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内除了江寄厘的哭声再没有任何声音。 他说完这句话其实有些后悔,他不是希望戎缜去死,他只是希望他不要再来纠缠他了,他不喜欢。 他只要想到戎缜可能每天晚上都这样在他面前看着他,他就怕得浑身发抖,甚至有些生理性的反胃,他完全想不到戎缜到底是怎么进来的,所以才更害怕更抗拒。 最安全最温暖的家被另一个人来去自如的占据,他不能接受。 而戎缜嘴里的那些爱,他也完全不想要。 江寄厘有时候会觉得,戎缜和他可能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生物,他们理解的爱从来都不是一个意思,戎缜说的爱是占有是伤害,完全不顾及他的意愿,但江寄厘想要的爱是包容和尊重,是戎缜总觉得廉价和上不得台面的那些垃圾。 他就是想要逃离上流社会的牢笼,他就是想要最简单的柴米油盐酱醋茶,他不喜欢三个亿的手链,也不喜欢几十个亿的中式豪宅。 他讨厌极了戎缜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样子,他讨厌这种不平等的关系,他不是玩具,不是情人,不是任何人想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东西。 戎缜说:“我死了,谁来爱你。” 江寄厘满眼泪水的笑了,他没有再说话,只沉默着就已经足够讽刺。 戎缜把那些散成长条的星星放回盒子里,咔哒一声,重新盖上了。 “你乖乖的,下次我给你重新做一条。” 江寄厘一言不发。 这场乱哄哄的闹剧从戎缜离开后戛然而止。 江寄厘再也没有半点睡意,夜色更加安静深沉。 回到淮城后戎缜便把自己关进了那间次卧,第一天没有任何动静,戎宅甚至没人知道他已经回来了,第二天房间里开始传来砸东西的声音,程严阻止了所有要上二楼的人,第三天又安静下来了,整个大宅都是让人惶恐的死寂。 第四天戎缜从那间次卧出来了,他面上没什么表情,胳膊上的鲜血顺着手指往下淌,就在所有人都噤若寒蝉的时候,戎荞来了戎宅。 她怀孕了,是特意来拜访的。 戎荞心底很高兴,这件事目前只有当时检查时陪在身边的白御星知道,她差不多是第一时间来把这件事告诉她二哥的。 她心思简单,结婚后对戎缜也没有以前那么怕了,加上有江寄厘那层关系,总觉得更亲近了些,她想着她二哥现在也是当父亲的人,便很想把消息告诉他。 但是她不知道,怀孕这个话题现在在戎宅也属于一个禁忌。 程严知道其中缘由,他在一旁有些胆战心惊,所幸戎缜听到这些消息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他只随口问了几句,戎荞便竹筒倒豆子一般都说了。 她说孕早期的各种症状都挺明显,她经常干呕吃不下饭,白天头昏脑胀的,还说自己小腿有些水肿,天天身体都不舒服。 说这些的时候白御星还在一边帮她揉腿,白御星身上挂着各种各样的东西,有戎荞的水杯,还有给她随身携带的零食,逗闷的小玩具等等,看戎缜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白御星笑着解释说怀孕前三个月是孕妇最危险的时期,很容易流产,所以要细心照顾。 戎缜移开了视线,不多时便让程严送客了。 程严注意到,先生的头痛症又犯了。 - 某家夜总会包房里。 方荣山正在和几个人商谈着什么,那几个人的五官都很有地域特点,看着像是东南亚人。 角落里的方闵抬眼看着,过了会翻了个白眼,不知道嘀咕了句什么,然后从胸前的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燃了。 他眯着眼睛安静的抽着。 方荣山不知道什么时候谈完了事情,那几个东南亚人悄悄的来了这里,又悄悄地离开了。他看着角落里抽烟的儿子,走过去狠狠把他的烟打掉了。 “你少碰这个玩意儿!” 方闵烦躁的瞪了他一眼:“抽两根又不会出事,我试试怎么了?” 方荣山更烦躁,在地上还燃着的半根烟上踩了几脚,拧灭了。 “两根不会出事,三根呢,四根呢?让你别抽你就别抽,废话那么多,我还不是为了你好。” 方闵更无语了,他拍拍手站起来:“为我好,你也好意思说,当年这种烟又不是没在南区流行过,后来牵头的几个人都是什么下场你知道吗?就那个孟四,别说他了,他老婆孩子都……” “算了,你爱干什么干什么,我不管你,我干什么你也别管我。” 方荣山阴沉着脸,过了会突然笑了:“这次又不是我们牵头,是他戎家人自己牵的头,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方闵:“你干什么了?” “没干什么,只不过有人已经帮我们找好了替死鬼,这桩买卖稳赚不赔,我们和秦家不一样,我们现在摇摇欲坠,最缺的就是钱,这种生意来钱最快效率最高。” 方闵皱了皱眉:“谁帮你找的替死鬼?你别被人算计了。” “秦琮。” 方闵又坐回了沙发上,他听到是秦琮,多少放心了点,毕竟他给秦琮当了一段时间的床边,这神经病总不能立马翻脸不认人。 他说:“他不是不掺和这件事吗?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方荣山:“他说不掺和你就信?” 方闵当然不信,他又不是不知道那个神经病什么德行,秦家现在都被戎缜逼成了落水走狗,他还有心思四处点火。 方闵就是不太明白他想做什么。 他说:“他找的替死鬼是谁?” 方荣山:“戎桦。” 此时,在另一边的一家医院里。 一个男人正在自己推着轮椅在走廊前进,旁边跟着一个高大的男人。 “方家现在狗急跳墙,他们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那批烟五年前就在南区闹过一阵,你知道孟四和刘长明是什么下场吗?” 男人眼镜后狭长的眼眸眯了眯,摇着头“啧”了一声,什么都没说,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你也清楚戎缜最恨别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找事,还是这种他明令禁止过的事情,一旦方家把你推出去,别说你这条腿了,戎总,你这条命也难保。” 轮椅上的人手指蜷在一起,眸内闪过一丝狠厉:“方家不就是想把方氏再扶起来吗,犯得着这么麻烦?” 秦琮:“戎总,我觉得我和你想到了一块。” 戎桦推着轮椅的手猛地停住了:“替死鬼我是不可能当的,方家想死,我最多送他们一程。” 秦琮:“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戎总,谁都在给自己考虑后路,您这么做无可厚非,只是……” 戎桦看向他:“只是什么?” 秦琮:“换个想法,或许能来个一石三鸟。” 戎桦:“你是说……” “你猜方家最想从戎缜手里拿到什么?” 戎桦:“方氏的股权转让书?” 秦琮:“差不离,你再猜,戎缜现在最想要什么?” 戎桦皱起了眉,一时之间没了想法,秦琮也不卖关子,他垂眸蹭着自己的手指,直接道:“老婆孩子热炕头。” 戎桦表情更一言难尽了。 “方家人现在就是骑在墙上的狗,不逼上死路根本没那个胆子跳下去,他们需要一把火,一把能烧掉他们半条命的火。” “方氏的股权转让书是方家的软肋,老婆孩子热炕头是戎缜的软肋,你的命是你的软肋,戎总,听过一句话吧,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方家狗急跳墙,说不定真能抓住戎缜的软肋,一旦他们狗咬狗打起来,你就安全了。” 戎桦不再说什么,而是陷入了沉思。 秦琮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笑着对他说:“来吧,我先安排医生帮你检查一下腿,后续的治疗看检查结果。” 有护士过来把戎桦推走了,临进门前,他回了下头朝外看去,秦琮高大的身影立在门外,笑眯眯的摆了摆手。 戎桦点了点头,医生要准备帮他检查,他便挥去了脑海中混乱的思绪。 当然,如果戎桦能再多想一点点,它就会发现秦琮话里的端倪。 一石三鸟,那三只鸟分别指的是,戎缜,方家,以及替死鬼戎桦。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鹬蚌指的是谁,渔翁又是谁,不辨自明。 总之,戎桦这个连自己的腿是怎么废掉的废物绝对不可能是最后的渔翁,他的自作聪明只会让他成为这场缠斗中牺牲的第一滴血。 秦琮慢悠悠回了办公室,哼着歌在电脑上查看着方家曾经的产业。 他的表情,完全就是在欣赏渔翁胜券在握的奖品。 秦琮心情很不错,他一直都觉得秦老爷子有句话说得好,不给自己留退路的人遭到反噬是必然的事情。 所以,戎缜不过是自食恶果罢了,他只是其中一个最微不足道的助推手。 - 淮城这段时间难得风平浪静,陆家在西区大亚湾的医疗产业正式入驻。 戎宅。 戎缜手里拿着一叠珠宝设计图,这些都是程严委托许多高奢品牌的设计师专门设计的,其中最主要的元素就是星星。 图上各种各样的款式,每一页都写着密密麻麻的设计理念,戎缜看得烦闷,随手丢了出去。 这时,程严突然从外面进来了,他附在戎缜耳边说了什么。 只见戎缜的脸色猛然变得阴沉。 “谁牵的头?” “方家。”
第45章 chapter45 鹬蚌相争 淮城历史久远,盘踞在这里的豪门世家无数,势力错综复杂,向来是其他人不敢也无法踏足的圈子,因为淮圈上流社会和普通人之间有一层厚厚的壁垒,削尖了脑袋要挤进来的人下场无外乎都和方家一样。 方家是靠房地产起家,十五年前方荣山还只是个开发楼盘的小老板,后来乘了淮城西区大开发的东风才迅速发展壮大成立了方氏,西区的地皮寸土寸金,方荣山运气好,靠着这股风没几年就身家百亿。 但方家在淮圈里终究是个格格不入的暴发户,因为方家没有底蕴,百年前在淮城数不上号的家族百年后在淮城依然排上不名,淮圈说到底就是个排外的大染缸,方家看似挤进去了,其实离最核心的权力体系还有十万八千里。 和钱打交道的事情方家能说上两句话,而一旦涉及权力的纠纷缠斗,方家就沦为了提鞋都不配的垫脚石,那些李家岳家白家的关系远不止明面上的生意来往,他们还有家族联姻,那才是上流社会真正扯不断的纽带。 李家的继承人娶了岳家的小千金,岳家的大少爷和白家的小孙子结了婚,更甚在这之前,白家的某位长辈和李家分家的哪位叔叔就是夫妻,很多看似没有联系的家族其实背后都扯满了密密麻麻的绳子,这些绳子缠绕着淮城的每一个豪门,唯独没有方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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