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脑袋上的小揪揪,然后是额头,最后露出一双骨碌转的大眼睛。 跟自己对上眼后,那双眼睛瞪得更大,亮亮的,像是落进了阳光,脑袋上的一簇呆毛也激动得晃了晃。 心里蓦地一轻,放在桌上的手却不自觉地捏紧了笔。 宫鹤抿唇,在心里唾弃轻易动摇的自己。 那双眼睛的主人似乎以为自己没看到他,又往上探出一点,露出半截鼻梁,还伸出一只手小幅度地冲自己比了个耶,又比了个OK,生怕自己看不到还晃了晃。 宫鹤强迫自己别开了头。 他感觉到心里有一堵墙摇摇欲坠,即将彻底崩塌。 “报告老师。”安静的班里冒出一个清脆的女声。 唐恋正在白板上写字,闻言她停下笔:“嗯?什么事?” 那个给尤涟送过发圈的女生弯着眼,笑眯眯道:“老师,今天零下三度,阴天,有风,昨晚下过小雨,外面非常湿冷,体感要比零下三度更低。” 唐恋挑了下眉:“所以?” 女生单手托腮,笑着道:“尤涟是Omega,再吹下去他一定会感冒。” 说完,又强调,“是一定哦。” 唐恋瞥了眼墙上的钟:“三分钟都没到。” 女生继续道:“室内30°,外面零下,一冷一热,不用一分钟就能感冒。” 宫鹤微微蹙眉,目光从女生身上扫过。 女生注意到了,她耸耸肩,脸上的笑容愈加灿烂,还举起手道:“老师,我去把他叫进来吧。” 唐恋犹豫一瞬,还是松了口:“去吧。” 女生打开门,把尤涟叫了进来。 进门时尤涟半张脸都缩进了衣领里,露在衣外的部分冻得煞白,鼻头和眼尾红红的,一进门就打了个喷嚏,他跟唐恋打了个招呼,然后揉着鼻子大步走回位置。 唐恋仍板着脸:“让你坐了?拿着试卷站到教室后面去!” 尤涟:“……” 那还不如站外面,站外面好歹没人看见,蹲着靠着怎么站都随他,在教室里就完全成了老师眼中的活靶子,做什么都被看在眼里。 算了,活靶子就活靶子,好歹教室里暖和。 而且,能看到宫鹤。 一想到宫鹤一直都喜欢自己,现在表现出的冷淡全是装的,尤涟就忍不住高兴。 光是看着他的后脑勺都觉得开心。 他刚在外面都想好了—— 等下了课,他一定要把宫鹤拉出去单独聊聊。 他会先表白,告诉宫鹤自己是怎么开窍的,告诉他自己转学就是为他而来,然后再问宫鹤这几年默默给自己补功课的事,等宫鹤吐露缘由,倾诉内心,再跟自己表白。 互相表白,互相喜欢,然后顺理成章地确立恋爱关系。 完美! 然而站了整整两堂课,唐恋都没放过尤涟,下了课还把他叫到办公室,不过不是为了他上课玩手机的事,而是给他发校服。 “校服一共两身,一替一换,每天都必须穿。” 尤涟接过衣服:“好的我知道了,老师您还有别的事吗?” 唐亮上下扫视他:“你很急?” 尤涟点点头:“啊,我急着上厕所。” 其实是急着表白。 即使大课和大课之间只有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他也要见缝插针地把心里话跟宫鹤说了,否则得难受死。 宫鹤可以一件事瞒那么多年,他可不行。 “行,那我快点说。” 唐恋把刚没收的手机在尤涟眼前晃了晃,“念在你第一次犯,今天晚自习下课来找我拿,再有下次,就得高考结束了,懂吗?” 尤涟用力点头:“懂懂懂!” 看着尤涟着急的样子,唐恋说话速度也越来越快,一分钟内把周一升旗必须佩戴校牌、头发抽空剪短染黑等事宜全说完了。 说完道,“回去把羊亿给我叫过来。” 尤涟茫然:“羊亿?” “就那个给你发圈的,你把他叫来,我有事找他。” 唐恋拧眉咕哝,“一天到晚把自己弄得跟女生一样……” 后半句尤涟没听见,没等唐恋说完他就一阵风似的从办公室冲回了教室:“羊亿!唐老师找你!她在办公室等你!” 喊完又喊宫鹤,“宫鹤!尤老师找你!他让我带你过去找他!” 说着尤涟匆匆跑到宫鹤旁边,一把抓住人手腕就往外拖:“快快快,特别急!赶紧的赶紧的!” 宫鹤一时没听清是哪个老师,但他还是站起身,跟着尤涟小跑起来。 看着尤涟把自己往七楼带,宫鹤不禁困惑道:“哪个老师?” 尤涟脸颊泛红,语气兴奋:“尤老师!” “什么?”宫鹤一时没想起来是谁。 看着出现在眼前的空旷厕所,尤涟扭头冲宫鹤笑:“尤老师啊!他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宫鹤眉头一动,终于反应过来。 两人一齐跑进厕所。 里面还没装修完,一扇扇包着薄膜的隔间门堆在地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木料的味道。 尤涟把宫鹤拉到厕所中间的空地,然后转过身看着他。 不知道是跑得身上发热,还是因为接下来要说的话太令人激动,尤涟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脸颊和鼻尖都红红的,看向宫鹤的眼睛里仿佛蕴着光。 “宫鹤。”尤涟按捺着心情,语气认真。 宫鹤神情冷淡:“嗯?” “我要告诉你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尤涟忍不住地翘起唇角。 还有什么比发现自己喜欢的人也一直默默地关心和喜欢自己,还更令人雀跃的吗? 当然有! 就是把默默的喜欢说给对方听,然后正大光明地互相喜欢! 宫鹤观察着尤涟的表情,语气平静:“什么事?” “就是——” 尤涟上前一步,靠近宫鹤,他微微踮脚,让两人眼对着眼,鼻子对着鼻子,感受着对方温热的呼吸。 看着对方眼里的自己,尤涟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跳出胸膛。 他一字一顿地、认真地说—— “宫鹤,我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 好,全文完(才不是嘞!)
第11章 话说出口的刹那,周围的嘈杂和喧嚣一齐消失不见。 只有砰砰的心跳声出现在耳膜和胸腔里,像敲鼓一般,兴奋和紧张随着鼓点的震颤着蔓延到四肢百骸。 尤涟蜷了蜷手指,此刻他眼里只看得见宫鹤。 他又说了遍,像强调,又像是再次确认自己的心意:“宫鹤,我喜欢你。”琥珀色的眼睛微微发亮,上扬的唇角挂满笑意,呼吸急促,他激动又紧张。 宫鹤瞳孔收缩,目露惊诧。 他垂眼和尤涟对视,因为实在靠得太近,以致于他能清楚地看到尤涟眼中的自己,鼻尖微动,充斥鼻腔的百合清香里混着一丝与清新二字完全不搭边的浓郁气味。 有点像玫瑰。 他想,这才应该是尤涟真正的信息素味道。 “为什么突然表白?”宫鹤很快平静下来。 “喜欢就表白了啊,我转学本来就是冲你来的,而且我也知道你为我做的事了。” 越说,尤涟唇角的弧度就越大,像是发现了对方的小秘密,忍不住有些得意,“我知道你一直默默地在帮我补习。” 宫鹤没吭声,神情看起来像在思考着什么。 尤涟看着宫鹤的眼睛,又说:“我还知道这个补习从初三一直到高三都没有停过,我哥已经全告诉我了。所以,你一直在关注我,一直都喜欢我,对不对?” 虽是问句,但尤涟的神情和语气都非常笃定,“从小你就喜欢我,我知道。” 除了因为想把他养废而对他千百般溺爱的詹雅婕外,宫鹤是对他最好,也最用心的人。 听尤涟提起小时候,宫鹤的眼神霎时变得有些微妙。 他问:“你知道?” 尤涟想也不想地点头:“是啊,我知道。” 想通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以前他的脑子都用在玩上,没什么谈情说爱的神经,所以宫鹤的离开和冷淡令他以为宫鹤不喜欢自己,但现在他可以肯定——宫鹤一直都喜欢自己。 然而,这句语气再轻松不过的话,对宫鹤来说却比一柄剑还要锋利。 他定定地看着尤涟,深黑色的眼里仿佛有什么在挣扎翻滚,过了一会儿,才趋于平静。 在背后攥了许久的拳头松开,宫鹤声音冷淡:“你弄错了。” 尤涟一顿:“弄错什么?” “对你好是因为你和我有婚约,我有责任对你好。帮你提成绩是因为我不希望未来跟我结婚的人连大学都考不上。” 宫鹤垂下眼,神情被长长的睫毛遮掩,“会很丢脸。” - 从下午一直到晚自习,尤涟都安静地呆在自己的位置上。 老师一共发了六张试卷的作业,他默不作声地全写完了,上课时把试卷压在老师讲的试卷下偷偷写,下了课就光明正大地写,一步都没有离开过位置,眼神也没有往左边瞥一下。 放学铃声响起,他沉默地站起身收拾书包。 “尤哥!数学最后一个大题给我看一眼呗,我写完了,但总觉得不怎么对。”江伯贺拿着试卷走了过来。 尤涟背上书包:“作业都在桌肚里,自己拿。” 说完,他垂着头大步走出教室。 江伯贺看看尤涟的背影,又看看还坐在位置上的宫鹤,扭头给了傅欢一个眼神:他们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就这样了? 傅欢耸肩:我哪知道? 江伯贺犹豫了会,小声喊:“鹤大佬?” 宫鹤冷冷地斜了他一眼。 江伯贺缩缩脖子,回到位置后冲傅欢摊手:玩了,事情大条了。 傅欢伸手在嘴前比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另一边,走出教室的尤涟用力呼吸着冰冷的空气。 鼻尖很快变得通红麻木,心肺也冰冰凉凉,但他却像感觉不到冷似的不停做着深呼吸,直到上了车,才捂着发疼的鼻子窝进座椅。 “少爷今天去哪?” “我哥那。” 尤涟瓮声瓮气的,鼻音有些浓,“把后面的窗开开,我透不过气了。” “要去医院吗?” “不用。” 尤涟吸了吸鼻子,看向远处的高三教学楼,“医生治不好。” 来到青檀园。 一进门,尤灿就发现了尤涟的不对劲,尤涟本身也没有遮掩,全表现在脸上。 尤涟进门时尤灿正在吃夜宵,见状,他试探地问道:“要一起吃点吗?项铮熬了山药大骨汤。” 尤涟“嗯”了声。 他把书包随意扔到沙发上,坐到尤灿对面,接过盛好汤的碗抿了口。 热意驱走寒冷,尤涟动了动手指,觉得浑身都暖了起来,就是鼻尖的疼有一半转化成了痒,变得又疼又痒,不怎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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