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消息不胫而走,仅是半天功夫就在学校各个群里炸开了锅。 先是说邓明姜家里出事了。 然后说邓明姜他爸做生意失败,欠了一屁股的债,把房车铺子全部抵了出去后还是不够,便自杀了。 最后说邓明姜他爸一开始不是自杀,而是故意伪装成意外,想要骗保,但被保险公司的人识破了。 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着邓明姜的事,一阵唏嘘,再往后面,很多细节都不记得了,只记得骗保的事。 从那之后,邓明姜的名字后面贴上了“骗保”的标签,怎么甩都甩不掉。 邓明姜请了一周的假,回到学校后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继续上课、下课、吃饭以及忙自己的事。 只是邓明姜变沉默了,三五好友变成独来独往,也不怎么去摄影部了,没多久索性辞掉了摄影部的职位。 日子还是一天天过去,直到另一个消息在学校里传开。 有人说邓明姜他爸被卷进了高利贷里,本金还完了,但利息这辈子都不可能还完,如今邓明姜他爸没了,这些人便天天找邓明姜和他妈的麻烦。 学校堵、家里堵、还在邓明姜兼职的地方堵,邓明姜报过很多次警,但那些人都是老油条,只是骚扰、从不出手,警察也拿他们没有办法,每次只能口头警告,那些人嘴上应着,转身又堵到了邓明姜和他妈新搬的家门口。 这件事闹了很长一段时间,闹到校领导那里,校领导找过邓明姜很多次,也帮过邓明姜很多次,可依然没有办法。 邓明姜被那些人缠上了。 那些人天天无所事事,便在校门外蹲邓明姜,被保安赶走就去街对面蹲,反正马路那么大,总有他们能蹲的地儿。 那段时间人心惶惶,大家担心惹火烧身,都不敢往正大门那边走,过于无奈,校领导又找到邓明姜,让他休学半个学期再来。 邓明姜同意了。 于是,他消失了,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他的踪迹。 法大也从此没了邓明姜这个学生。 季初兰不敢相信邓明姜竟然来到了工地上,那只本该握着笔杆子的手依然修长好看,但布满指腹和掌心的茧在灯光下清晰可见。 一顿饭下来,季初兰在回忆和现实之间兜转,鼻尖的酸意就没压下去过。 她从手提包里摸出一张名片放到邓明姜面前:“这么说可能有点冒昧,但我真心想帮到你,如果你需要帮助的话,可以联系我的私人号码。” 邓明姜看着面前的名片。 季氏分公司的总经理,一个很高的职位,普通人别说要她的名片,想要一张她秘书的名片都毫无途径。 此时此刻,这么一张珍贵的名片随随便便地摆在食堂里还没擦干净油的餐桌上。 邓明姜没有犹豫多久,他伸出手,食指和中指轻轻按在名片上,将名片推回季初兰面前的桌上:“谢谢你,不过我现在很好,暂时不需要帮助。” 季初兰抿了抿唇,收回名片,转而看向季初燕。 “真是巧了,没想到你俩能遇上。”季初兰说话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要么阴阳怪气、要么直话直说,“你俩性格差异挺大,还能做成朋友。” 一直用筷子戳着米饭的季初燕幽幽开口:“我也没想到你俩大学时进了一个社团,还一起去乡下取材。” 回忆起那段轻松的时光,季初兰难得温和一笑:“a市说小不小,但说大也不大,倒是你,一直在工地上呆着,江瑞都没有怨言吗?” 江瑞这个名字已经在季初燕的生活里消失很久,冷不丁地被季初兰提起,他呆了快半分钟才想起有这么一个人。 哦。 是他那个想要取消婚约却又不敢自己跟双方父母说的未婚夫。 说实话,季初燕都快记不得江瑞长什么样子了,只记得江瑞喜欢抹发胶、喜欢把头发梳成大背头、喜欢穿衬衫西装,都是刻板记忆。 见季初燕的表情不对,季初兰的筷子停了一下:“怎么了?你和江瑞之间出问题了?” 知道自己弟弟和邓明姜的关系好还住一个宿舍后,季初兰便没在邓明姜面前藏着掖着,估计邓明姜知道的比她都多。 季初燕捏紧手里的筷子,莫名有些紧张,他用余光看看旁边的邓明姜、又看看对面的季初兰,把头摇的跟波浪鼓似的:“没、没有啊。” 季初兰何等人精,一眼就看出了不对,两眼一眯,问道:“你们吵架了?还是江瑞怎么你了?” “没有,真的没有。”季初燕埋着头说。 但季初兰不信,嘴角往下一拉,筷子往桌上一放,也不知道是在不高兴季初燕的隐瞒还是在不高兴江瑞那个人。 “我就觉得江瑞不像个老实本分的人,你偏不听,偏要和他订婚。”季初兰说,“我出社会比你早,见过那些花花肠子的人比你在学校里见的人都多,你要是听我一句劝,就再考虑一下你和江瑞的婚事,你才二十岁,不用这么着急结婚。” 这番话像是刺激到了季初燕的某根神经一样,他蓦地抬头,脸上挤出一抹僵硬且勉强的笑:“江瑞很好,我们没有吵架,每次放假我都会去找他。” 季初兰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邓明姜闻言扭头。 季初燕僵坐在椅子上,他感受到了邓明姜的注视,却不敢转头和对方对视,他一直盯着季初兰的嘴巴,视线不敢往上挪动分毫,生怕和季初兰的目光对上,就会被她识破自己的谎言。 “上次我们一起逛了商场,他跟我去电动城玩,看我夹了很多娃娃,还跟我一起吃了猪脚面。” 季初兰噗嗤一笑:“这可不像江瑞会做的事。” 天气早就变凉,可不知道是不是季初燕穿得太厚的缘故,他背后全部汗湿了,他讷讷地说:“后来我们还去逛了超市,自己在家做饭。” 季初兰点了点头:“看来他确实有所改变。” 季初燕闭上嘴巴,喉咙里仿佛堵了一团棉花,再也吐不出任何声音。 他的大脑又成了浆糊,被木棍搅拌着,思绪混乱,只有冷汗不停地从额头上溢出。 有那么几秒,他几乎拿不住筷子。 离开时,他悄悄看了一眼邓明姜,结果正好被邓明姜逮个正着。 邓明姜一如既往地没有表情,似乎什么都没想、又似乎把所有想法都藏得很深,他安静地看了季初燕一会儿,随即挪开目光。 季初燕的心脏怦怦直跳,人生中第一次有了被一个人的眼神吓到腿软的经历。 哪怕那个人的眼神里什么情绪都没有。 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停了,地上雨水混着泥巴,泥泞不堪,季初兰穿了一双细高跟鞋,在一群男人中健步如飞。 快走到工地大门口时,邓明姜忽然脚步一停,对季初兰说:“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第87章 集团小少爷x工地工人 两人来到车子的另一头, 这边安静,也和季初燕他们有段距离,说话不容易被听到。 季初兰穿了一身白色的职业装, 没有外套。 冷风吹过, 她被冻得抱起双臂,但还是冲着邓明姜笑了笑:“改变主意了?” 说完要从手提包里重新摸出名片。 邓明姜的声音阻止了她的动作:“我想跟你说说季初燕的事。” 季初兰微有诧异, 她很快收敛神色, 把手提包上的拉链拉好:“你说。” “你不喜欢季初燕。”邓明姜没用疑问句, 用的肯定句。 季初兰没想到邓明姜说的是这件事, 记忆中邓明姜从不插手别人的事,他是个很不喜欢麻烦的人。 怔愣过后, 季初兰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只是说道:“我们家人多, 关系难免复杂。” “季初燕不是你的竞争对手,他志不在此, 也比不过你。”邓明姜垂着眼帘,光和影都在他的脸上,却掀不起他表情中的任何波澜, 他好像一直停在七年前的某个瞬间,“你想做什么就放心大胆地做, 只要你成功了,季初燕在你的人生中连一条多余的横线都画不出。” 季初兰看着他, 慢慢放下抱臂的双手,她似乎听明白了邓明姜的意思。 “你放心吧,小燕子再怎么说也是我弟弟, 我是不喜欢他,但不会一直不喜欢他, 我也很清楚我的对手不是他。” 她分得清楚是非对错,也看得见黑白交汇中间的那块灰色,只是从小一起长大,不在一个和谐美满的家庭里,走的又是相同的路,难免产生竞争意识,有时候人被情绪左右,言语不受控。 不过她和季初燕始终是姐弟,有时候会相互讨厌,可一旦有事发生,血缘还是会将他们凝结起来,就像今天,她推了很多工作才腾出一个下午的时间,来回三个多小时的车程,只为和季初燕当面说几句话。 她叹了口气,转头朝车的另一头看去,只见季初燕裹紧外套在原地跺脚,像是冷得不行,又不想自个儿先回去,眼睛始终盯着他们这边。 “你们关系还挺好的。”季初兰说,“就是我弟弟有时候比较任性,只能让你迁就着他。” 邓明姜嗯了一声,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他很好哄。” “是吗?那就好。”季初兰笑道,“可惜他要回去上学了,还好都在a市,见面方便,你放假有空的话可以来我们家做客。” 邓明姜扯扯嘴角,要笑不笑的样子,没有回应这句话。 等季初兰和秘书上车离开后,邓明姜也和季初燕并排往工棚的方向走,杨健康等人走在他们前面,一边说话一边越走越远。 准确来说,是他们的步伐越来越慢。 泥泞的地上很不好走,每走一步都会在裤腿上溅不少泥水,还好工地上的照明灯悬在头顶,明亮的灯光照着脚下的路,他们可以小心避开地上的水坑。 季初燕忐忑不安地揪着裤子,一直没敢抬头看邓明姜。 快走到工棚外时,邓明姜忽然出声问道:“你是不是要走了?” 季初燕嗯了一声,脚步跟着邓明姜停了下来。 “什么时候?” “就这几天吧。”其实早该走了,是他一直拖着,杨健康问过几次,见他没打算走便没再提过。 工棚外的照明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两个人的影子像两条平行线,往前延伸,没有相交的点。 邓明姜想了一会儿,又问:“等你走了,你那间宿舍是不是要被杨工头收回去?” “好像是吧。”季初燕挠着脑袋,他也不太确定,“我可以跟他打声招呼,让他把那间宿舍腾出来给你单独住。” “不用了。”邓明姜说,“好麻烦。” 季初燕忙道:“不麻烦,就几句话的事,杨健康好像还在办公室里,不然我现在就去跟他说。” 季初燕急急忙忙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急什么,只觉心里烧了一簇火,烫得他哪儿哪儿都疼,双脚在地上站不住,一定要走来走去才能勉强冷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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