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语文老师长长叹了声气:“我再问一个,如果你还答不上来,回去把我发的那两张古诗词集合全部背下来,明天开始每天晚自习都来我办公室默写,什么时候默满分了什么时候结束。” 尤涟:“……”笑容渐渐消失。 尤涟舔了舔唇,巴巴地看着老师,“那个,老师,能抽简单点的吗?” 语文老师非常好说话地点点头:“行,简单点,我问你,春江潮水连海平——” 尤涟眼睛一亮,立刻接道:“海上明月共潮生!” 这个他会!记得超级熟! 语文老师看着他,微笑着继续念:“——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请问,下一句是什么?” 尤涟脸上的兴奋戛然而止:“……” ——他恨《春江花月夜》,他恨张若虚。 班级里又是一阵低笑,这次连语文老师都没忍住,无奈地看着他笑了起来。 尤涟脸上发热,尴尬地低下了头。 这时,宫鹤在右边桌角上随意地放了张纸。 以尤涟2.0的视力,一扫过去就看到了上面写的什么,写的正是老师问的诗词答案。 尤涟只扫了一眼就立刻收回了视线,他抬起头看着老师,在全班的注目下语气平静地回道—— “老师,我今晚就去办公室找你默写。” 他尤涟就是死,也绝不吃宫鹤喂的答案! 绝不! 然而,真香来得又快又急,打脸来得又狠又凶。 晚上八点半,尤涟在心里第一百次地叹气。 他现在就很后悔,对自己杀敌零而自损一万的行为非常后悔,万分后悔。 偌大的办公室里,坐着十来个老师。 他刚进办公室的时候,其他老师全是“哟,这就是那个第一名啊”、“第一名原来是你啊”、“厉害啊”之类的,等他掏出没有填答案的诗词填空卷,站在语文老师身旁磕磕巴巴地背诵的时候,其他老师的眼神全变了,还有偷偷笑的。 尤涟在办公室里呆着呆着耳朵就全红了。 等到放学铃声响起,语文老师冲着他直摇头:“我今天布置的阅读你做一篇就行,其他不要做了,回家给我背《蜀道难》、《春江花月夜》还有《离骚》,先背这三篇,明天来我这全文背诵。” 尤涟头昏脑涨、神色恍惚地走出办公室,他觉得自己以后再也没有办法快乐起来了。 堂堂第一名,竟然如此卑微。 真是太惨了。 “你那个学生挺有意思的,还蛮可爱的。” “你说尤涟啊?是挺好玩的,难的都不错,简单的分全丢,我也是弄不懂他怎么想的。” “他刚刚那个脸红的我都以为他要哭了。” “哈哈,应该不会这么脆弱吧?” 尤涟:“……” 老师,我还没走远呢。 听着老师们的调侃,尤涟也觉得自己有点好笑。 他到底犯什么傻呢?照着宫鹤给的纸老老实实读完不就行了?现在好了,宫鹤没什么影响,而他以后每天都得去办公室里背书默写,简直就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回到教室时已经九点十五分,班里还有人没走。 尤涟扫了眼,发现宫鹤的位置上是空的。 心里咯噔一下,有一瞬的发空和异样。 尤涟只愣了一瞬,神色就飞快地恢复正常,回到位置上收拾东西。他忽然觉得教室里有点太安静了,白炽灯也很刺眼,冷白的灯光晃得人眼睛疼。 跟剩下的同学打完招呼,尤涟背着书包缓缓走出门。 外面很暗也很冷,但好在没有风,整个人缩在衣服里倒也不是特别冷。 出去的路上,尤涟碰到了不少其他班的同学跟自己打招呼,经此一役,他算是刷新了许多人的认知,明显地感觉到周围的目光都变得友好了。 他全都笑着点点头,熟练地回应。 越往校门走,人就越少。 等到了门口,尤涟的目光在校门口停着的几辆车上来回看了好几遍,结果都没有看到那辆接他回家的车。 他直愣愣地站在原地,地上的影子被路灯照得又细又长,在宽阔的校门口显得清冷又萧瑟。 心里涌起一阵说不清的滋味。 尤涟忽然又觉得疲惫,又觉得纳闷,明明被欺负的人是他,怎么宫鹤还闹脾气了? 他有点来火,但背书背得他实在脑子发懵,连生气都觉得累。 在原地木木地站了好一会儿,尤涟才动了动,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算打司机的电话,叫他来接自己。 手指上滑,锁屏解开,屏幕上显示十来个未接电话和未读短信。 尤涟顿了下,赶紧点开,发现全是宫鹤发来的。 最新的一条短信是:【等我,我马上到。】 上面几条短信也都是要他等他,但都没有说到底要做什么。 “什么啊……”尤涟有点疑惑。 明明他才是被留在办公室的那个,不该是宫鹤等自己吗?怎么要自己等他?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汽车飞驰的声音。 车速很快,尤涟只觉得自己被车灯晃了下眼,再睁开眼时车就停到了跟前。 车窗摇下,里面的人不是司机,而是宫鹤。 宫鹤道:“上车,坐副驾驶。” 尤涟看着宫鹤,心里蓦地一松。 他垂眸掩饰神情,走到另一边上车。 先把书包扔到后排,随后他走到前面,打开车门,语气冷淡地说:“怎么是你开车?陈叔呢?”话音刚落,抬起的脚就停在了半空,因为副驾驶座上放着一个四四方方、包着丝绒又打着蝴蝶结的礼盒。 尤涟愣住,收回了脚。 宫鹤抬眸,深色的眼睛注视着他:“这个是送给你的。” 说着他托起礼盒,示意尤涟先坐进来,等尤涟坐好后他把礼盒递过去,放到尤涟手上,同时认真地看着尤涟的眼睛,不想放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道—— “尤涟,对不起,那天是我不对。” 顿了顿,又道,“我们和好吧,不要再冷战了。” 他快疯了。
第27章 这两天对于宫鹤来说,格外漫长。 他知道自己应该耐着性子继续等待,等尤涟忍不下去主动来找自己,毕竟对于尤涟来说自己还有用,所以他应该不会真的就这么不再理睬自己。 应该……不会。 宫鹤这么想着,却又不那么敢确定。 因为他太清楚尤涟的个性——喜新厌旧,又没有耐心,他也许会为了完成某件事而付出努力,但一旦发现太难达成,就会立刻放弃。 他觉得尤涟就像幼儿园里坐不住的孩子,想要他乖乖做件事,要么哄,时不时地给一点甜头,要么逼,就像尤灿那样把他拎到眼皮子底下,盯着他学习。 否则他的注意力很快就会转移到别的事物上。 而现在的尤涟,只凭着那张脸,就可以拥有无数选项。 也许他现在还没有发现,下意识地把自己放在选项的第一位,所以选择靠近自己,但哪天尤正勋真正离世,他切身体会到在尤家立足艰难,那么他的视线就不会再只放在自己身上。 到那时候,他的眼里就会出现更多更多的人。 他不允许。 所以…… 他不介意先低头。 “对不起。”宫鹤看着尤涟,神色郑重地又说了一遍。 尤涟显然愣住了。 他看看宫鹤,又低头看看腿上放着的盒子,睁大的眼睛里满是茫然,他指着自己说:“你跟我道歉?真的假的啊?你在跟我道歉?”实在太出乎意料,尤涟忍不住地反复确认。 宫鹤点点头:“对,我在跟你道歉。” 他微抬下巴,朝尤涟手里的盒子示意,“这是我给你准备的道歉礼。” 尤涟不敢相信地上下打量宫鹤,压抑了大半天的心情总算有点飞扬起来的苗头。 他看着礼物眨了眨眼,侧头又问宫鹤:“为什么突然跟我道歉?之前怎么一直没吭声?” 因为忍不住了。 心里这么想着,宫鹤嘴上却道:“不看看我给你准备的礼物吗?” 尤涟的注意力确实挺好转移,闻言他又看向盒子:“你给我送了什么?” 他低下头,边说边拆外面系着的绳结,“好像有点重。” “打开就知道了。” 宫鹤说,“除了这个我还准备了别的,待会给你。” 尤涟简直惊呆了:“这么用心?” 话音落下时,盒子被打开,里面郝然是一双A锥球鞋,红白黑的配色和华丽的设计让尤涟一下就认出了款式,他顿了一下,说,“这双我有了诶。” 尤涟喜欢收藏鞋子,不光A锥,也会收藏其他炫酷的鞋子。 一开始买这些是为了在圈子里“引领时尚”,后来渐渐地就成了习惯,基本出一双买一双,穿不穿另说,反正他得有。 “再仔细看看。”宫鹤说完,发动了汽车。 尤涟干脆把鞋拿出,借着窗外的路灯细看。 没一会,车里就响起了一声惊呼。 尤涟把鞋子抱在怀里,惊喜又不可思议地看着宫鹤:“我天!你怎么办到的?!” 两只鞋后跟处各有一个签名—— 一个是他最喜欢的球星的签名,另一个是他最喜欢的国外摇滚歌手的签名。 他们都是各自领域中的传奇,但关键是都在尤涟初二的时候就一个退役、一个退出娱乐圈,等尤涟明白怎么为偶像打Call的时候已经晚了,所以他珍藏的那些签名相片、球鞋全是高价收来的。 而这双球鞋不同,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To Urien。 Urien,是尤涟的英文名。 爆!炸!开!心! 唇角怎么压都压不住的那种! 压不住就不压了,尤涟脸上绽开大大的笑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宫鹤:“快说快说!怎么弄到的?!” 沉闷了许久的胸膛里终于感受到一丝轻快,宫鹤眼中浮上一抹笑意:“先说,你喜欢吗?” “这还用说?” 尤涟把鞋拿到眼前不停地看来看去,手小心地避开签名,生怕把它碰脏,“超级超级超级无敌喜欢!巨开心!开心到蹦迪三天也绝不喊累!” “那背课文呢?会累吗?”宫鹤突兀道。 尤涟脸上的笑顿时僵住:“……提那干嘛?” 宫鹤看着前方的路,神色自然道:“今晚来我房间写作业吧,我帮你背书。” 自从那天发生不愉快起,尤涟就再也没有进过他的房间。 没有连麦,也没有一起写过作业,交谈也仅限于冷冰冰的问好,甚至尤涟似乎对问好都很不耐烦,或者说,尤涟就是单纯地厌烦他。 这种感觉曾经他生生感受了十几年。 痛苦,却又因为尤涟的存在而令他无法割舍。直到两年多前才他彻底下了断舍离的决心,断掉了这份如毒品般令人折磨又上瘾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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