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女士年纪大概五十来岁,扎着一头利落的马尾,鬓角处横生出许多白发。她穿得非常朴实,肩上挎着一个大容量的帆布包,米白色的包身上印着红色的几个大字——荒野生存协会。 殷朔年少见地对陌生人主动,迎上去便问:“您是我父亲生前的同事吗?” 女人缓缓从回忆中抽身,转头看向殷朔年与谈逸冉,迟疑地点了点头。 “你是?” 她的视线停留下殷朔年的脸上,有些讶异,“你是殷华的儿子?” 女人转过身,朝两人介绍自己,“你们好,我是荒野生存协会的前会员,也是你们父亲生前的好友,我姓刘,你们叫我刘阿姨就好。听闻你们在海上失联了四十多天,最近才回国……嗨,我也是听朋友传的,今天到这附近办事,就想着来看看老朋友。” 刘阿姨将谈逸冉认作了殷朔年的弟弟,但谈逸冉也懒得解释,于是朝她简单说了海难的事情,给殷朔年的父亲献上两朵白花。 殷朔年躬身在父亲墓前拜了拜,三个人望着那张嵌在墓碑上的黑白照,一时相顾无言。 “多亏了父亲教给我的知识,”殷朔年沉声说,“没有他,我们现在不可能活下来。” 刘阿姨叹了口气,“你爸爸在天上保佑你呢,”她推了推眼镜,“你爸爸一直在用知识救助他人,当年在尼迫尔……” 提起那次遇难,刘阿姨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悲伤,但很快振作了起来。 “不提了,”她摆摆手,“对了,遇到你们也是缘分,这个送给你们吧。” 她低下头,在昏暗的光线中摸索身上洗旧褪色的包,从包上摘下两个崭新的金属徽章,递给面前两人。 谈逸冉接过来,仔细端详,发现那是一个由火焰和小刀组成的logo,和挎包上印的一模一样。 “你们感兴趣的话,可以随时来参加我们协会的活动。” 临走前,刘阿姨指了指他们手中的徽章,“虽然愿意加入的年轻人不多,但这里有很多都是你父亲的老友,如果上班的生活很无聊的话,欢迎随时来看看。” 殷朔年握着手中的徽章,点点头,目送她离开。 两人远远看着她走出墓园,骑上停靠在汽车旁的摩托车,消失在寒风之中。 谈逸冉有些羡慕这样的自由,目光追随着到远方,心中也有了几分期待。 “等我们都不稳定下来,就去看看吧,”他朝殷朔年说,“或许我们也能帮助其他人呢?虽然上次帮助妇女小孩把自己拍浪里了……” 他说着,摸出手机打算搜索一下这个协会相关的资料,却看到一条新的未读消息。 谈逸冉愣了一下。 殷朔年凑过来,从后面环着他,“怎么了?” 头顶,归巢的乌鸦响起刺耳的鸣叫,谈逸冉愣愣地看了一会儿手机,有些迷茫地抬头看向殷朔年,问:“他怎么知道的?” 屏幕上,是杂志社社长发来的消息。 “小谈,你回来还没有多久,现在应该好好休息,你私自联系摄影师合作,是想违约吗?”
第75章 辞职 乘公交回家的路上,谈逸冉一直沉默不语,神色凝重,无论殷朔年如何安抚都闷闷不乐。 他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的工作邮箱一直都有程小杭看管,只要他用杂志社办公的电脑登录了,上司就全都能看见。 社长一定是看到了他发出的邮件,才终于按奈不住,在此刻选择和自己联系。 谈逸冉越想越生气,同样都是老板,殷朔年能在九死一生后请员工们吃涮羊肉,而自己的老板却对自己不闻不问,只想着如何试探他的态度,直到发现自己快要留不住员工了,才用这样的语气发来一条“慰问”。 他强忍着把上司直接拉黑的冲动,冷着脸在心里问候了他一百多句,心中的怒火才稍微平息了些。 回到家里,殷母热情地从衣柜里拿出厚厚的被褥,在客房帮他们铺好了床。 殷朔年揽着谈逸冉晃了晃,示意他不要生气了。 谈逸冉看着这张又大又软,铺着碎花被的大床,对上司的怨气逐渐被抛到脑后。 “这个房间,装修的时候就打算留给小年的。”母亲笑了笑,搓了搓冰凉的双手,拿起空调遥控器,开始调整暖空调的温度。“他一年才回来一次,没人住,就变成客房了,”她说,“幸好我买了个大床铺,你俩睡着应该不会挤。就是不知道,小冉你能不能睡得惯。” 谈逸冉意识到她是把自己当矜贵少爷了,连忙摆摆手,“睡得惯的,伯母,我们还睡过石头地呢,能睡着。” 殷母笑起来,走到门边带上门,临走前朝殷朔年笑了笑。 “小年,”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今天辛苦了,你和小冉早点睡。” 殷朔年错愕地顿了一下,一张脸瞬间就红了,然而还没说出解释的话,房间门已经被轻轻关上。 谈逸冉满脸疑惑,不懂母子俩在打什么哑谜。 他叹了口气,换上睡衣,瘫倒在碎花被子上,开始思考自己的人生大事。 “怎么办,”他用脚勾住殷朔年的小腿,将他拉到床上来,“我现在好想把我上司骂一顿。” 殷朔年抱着他,在床上打了个滚,悄无声息地把他裹在被子里。 “我支持,”殷朔年吻了吻他的耳朵,“我们小冉不是能随便欺负的人。” 谈逸冉转过身,扒开他的衣服四处乱亲,从胸膛一路亲到嘴唇。殷朔年发出低低的喘息,情意正浓时,他正打算再和谈逸冉更进一步,谈逸冉却突然掀开被子,一个翻身跳起来,冷冷地坐在床上,用一种怨气比鬼大的臭脸表情瞪着面前的空气。 殷朔年满脸疑惑,“小冉?” 谈逸冉冷冰冰地坐了一会儿,沉声说,“我要辞职,马上辞职,这破杂志社谁爱去谁去。” 昏暗的房间里,唯一还亮着的床头小灯发着黄色的微光。 殷朔年缓缓坐起来,安抚道:“那就辞职,我把明天回首都的车票改到裕南,我陪你去。” 谈逸冉默默坐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又直直倒回床上,用碎花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我就不相信,”他冷哼一声,“我在荒岛都没饿死,没了杂志社,我还能在裕南市饿死不成?” 殷朔年拉着他的手腕,放在刚刚吻过的胸膛上,抬手抚上他后颈的小痣,“不会的,小冉,老公养你……” 他说着再次吻上来,堵住谈逸冉满是怨念的嘴,紧贴着他的身体,逐渐在充满寒意的被子里升温。 次日,两人告别母亲与外婆,踏上回裕南市的路途。 临走前,外婆强硬地塞给他们一人一个大红包,殷朔年凑到她耳边说了句什么,老太太立刻眉开眼笑,将红包收回抽屉里。 谈逸冉有些疑惑,不知道殷朔年在说什么。谈逸冉拖着行李箱,朝小妹挥挥手,又指了指自己的手机,示意之后常联系。 告别一家子人,坐上回程的高铁时,谈逸冉收到了摄影师的好友申请。 中午时分,对方直接打来了视频电话。 此时,谈逸冉正靠在殷朔年肩上和他腻歪,看到对方打来电话时的瞬间,他立刻从殷朔年身上弹起来,整理好满头凌乱的长发,戴上耳机,正襟危坐地将手机放在小桌上。 一切准备就绪,殷朔年点点头,帮他点下接通。 谈逸冉深吸一口气,忽然有种回到刚毕业时四处面试的时候。 高铁上信号不太稳定,对面的屏幕很迟才亮起来,显现出对方的样貌。 谈逸冉见过很多摄影师,他本以为这位品味沉郁的摄影师会和杂志社里的同事一样,是个留着胡子、打扮新潮的中年男人,然而与他预想完全相反,屏幕那头,是个留着寸头,打扮简约干净的年轻人。 这人看上去不到三十岁的模样,脸很白净,穿着白衬衫,身后是一面亚麻色的墙。 “谈逸冉先生,您好,”他有些激动地往前坐了些,离屏幕更近了,“初次见面,我叫顾峰,真的非常感谢您能和我合作!说来惭愧,我还是在社会新闻上了解到您的,之前一直没有过接触,实在是遗憾……” 他的语气有些激动,殷朔年凑过来了一点儿,偷偷戴上另一个耳机,有些戒备地看了看屏幕里的男人。 谈逸冉紧张地盯着屏幕,发现殷朔年半个胳膊入镜之后,赶紧蹭了蹭他的小腿,让他挪开一些。殷朔年却好像没有领会他的意思,依旧一动不动地挨在他身边。 “不不,不用这样客气,”谈逸冉有些局促地笑着,忽然体会到殷朔年难以社交的心情,“摄影师和模特之间就是朋友关系,你叫我逸冉就行。” 对方点点头,终于慢慢从激动的情绪中平复下来。 “好的,我知道了,”他笑起来,微微耸起肩,“我最近一直在首都,你有时间的话,我们随时可以约见面,拍摄具体的内容,之后再详谈吧。” 谈逸冉点点头,忽然注意到屏幕里自己的模样,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发根。 拍摄之前,他还得找个时间把新长出来的头发染了…… 正想着,顾峰忽然问:“逸冉,你的时薪是什么价格?我按1.5倍付给你。” 谈逸冉吓了一跳,“现在就谈价钱吗?” 平面模特的时薪因人而异,谈逸冉的时薪算是中等水平,大概一千五一个小时,但杂志社上司时常给他穿小鞋,更低的报价他也没法拒绝。 顾峰笑了笑,“做自媒体赚了不少,不差钱。” 他虽然不差钱,但谈逸冉也不敢胡乱报价。两个人商量了一番,把价格定在一千一小时,服装不需要谈逸冉操心。谈逸冉暗自估算,辞职应当不需要太久,于是把见面时间定在四天后,谈逸冉去首都与他会面。 挂断电话后,谈逸冉摘下耳机,转头对上殷朔年灼热的视线。 他这时才想起来,自己这位男朋友,刚才在一旁全程听完了他们的对话。 “小冉,谈价格不是这样谈的,”他认真看着谈逸冉,“就像还价一样,对方越想要,加价的空间就越大。” 谈逸冉一挑眉,“我本来就不知道怎么还价。第一次合作,低一点也没关系。” 殷朔年闷闷地应了一声,谈逸冉总觉得他怪怪的,于是上手捏了一下他的脸颊。 殷朔年一张帅脸被捏得变形,他垂着眼睛,也不挣扎。谈逸冉忽然明白了什么,于是放开手,旁若无人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吃醋了对吧。” 殷朔年默默移开视线,“没有……” 谈逸冉眨眨眼,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哦,那就好,我以为你吃醋了呢。” 说完他便躺回座椅里,打了个呵欠,不理殷朔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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