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突然听见有人喊他,这是哥哥的声音。 虞澜不敢乱走,他胆子小,梦中的他一个人在陌生的地方,无助极了,但他一直听见哥哥在喊他,所以他决定来找哥哥。 “我好害怕……”虞澜不断重复。 虞澜当然会害怕,他平时做噩梦都会吓醒,需要被抱在怀里轻拍后背,哄他很久很久。 他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不知道那是噩梦,是假的,他只知道他很害怕。 “别怕,别怕,我在。”薄静时不知道虞澜能不能听见他说话,他只能将唇贴得很近,通过不断重复的方式,让虞澜听见他的声音。 “我知道哥哥会来找我,但我,但我好害怕……我,我就去找你啦。”虞澜含糊不清地说,“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你……” “我一直在喊你,但你好像没有听到……我,我已经喊得很大声了!” “怪我,怪我没有听见。都怪我,我应该听到的。” 抽屉里放着他们的电话手表,薄静时取出来,给他们两个人戴上,又说,“这个是电话手表,下次你喊我我还是听不到的话,就打电话,好不好?” 虞澜含糊地说“好”,之后他又说:“我都看不清路,可我,可我还是找到你啦。” 虞澜的小手被抓住,混淆了梦境与现实,他睁开眼的瞬间,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是哥哥的身影。 他以为他找到了哥哥。 薄静时握紧虞澜的手,哑声说:“宝宝好厉害,看不清路都能找到我。” “那我当然厉害啦!”虞澜有些小得意,唇角刚弯起,又因没有力气,垂落了下来,他病恹恹道,“我怕哥哥你找不到我,会担心呀。而且,而且你说过,除了我没有小朋友喜欢你,我怕我找不到你,没有人跟你玩……” “那你要一个人上幼儿园,一个人睡午觉,一个人吃小点心……那不行的呀……”那样的话哥哥也太可怜了,虞澜又开始胡言乱语了,他低声喃喃道,“不能让哥哥一个人……” “而且哥哥你运气不好,还傻乎乎,会撞到门。” 薄静时的眼眶有些发热,他把额头贴在虞澜的掌心,轻声说:“我已经很幸运了。” 虞澜的记性有时候很好,例如要吃某些小点心、做某些他喜欢的事,他喜欢记住一些他喜欢记住的事,能让他开心的事,会选择性忘掉那些让他难过的事。 但虞澜的记性也没有那么好,有时候刚刚和他说的话,他左耳进右耳出,下一秒就能忘掉。 就是这样的虞澜,居然把薄静时的谎言全部记住,并且时时刻刻放进脑容量本就不大的小脑袋中,占据宝贵的一席之地。 连生病都没有忘记。 虞澜昏昏沉沉地睡着,薄静时也被薄凝心牵回屋子里睡觉。 大人们折腾到大半夜,困得不行。 一向觉浅难眠的虞悦,居然也秒睡了,并且睡得很熟,外头惊雷作响,都没能把她惊醒。 闷雷落下,睡梦中的虞澜瞬间被惊醒,一旁的虞悦凭借肌肉记忆帮虞澜掖好被子,又轻轻拍虞澜的胸口哄睡。 但是并没醒来。 虞澜懵了懵,现在的他已经舒服很多,他双手揪住被角,左看看右看看,哥哥不在,只有妈妈。 那哥哥去哪儿了呢? 现在虞澜的脑子还不清醒,跟一团浆糊似的,想一出是一出,他又看到手上的电话手表,悄悄下床走出房间,试着拨通通讯录里的电话。 接电话的人是薄静时。虞澜听见电话另一头是很大的雨水声,他迷迷糊糊地问:“哥哥,你在哪里?” “我在家。” “啊?可是我没有看见你。” 虞澜漫无目的地在走廊上走,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外头还在下雨,走廊很黑,他忽然有些害怕。 寒意顺着裤腿往上钻,他冷得打了个喷嚏。 刚想喊哥哥,电话手表内传来薄静时比较严厉的质问:“你不在房间?你在哪里!” 可以说得上凶的语气,让虞澜懵住了。 他左顾右盼,他也不知道他走到了哪里,这里离阳台很近,阳台封了窗,冷风直对他吹,难怪他这么冷,鼻腔酸涩。 更让他酸涩的是薄静时凶他,虞澜委屈道:“我,我也在家……我没有乱跑……” 他像做错事一样站在原地。 委屈的酸涩感像黑暗从四面八方侵袭,外头在下雨,打雷,他身体很不舒服,哥哥还凶他,他突然很想哭,却憋着眼泪不让眼泪掉下来。 哥哥怎么可以凶他呢?他不是哥哥的小宝贝吗?哥哥平时对他这么好,为什么要这么大声和他说话…… 虞澜越想越委屈,眼泪都要憋不住了,小肩膀抖得不成样子。电话手表内的薄静时还在问:“你在哪里?我过来找你。” “我不要!”虞澜带着哭腔,很凶地回应,“你凶我,我……我……” “我不要做你的小老公了!” “讨厌你!!” 说完委屈地用小手擦眼泪,又很凶地挂断电话。 虞澜抹了一把眼泪,一道闪电落下,照亮他的视野与面庞,以及缓缓睁大的瞳孔。 薄静时正站在楼梯口,一只手扶着扶手喘气,仿佛刚刚经历过运动。 他浑身湿漉漉的,滴滴答答往下淌着水儿,头发湿透了,贴在苍白的脸上。 看到虞澜没有出事,薄静时松了一口气。 他想来抱虞澜,但身上都是雨水和泥点,他怕弄脏虞澜,更怕虞澜受凉。 他还记得医生说虞澜也有感冒。 “怎么不回去睡觉?一个人出来?”薄静时板着脸道,“困不困?” 虞澜迷茫地仰起面庞,眼尾还挂着泪水,他看到薄静时伸手似乎想帮他揩去眼泪,但手脏兮兮的,薄静时又马上缩了回去。 他摇摇头:“不困……” 虞澜肚子突然叫了。 薄静时看了过来,他羞耻地捂住自己的肚子,小脸呆滞又难为情,祈祷哥哥没有听见。 薄静时明知故问:“什么声音?” 虞澜小小声:“想吃小蛋糕的声音。” “饿了?” 虞澜点头。 薄静时故意道:“我还以为地震了呢。” “……”虞澜的脸倏然红透,他小声嘀咕,“哪有那么夸张。” 薄静时得先去洗个澡,生病后的虞澜比较粘人,时时刻刻跟在他身边,还想跟他一起进淋浴间。 但薄静时不可能让虞澜进来,他让虞澜坐在淋浴间外的小板凳上,二人隔着玻璃门,也算是在一起了。 洗完澡后,薄静时快速换上睡衣,头发潦草地擦吹了几下,抱着虞澜去吃宵夜。 薄静时记得儿童房有个零食柜,里面有很多小蛋糕。 撕开包装袋,将小蛋糕撕成一小块一小块给虞澜吃,虞澜又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薄静时手忙脚乱地帮虞澜擦眼泪,他轻声说:“怎么了?不哭了宝宝。” 虞澜哭得抽抽搭搭,生病的人本就情绪敏感,他还记得方才被凶,他热泪不绝,把脑袋靠在薄静时的肩膀上:“哥哥,我……我好委屈,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在那里,我只是看不到你,不知道你在哪里,就想出来找找你……” “你,可你凶我,还那么大声,我好冷,好难受……” 虞澜委屈巴巴仰起粉扑扑的脸:“我没有乱跑……”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宝宝没乱跑,我不该凶你,也不该那么大声。”薄静时看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心疼极了,“我不知道你在哪里,你身边又没有别人,你现在还小,又生着病,万一摔倒怎么办?” “我刚刚不是凶你……真的不是。” 虞澜还是很难过,他摇摇小脑袋:“我特别冷,还,还头疼,晕乎乎的,好难受,感觉要死掉了……我,你还凶我,我不是你的小宝贝吗?你怎么可以凶我……” “你是不是有别的小宝贝了?” 心思敏感的虞澜在病中更加脆弱,更需要好好呵护。 薄静时揉揉他的脑袋,又把他裹进小被子里。 “都怪我,我不该凶你,不生我的气好不好?你就是我的小宝贝,我怎么会有别人?我只有你一个。”薄静时绞尽脑汁想着哄人的话,他低声说,“不生气了,澜澜小老公。” 虞澜应该真的受了很大的委屈,不然也不会挂断电话,还说出那样的话。 耳边是薄静时不断的哄声,虞澜越哭越伤心:“我,我没有生气,我……我只是觉得有点委屈。” 薄静时焦头烂额,再让虞澜这么哭下去也不是事,原本他想等天亮了,明天再给虞澜的,现在他只能将计划提前。 他在口袋里掏了掏,取出一个信封纸,他手忙脚乱地打开,里头是一颗四叶草。 虞澜连哭都忘了,那一瞬间他木在原地,似乎被什么击中了。 “宝宝,”薄静时轻声喊虞澜,虞澜呆呆地抬起头,听见薄静时轻声说,“你说你运气很好,不需要四叶草,要给我四叶草,给我带来好运。” “但我已经很幸运了。”薄静时说,“全世界最可爱的宝宝在我身边,难道我还不够幸运吗?” 虞澜小嘴一瘪,又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他记得刚看到薄静时时,楼梯口的薄静时浑身湿漉漉,但这颗四叶草没有被染上一点雨水,显然被保护得很好,干净整洁。 虞澜识的字不多,但恰好认识装有四叶草的信封表面的字,上头写着:澜澜小宝贝。 原来哥哥大半夜不睡觉在外头,是为了给他找四叶草,可是外头下了那么大雨,哥哥不冷吗? 而且哥哥是怎么找到的?他今天和鹤延哥哥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 虞澜扑进薄静时的怀里,一直哭。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哭,他只知道四叶草很难找。 薄静时一直在给虞澜拍后背顺气,虞澜断断续续地说:“哥哥,我,我没有想哭,因为,因为我生病了才哭,才发脾气……呜呜,我不是坏宝宝。” 薄静时纵容地哄他:“没关系,就算澜澜是坏宝宝,我也喜欢你。” 虞澜还说,他睡醒之后脑子还不清醒,很晕乎,没转过弯,他看到睡在旁边的人是妈妈,第一反应是,哥哥去哪里了? 他得去找哥哥。 所以虞澜才悄悄下床在外头瞎转悠,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习惯使然。 “我找了好久,都,都没有找到哥哥你,我很委屈……”虞澜无语伦次,伸出双臂委屈屈道,“要抱抱……” 薄静时紧紧地把虞澜抱在怀里,低声说:“抱住宝宝了。” “受委屈要跟哥哥说,以后不要藏在心里,好不好?” “和你说了,之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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