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很安静,静到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裴川抿了抿唇,背脊微不可察地绷紧了些。 很快便上好了药,林岁辞拧上了药管盖子,视线地不经意间往下扫了一眼,然后在某处停留了下来。 那是在裴川侧腰的地方,有一道七八厘米左右的伤疤,伤疤有些浅,应该过去了很久。 这道伤疤无端为裴川添了几分野性。 林岁辞的心中微动,鬼使神差般伸出食指,在伤疤上轻轻碰了碰,又像触电般缩回了手指。 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唐突,他懊恼地皱了皱眉。 耳边却突然响起裴川那一贯波澜不惊的声线,“我小时候不学好,这道伤疤是跟别人打架时留下的。” 裴川边说着,边把衬衫重新穿好,他的动作慢条斯理,修长的手指一一将纽扣系上。 穿完衣服,他转头看向身后表情有些呆呆的青年,从喉咙里溢出一声低笑,“吓到了?” 林岁辞怔愣片刻,随后摇头。 他只是觉得意外,裴川给人的感觉就是成熟稳重,端庄自持,没想到小时候也会叛逆,跟别人打架。 很难想象。 林岁辞突然想起在书房门外看到的画面,那时候裴川也在教训别人。 当时他的第一感觉就是害怕慌乱,现在回想起来,倒也不觉得害怕了。 大概是因为裴川之前跟他说过,不会伤害他。 他以前不相信,现在愿意相信了。 过了一会儿,保镖拎着打包好的食物回来了,是一份还冒着热气的鲜肉小馄饨,上面撒着绿色的葱花,卖相看起来很好,闻着也很香。 裴川把勺子递给林岁辞,劝哄道:“知道你没有胃口,但多少吃点儿。” 吃饭对于现在的林岁辞来说,就是一大难事,每次只吃几口就吃不下了,他之所以瘦得这么厉害,有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饿的。 裴川每次都看得直皱眉,就差上手喂了。 林岁辞也知道这样不行,于是便乖乖接过了勺子,垂着眸子开始吃馄饨,偶尔用余光扫一眼坐在旁边的男人。 裴川就在旁边看着他,就跟大人监视不好好吃饭的小孩儿一样。 吃到了一半,林岁辞就吃不下了,他余光里又扫了眼裴川,试探性地将手里的勺子放了下来。 他是个正常的成年人,饭量自然不会这么小,但现在不是饿不饿的问题,他根本就没有食欲。 果不其然,裴川又微不可查地拧了拧眉,“再吃一颗,行吗?” 就一颗而已,林岁辞选择妥协,又乖乖拿起勺子照做。 裴川:“再吃一颗,听话。” 林岁辞只能继续照做。 裴川:“再吃最后一颗?” “……”林岁辞感觉自己上当了,他秀气的眉轻轻一皱,有些为难。 在裴川的目光注视下,他慢吞吞地用勺子装了一颗馄饨,但不是往自己嘴里送,而是直接递到了裴川嘴边。 没有预料到林岁辞的举动,裴川微微一愣,对上了林岁辞那双哭得红红的兔子眼睛,此时正殷切地看着他。 裴川:“……” 林岁辞等待了几秒,也没见裴川张嘴,那张英俊的脸上仍旧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情绪。 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吃别人吃过的东西,尤其是裴川这种身份的人。 林岁辞眼里闪过一丝局促,正要把手收回去的时候,裴川突然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腕,稍稍低头,张嘴将那颗馄饨吃了进去。 他不紧不慢地吃完,还给出了评价:“味道不错。” 林岁辞便趁热打铁,他红着耳朵,又装了一颗馄饨送到裴川嘴边。 以至于最后,这剩下的半碗馄饨全都被他喂进了裴川的肚子里。 裴川后知后觉才意识到,他被这小孩儿给摆了一道,不想吃东西,就把吃的都喂给了他?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唇边噙起一抹很浅的笑,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出来,这笑容里有些无奈,又带着几分纵容。 会耍小心机了,这样的林岁辞倒是愈发……可爱了? 裴川本来还担心林岁辞的病情会加重,更加郁郁寡欢,没想到经历了这一回,他的情况反而好了一点儿?对自己的态度也明显亲近了一点儿。 就像一只遍体鳞伤的小刺猬,缩在角落里用浑身的刺保护自己,不让自己再受到伤害。 直到现在,他试探性地卸下了防备,小心翼翼地把自己柔软的腹部暴露出来。 裴川不知道的是,原本林岁辞在去江家之前就不抱任何的期待,没有期望,所以就不会失望。 因为他很清楚地知道,就算江鸿宇和周文倩知道了江乐的所作所为,就算他们会对江乐生气失望,最终也还是会护着他。 林岁辞都知道。 打了点滴又吃了东西,林岁辞的脸色缓和了一些,精神也好了不少。 只是普通的低血糖,医生说现在就可以离开医院了。 “还愿意跟我回去吗?”裴川坐在病床边,目色平和地看着林岁辞,不确定地询问。 顿了顿,他又补充:“Lucky还在等你。” 裴川没有忘记在书房里看到的画面,林岁辞和他对视时惊慌失措的眼神,还有慌乱离开的背影。 所以,他不确定林岁辞还愿不愿意跟他回去。 裴川在书房里抓的人是他二叔裴兴德派来的,偷偷潜进书房里想偷一份重要的文件,殊不知早就被监控给拍到了。 对付这种人,他一向不会心慈手软。 裴川其实不想让林岁辞看到他这一面,这小孩儿在路边看到卖花的老人都会心怀同情,把花全都给买了。 这么干净清澈的一个人,裴川想保护好他,将那些肮脏,龌龊的东西全都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 这种想法不知道从何而起的,但日渐强烈。 哪怕林岁辞不愿意跟他回去,他也不会再让对方回江家。 其实裴川没什么耐心,更喜欢一些简单粗暴的方法,例如直接强行把人给带回去。 但他又怕吓着对方,便也只是想想罢了。 见林岁辞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裴川就更加不确定了,他斟酌片刻,“就算你不想回去,也没关……” 关系的“系”字还没有说出口,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林岁辞突然倾身过来,握住了他的手掌。 从裴川的角度能近距离地看到青年线条柔和精致的侧脸,浓密如鸦羽般的眼睫低垂着,眼帘半阖。 青年的神色认真,伸出好看的食指点在他的掌心里,一笔一划缓缓地写了一个字。 带着温度的指尖触碰掌心,有些痒,像羽毛刮过一样,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最后一横写完,林岁辞移开手指。 裴川的指尖微微蜷了蜷,有些走神地盯着自己的掌心看了片刻,上面什么也没有,但似乎残留了一丝酥酥麻麻的感觉。 他将情绪敛于眼底,撩起眼皮看向对面的人,“好?” 林岁辞没有任何的犹豫,非常认真地点了点头,同时扬起嘴角,冲裴川笑了笑。 他的脸色还带着病气的苍白,但笑得眉梢眼角都在上扬,眼睛也弯了起来,清澈的眼睛里杂糅了窗外灿烂的日光,竟也让这个笑容变得明媚了起来。 裴川看着他的笑,片刻,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也道了声好。?
第40章 裴川,你能抱抱我吗4000+ 隔日,江景延又去了一趟裴家。 不过这回他没打算爬墙,上回好巧不巧被裴钰那厮撞了个正着,丢脸都快丢到姥姥家了。 这回江景延是被李管家领着,堂堂正正从大门进来的,他还不放心地问了一句:“这回裴钰不在吧?” 李叔:“在的,堂少爷在半个小时前就来了。” “他怎么一天天的这么有空?”江景延无奈。 李叔:“堂少爷说他家养的狗想念儿子了,就是Lucky,您昨天见过的小柴犬,所以就带着他家的狗过来了,说是享受一下天伦之乐。” 江景延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两下,“……” 他当然是知道裴钰家里养了两条柴犬,还是一公一母,上个月还生了三只柴犬宝宝,时不时就在朋友圈里晒,还说那是他大孙子。 好巧不巧,没走两步他还真就看见了裴钰,对方就蹲在院子角落里,身边还跟着一群柴犬,正拿着飞盘高高兴兴地逗着他的儿子儿媳和大孙子们玩儿。 江景延立刻抬手挡住了脸,快步离开了对方的视线范围之内,确保对方没有注意到他,这才小声对旁边的管家道: “他就真的没有别的事情干了吗?” 李叔笑了笑,“很快就有了,裴爷已经在裴氏旗下的工厂给他找好活儿了。” 江景延沉默片刻,随后给他竖起了大拇指。 在客厅里坐着等了一会儿,裴川才不紧不慢地从楼上下来,江景延起身,礼貌地冲对方微微颔首。 “裴总,多谢你那天挡在了岁辞面前。” 裴川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在侧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姿态随意,语气冷淡:“江总,有什么话你就直说。” 江景延:“我想见见岁辞。” 裴川:“他吃了药,已经睡着了。” 闻言,江景延离开担忧地皱起了眉,询问是什么药,林岁辞是不是生病了,严不严重。 虽然裴川不喜欢江家人,但这个江景延是确确实实关心林岁辞的,也不算太讨厌。 “抑郁症。”裴川如实道。 “抑郁症?”江景延搭在大腿上的手蓦地收紧了,这个词和失语症相比,并不算陌生,他的嗓音有些发紧,不确定地询问:“你是说,岁辞除了失语症之外,还有抑郁症?” 裴川不置可否。 不用猜也知道,林岁辞的这些病都是那次绑架造成的,确切地说,都是因为江乐,他的弟弟。 江景延的心脏收紧,眼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他不知道这件事对林岁辞的打击这么大,昨天还鲁莽地带着他回了江家,又让他受到了伤害。 “裴总,麻烦你替我向岁辞转告一下,我对不起他。” “还有,这是他的手机,麻烦你转交给他。” 裴川接过手机,淡淡地嗯了一声,“还有事吗?” 言外之意就是要送客了。 “裴总,我最后想问你一个问题。”没等裴川回答,江景延看着他那张没什么情绪的脸,继续道:“你对岁辞是认真的吗?” 裴川:“嗯。” 他是真的把林岁辞当成弟弟,很认真。 圈子里关于裴川的传闻有很多,有一点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就是裴川的感情问题,大家都说他对女人没兴趣,或者那方面不行,因为他从来就没有碰过别人,无论男女。 以前也有人想讨好裴川,费尽心思往他床上送人,结果最后全都被赶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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