睿德扬眉,“什么很正常?” 郝思加不出声。你好走了!他试图赶人,白睿德转身将他推回去,关门时叮呤咣啷,不知道他们又撞倒什么。 丁昭上五楼,开门后,他脱掉衣服,原来准备扔在地上,想了想,还是挂起来。 临走前,他将外套留给叉烧。那件T恤下水次数太多,当抹布都嫌太破烂。见他只着单衫就要出门,程诺文拦住他,递去自己的羊绒外套,说穿这件好吗,外面才几度,你这么出去会冷的。 手机闪一闪,有信息进来。 程诺文:昨天谢谢你。 送他上车时,这句话已经说过了,程诺文不至于记忆力退化到如此地步。丁昭放下手机,开窗抽烟。 昨晚睡得一般,半梦半醒间,有人碰碰他,低声说小昭,这么睡不舒服,我抱你进去好不好。自己还以为做梦,想这梦也真不省心,怎么到处都是程诺文的声音。 程诺文以前绝对不会这么说话。他的工作要保持权威,语调总是极冷静,对自己也是命令口吻居多。 这种试探式的不确定语气,他没有用过。任何不自信的表现,程诺文向来第一个抹去,不允许它们出现。 他起初不肯,被问得烦了,甩手挥到谁脸上,那个声音挨过打,也不动,静静等他。后来的确感觉到坐着睡不舒服,迷迷糊糊点了头。 再醒来,他在客房床上。程诺文家是废墟,只有自己住过的这间客房幸免于难,干净整齐,几件家具也没被咬过。 屏幕接着亮起。骆家安:小狗还好吗? 丁昭回复:挺好的。 骆家安聊天自然,没有尝试刺探他与程诺文的事情,末了只说明天公司见。 明天见。他回完这一条,退出界面,屏幕跳出一条共享相册的邀请。 相册名:宝宝。打开第一张实况照片,叉烧围着丁昭的那件外套,躺在沙发上翻来覆去。 程诺文在下方留言:我知道自己的能力,你觉得我养不好狗,会担心它,所以我把叉烧日常的照片视频放在这里,你想的话可以看。 丁昭灭掉烟,按屏幕,小狗重新打了一次滚。 * 年后开工,丁昭到工位第一件事,搬走那盆天堂鸟,将它移回角落。 BD人均假期后遗症,呵欠不断。郝思加面色最差,他昨天被白睿德关上门一顿折腾,恨起来看着丁昭,说都怪你。 丁昭无辜:明明是你自己说错话好吧。 谁知道你昨天是去看狗啊!郝思加忿忿不平,按住腰说烦死了,我要给我家再加道锁。 出差在即,Kate分派任务。之前他们赢下的比稿判给了A组,她安排人员对接,说这个项目周期短,大约一个月左右,我看Nate那边人手紧张,所以这次去A组直接跟完全程比较好。 她单独找丁昭,问能不能接受去A组待一段时间。 工作层面,我没问题。 Kate关注他表情,觉察出一丝变化,笑了,说那你等等。她喊来程诺文,让对方进会议室,表示要商量新项目的事情。 “听说你们最近蛮忙的。”她问。 “还行,缺几个空位,已经让HR帮忙招人了。” “哦这样,”Kate假装遗憾,“新的案子我本来想让小昭过去给你搭把手的,既然你们在找人了,那就算了,让他交接完就回来吧。” 程诺文身体坐直,随即说:“合适的人哪有那么容易找得到,招聘刚挂出去,至少要有段时间。” 反应还挺快。Kate乐了,指一指丁昭,“那你问小昭,他点头才算同意。” 两人视线对上,丁昭没有避开。 程诺文清清嗓子,又是那种语气,试探、不确定。 “请问你愿意过来吗?” “份内事,应该做的,不过我不知道你们现在的工作安排,最好和我开个会说清楚。” 程诺文说好,待会我给你邮件。他内心雀跃,旋即意识到Kate还在,猫唇上翘两分,费劲憋回去,换成用两只眼睛看一遍丁昭,生怕误解一点半点。 “候你时间,我们约个会,”他立刻澄清,“会议的会。” 丁昭点头,仍是公事公办的表情,程诺文却已知足。他深深看他最后一眼,确认丁昭是答应了,长舒一口气,终于舍得离开。 Kate拢一拢头发,望着程诺文的背影,忽然说:“such a dog.” ---- 和好还早!
第95章 坏转变(2) 来A组跟项目,只需笔记本与日常办公用品。组里有一半人欢迎丁昭,比如杰西卡与庄晓朵,前者尤甚。丁昭原先在A组的工位早被新人占用,杰西卡立即打扫隔壁空桌,请他坐一起。 真好,就像以前一样!她喜笑颜开,热烈欢迎丁昭驻扎。 丁昭好笑:我只来一个月的。 不听不听。杰西卡连忙摇头。两人说话时,董遐迩手下的女孩结伴而归,见到杰西卡与丁昭聊天,互望一眼,围成小圈咬耳朵去了。 赖茜落在她们后面,丁昭与她撞上目光,轻轻点一下头,算是打招呼。对方沉默以对,移走视线匆匆离开。 杰西卡唉一声,说两国打仗吗,楚河汉界都没分得那么清楚。 她向丁昭撇撇嘴,示意他看A组另一半。年前董遐迩晋升SAM,本是值得庆祝之事,但她们一队人的氛围沉重,原因在于:庄晓朵同时升任AAD。 CO2并不设AAD(助理客户总监)一职,然而庄晓朵这一年带队成绩有目共睹。程诺文不在的时候,A组靠她支持,一点乱子不出。按程诺文原话,其能力早已超越单一项目主管,理应再往上一个台阶,因此建议乔蓓特批给她AAD的抬头。 同期是种特殊关系,难免被人拿来比较。平等时大家其乐融融,高低一旦有别,间隙渐长。两对人马近期不再来往,打个照面,态度都冷冰冰。 BD发来的新项目执行由庄晓朵负责,加上丁昭的出身,自然有人帮他分好派系。 丁昭不想卷入这些是非,他来A组除了工作,不做他想。之后连续几天开会,忙碌起来便将此事抛之脑后。 A组的新项目服务烈酒客户,下月有场VIP品鉴会要办,选址城中艾迪逊。名流聚集的场合,细节见真章,举行前,执行团队需去酒店踩点,提前把控所有流程。 这桩任务丁昭本不用负责,结果庄晓朵与杰西卡分身乏术,两人各自拜托一位同事。到了去艾迪逊那天,丁昭下车,一眼望到程诺文,对方背手站在酒店门口等人。 他今天打扮格外标致,全定制布雷泽,六粒金扣光彩非凡,若是再别朵胸花,几乎是可以直接上台参加婚礼的程度——艾迪逊有多个空间,其中露台花园在社交网站上备受欢迎。今日也不例外,门口挂出新人海报,邀宾客移步。 见到丁昭,程诺文仍是站在原地,他抬手看表:“来了?我也刚到。” 陪他站了半小时的门童微笑向二人致意,同时开门。 丁昭往里走,余光看程诺文不动,扭头问:“你不进去?想在外面演雕塑?” 雕塑立马活了,说你先,离他一步距离跟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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