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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鱼每次在这种道谢的事情上都有奇怪的执着，好像一只强硬将小鱼干塞给人类的黑猫一样。 温否爽朗笑了。 “不用谢。” 他俯身向前，高大的身材阴影将尹鱼整个都笼罩在里面，那气息似乎也喷薄在尹鱼的耳畔。 他状似无意地开口： “其实我跟我同学的关系也不怎么样。能够跟你出来相处让我感觉开心多了。” 尹鱼的嘴唇微张，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好像要替温否辩驳似的：“怎么、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有人不喜欢温否呢？温否人那么好！ 温否不知为何，望着他的模样定定两秒，然后控制不住地笑了一声。 大概是觉得自己的行为太过于失礼，他以拳抵唇缓了两秒，然后才坐下来。 “其实，我的人缘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有些同学知道我的秘密之后都对我敬而远之。” 温否收敛起了自己的笑容，听上去有些伤感似的：“就算那些人看上去那么想跟我交朋友，但是他们总是来去匆匆，能够留在我身边的人，少之又少。” 尹鱼的眼睛都瞪圆了。 好像在说那群人到底有没有眼光，居然连温否都不喜欢。 温否只是略微偏了一下头，就继续望着冒着渺渺热气的杯子，轻叹道： “小鱼……其实，你应该看到了吧？” 尹鱼一怔。 “你介意吗？” “或者说，你知道了我喜欢男生，还愿意跟我当朋友吗？” 一阵惊人的沉默。 在这默然的气氛蔓延开来之前，一道轻软、略有些咬字不清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 尹鱼的脸憋红了，他的指节被握得青白，好像用了极大的力气似的。 “我不介意！” 声音很大，差点连桌上的水都振出去了。 他用喊的声音说出来了这一句话，却在之后的片刻后陷入了僵硬的死寂。 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似的。 所幸，温否慢慢地笑了起来。 甚至笑的越来越开心。 望着温否的笑脸，尹鱼的脸越来越红，头也越来越低，快要碰到桌面的时候，却被一只大手给拦住了。 “别磕疼了，”温否的语气很亲昵，“点的菜马上就要上来了，我们一起吃，好吗？” 尹鱼闷闷地点头，脸还像个番茄一样。 直到热腾腾、香喷喷的虾饺被抬了上来，尹鱼才慢吞吞地抬起头，看到自己的“新朋友”极其自然、极其开心地夹到自己碗里，并且嘱咐自己一定要多吃一些。 “小鱼，我是真的很开心，”温否坐在他的身边，离他只有一点点远，几乎是一转身就会碰上的距离，“能够因为这个手机跟你认识，我实在是太幸运了。” 尹鱼想摇头，分明是他自己幸运才对！ “所以，不要跟我距离太远好吗？” 温否将那块红米肠粉夹进了尹鱼的碗里，语气有些恳求：“不然的话，我总觉得，是我什么做错了。” 尹鱼没迟疑： “当然可以。你、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其实尹鱼看着自己满满当当的碗，都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开心了。 尽管他周身阴郁冰冷的气质未改，但是他紧紧握着筷子的手都在发抖，看得出他有多激动。 在今天之前，尹鱼一直都不知道温否跟他一样，都没有什么朋友，而且，温否竟然会这么“粘人”。 当然，尹鱼是不会讨厌的。 直到他们相谈甚欢地吃完了一顿饭，将近一点的时候，尹鱼望了望手机，迟疑了两秒。 桌上的热水喝完了。 温否几乎下意识地凑过来了一些，微笑着道： “怎么了？我记得你下午应该没课吧。” “现在就要走了吗？” 尹鱼怔愣了一瞬，没来得及想为什么温否知道他下午没课，就赶忙摇头：“不、不是，是……” 是他不知道该不该留在这里打扰温否了，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尽早离开。 温否似乎顿了一下，及时开口： “那是有什么作业吗？” “不，不着急！”尹鱼赶忙开口，“我可以等一会再走。” 实际上，他就算现在走了，也根本做不了作业。 毕竟，他们计算机系的作业总不是用纸笔就能够完成的。 之前尹鱼每次写作业都是去学校的机房，现在，机房好像正在整修，不一定开门；他的作业就有点麻烦了，人缘好也就罢了，偏偏他没什么熟人……真是糟糕。 他明明正在思考这件事，可是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眼皮子越来越重。 大概是因为刚刚吃的太饱了，碳水的作用太厉害，让他渐渐困了吗…… 温否的笑声竟然也朦胧了一些起来，他的大手不知什么时候搭靠上了尹鱼的肩膀，让他坐得更舒服一些。 “那就好。” 温否轻声道，“那你要不要在这里休息一下？” “陪我？” 尹鱼的眼神略微有些茫然，下意识地点头，咬字不清，软乎乎道：“会不会，麻烦……” “不麻烦，”他轻声说，“跟我来沙发这儿躺一会？” 尹鱼听话地站起来，亦步亦趋地跟在温否的身后，然后在沙发旁坐下来，摘掉了自己的助听器，小幅度地往旁边挪了挪，将脑袋搁在了沙发扶手上，给温否让了一片位置。 “你也睡。” 他说。 半点没有自己面前的男人是个极具有危险性的动物的自觉。 温否也坐下来，笑道： “……怎么那么困？感觉都要晕过去了。” 这句玩笑话好像成真似的。 他话音刚落，就看到尹鱼真的昏昏沉沉靠在沙发边上睡了过去，眼睛闭的紧紧的，睫羽随着呼吸一颤一颤，粉嫩的唇在梦中也是紧闭的，好像脆弱的小动物。 温否不说话了，半晌之后才轻轻叹了口气。 “今天差点露馅好几次。” 所幸尹鱼总是对他有很深的滤镜，才没生出丝毫的警惕心思。 一阵沉默。 温否含笑无奈，“没办法，宝宝，一看到你，我就什么都忘了。” 没有人回答他。 “怎么这么笨，”他叹气，“要是别人也把你这么骗过来操，你怎么办呢？” 他的话说的很下流，配上他极其温柔的神情，有种诡异病态的疯狂。 “你说你要不要罚？” 他的语气愠怒，然而动作轻柔，慢慢地低下头，将尹鱼的小腿抬起来，鞋子也脱掉，放在了沙发上，用自己的外套垫着。 尹鱼乖乖的，睡得很沉，脸蛋都红扑扑的。 温否凑过去。 温否舔着尹鱼沾着浅浅橙汁的唇瓣，撬开他的唇，吮他的舌尖，在他的唇齿间逡巡，捧住他的脑袋狠狠亲。 直到最后，温否脸上有些诡异的潮红，呼吸急促。 够了。 他想，他筹谋了这么些年，不能因为贪图一个吻就前功尽弃。 这个吻，是预支的奖赏。 他“温柔”了这么些年，然而混蛋的本性难移，骨子里依然是个变｜态。 亲上肖想了几年、柔软的唇瓣时，他一瞬间回到了高中，成为了那个嚣张跋扈、疯狂的阿不。 第 9 章 尹鱼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他经历了同现实并无二致的欺凌，也不知忍过了多久，才终于习惯了身上的拖把污水味、潮湿的作业本、破旧的校服。 这种梦他从前也总做，每每醒来的时候总是满头大汗、痛不欲生，感觉心脏纠在一起，要因为过去的那些事情而陷入无穷的悔恨。 可今天的这个梦似乎跟从前有不同的地方。 他记得从前的每一个周一都非常黑暗，因为周末的消失，那些人本来心情就很不好，看到他之后则会变本加厉，通过欺负他来取乐。 但这个周一，那些人没有出现。 他觉得有些奇怪，在轻松之余，一股更大的惶恐弥漫上了心头，这迫使他急匆匆地背上了包，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脸上青紫的伤口，很快就走过了他们的连廊，往发展部的方向走。 此时日落，一片橙黄色的天映得整个墙壁都是粉橙的，发展部学生还在上学，空荡荡的走廊上只有一道修长的身影没个正形地靠在那里。 好像正在堵尹鱼，看他会不会过来似的。 逆着光，看不清脸，尹鱼只知道他比自己要高，身材要好，一看就是一副很不好惹的样子。 尹鱼吓了一跳，立刻就想要低着头跑过去，然而那人忽然往他的方向挤了过来。 “砰”的一声，两人相撞，尹鱼手臂上搭着的脏校服不小心摔在了地上，恰好掉到了那个人的脚背上。 尹鱼整个人都僵住了。 过了好半晌，他才声音很小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他直觉面前的人不是什么好惹的家伙，然而那人居然什么也没做，过了好半晌之后才说了一声“没关系”，就这样放尹鱼离开了。 后来的事…… 尹鱼懵懵懂懂地睁开眼，在眼前尚且还一片朦胧、分不清东西南北的时候，一段被遗忘了的记忆忽然浮出了水面。 这好像不是梦，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后来……后来，他走的太着急，忘掉了将掉在地上的脏衣服给捡起来带走，第二天白天的时候，一件新的校服已经搭在了他的椅背上。 他不知道是谁做的，周围也没有同学跟他解释，只是让他好好拿着。 尹鱼不是一个好奇心特别旺盛的人，尤其是在这种被欺凌很久的情况之下，他就默默地收下了这件校服，然而并没有穿。 是那天晚上还是第二天的晚上呢？有一个声音微哑、带着点压抑的男声忽然从自己的耳畔响起。 “那件衣服，你为什么不穿？” 极久远的记忆如同潮水一般匆匆涌来又急急而去，徒留下这一声犹新的疑问在耳畔盘旋，让尹鱼头晕目眩，好像在海洋之中漂泊，脑袋装满了水。 “嗡——” 左耳的助听器戴上的时候，尹鱼终于缓了一些，他感觉自己大口大口喘气的动作也没那么突兀了。 而面前那张带着关切的温柔俊脸忽然无限放大，他霎时又屏住了呼吸。 “……怎么感觉没睡好？” 温否的声音轻轻的，带着些疑惑和关怀：“是生病了吗？” 尹鱼匆匆地摇了摇头，声音有点干涩：“没、没有。” 他的心跳渐渐快了起来。 “那就好。” 尹鱼胡乱地点了头，坐起来，小声问：“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没有很久，”温否摇了摇头，“我刚刚也睡了一会。不知道为什么，你在我旁边睡，我觉得很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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