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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园按掉通话转过身，索性直接问他说：“我想出去一趟, 可以吗？” 徐晏明抬脚跨上楼梯台阶, 走自己的路，不看她，半晌后他的回答冷然从楼梯上荡进许园耳边：“有什么可以不可以的，我限制你人身自由了吗？” 他说话的语气虽然差，但许园觉得他的话其实是实话, 是她自己作茧自缚了。她仰头往空荡荡的楼梯看, 眼眸清明澄澈，偏稚嫩的面孔无比坚定，片刻后她撤回目光, 给何盛宇发消息, 说自己现在就过去面试, 之后毅然走掉。 徐晏明到二楼，医生仍在帮卧虎做检查, 他没进去, 隔着玻璃墙看里头，卧虎病恹恹的任人摆布, 他看得几分心疼与不忍, 索性不看了, 走远几步, 找个位子坐下等。 良久，医生出来告诉他，卧虎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不过需要住院治疗，他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可以先回家去，一天过来看一趟就行。 徐晏明说好，最后又去看卧虎一眼，决定先回家，他下楼发现许园不见了，才意识到她真的出去见她的竹马了。他窝着一股子无名火在心头，站着给她拨一通电话过去，响了好几声没人接。 此时许园堪堪才到与何盛宇约好的大厦，车子刚在车库停好，见是徐晏明打来的电话，她一脸无奈地接起。 “怎么了徐教授？” “能回来了吗？” “我才刚到诶，人都还没见到呢。” “现在就把车开回来，送我回家。” “能不能等一下呀？我见了人再回去？” “不能，立刻回来。” “徐教授，我……” 话未说完，电话被对方突兀挂断，许园气得想砸手机，却还是没舍得砸，砸了不还得花钱买？她心头烧起了猛火，虎着脸将车倒出车库，快马加鞭地往回赶。 途中何盛宇来电话，问她怎么还不来，她只好连连跟人道歉说对不起，突然又有事走不开了，改天请他吃饭赔罪。 何盛宇笑笑说：“倒也没那么严重，不用道歉赔罪，不过一起吃饭是可以的。” “嗯，”许园觉得何盛宇真的太好了，又感激说一句，“盛宇哥，谢谢你。” 何盛宇又是笑，“又来了，说了不用跟我客气的。” 许园笑了声，没话了，就这么说再见挂了电话，开着车继续赶路。 徐晏明笔直站在宠物医院一楼大厅，戴着眼镜，单手插兜，一手垂在腿边，手心里握一只老人手机。他宽肩窄腰长腿，衬衫西裤，袖子挽起，衬衫上方两颗纽扣松着，皮鞋程亮。穿的虽正式，但正式中有种不羁的落拓感，让人一眼望过去，以为是哪个模特在这里摆拍，实在惹眼得不行。 不管是来医院的宠物家长，还是医院里工作的小姑娘，看见这么个人物站在那，都忍不住多看几眼，私下互相偷偷戏谑，却没人敢上前去搭讪。因为他看上去就很贵，且一身拒人于千里之外又神圣不可侵犯的气质，绝对是一般人搭讪不起的男人。 徐晏明一副厌世表情，隔着玻璃墙淡漠地看外面的街道和行人，那辆熟悉的红色宝马出现在视野中时，他不禁皱起眉，又气不打一处来。 许园将车停稳，没下车，只降下车窗，暴躁目光从车里射出来，直射向同样没好气的徐晏明眼里，两人目光针锋相对，都透着不好惹，像在酝酿一场大风暴似的。 徐晏明迈开长腿走出去，坐进了副驾座，浑身散发着冷冷的气息，一言不发。许园也不说话，不等他系好安全带，已一脚油门将车驶出去，遇见有人突然横冲出来，她一个紧急刹车，弄得徐晏明差点撞头。 徐晏明这时系上安全带，目光幽冷瞥过去，语气冷硬：“你赶着去投胎吗？” 许园双手握着方向盘，心口起伏，脸色青白，不知是被横穿马路的人吓到，还是跟徐晏明生气，她没理徐晏明，也不看他，定了定心神，又重新将车驶出。 这次她开得慢，汇入主路后也乖乖随大流走，不超车，能不换道就不换道，一条道走到黑。 到小区车库，车子停入车位，火也熄了，两人解开了安全带，却都没有要下车的意思，气氛里剑拔弩张的，但没有人先开口，似乎都在等对方先开这个口。 半分钟后，徐晏明先开口了：“我们谈一谈。” 许园松弛靠着椅背，脸微微偏向车窗那边，眼神也偏着，一副反骨姿态，倒也还是平静地给他回应，明知故问：“谈什么？” “我记得我之前说过，离婚之前请你不要乱来。”徐晏明看着车前方远处，目不斜视。 “我没有乱来。”许园有点生气，语气直接。 “那你去见你竹马是什么意思？” “我是去找工作。” “找工作？”徐晏明斜瞥许园一眼，“你很缺钱吗？” “缺！谁不缺钱？”许园扭头瞪着徐晏明，“你不缺？” 徐晏明接着她的目光，半晌缓缓说：“对，不缺。” 他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要不是有伍阿姨撑着，谁知道他能活成什么样？这个不孝子！许园腹诽着，嘴上也没好气，冲冲的语气说：“可是我缺啊！” 然后她看见这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太少爷，嘴角提起一个嘲讽的弧度说：“你伍阿姨拖你工资了吗？还有小说你不写了？” 许园把头一别，同时回嘴：“要你管！” ”行，我不管，”徐晏明把手机在手里转着，低垂下眉眼，“我知道你对我是假的，可连对卧虎的喜欢也是假的吗？卧虎都病成那样了，你还有心思跑出去见情人。” “我说了我是去找工作！”车子熄了火，冷气快消尽了，这会车里开始闷热，许园心烦地又启动车子，开了空调，看向徐晏明，神色疲惫说，“徐教授，我没你想的那么不堪。” “是吗？”徐晏明不以为然，平静目光与许园碰撞，很想刺痛她，“可我觉得你眼里除了钱，好像没别的了。” “……对，我爱财如命，我眼里除了钱，什么也没有，”许园淡淡说完，深吸一口气，浓密的黑长睫毛颤了颤，“麻烦徐教授把卧虎的医疗费结一下。” 许园最后这句话，让徐晏明彻底地认清这个女人的真面目似的，他懊悔自己堂堂一个教授，居然会与一个女孩子在这儿唇枪舌战，他都要瞧不起自己了，最后他丢下一个“好”字，下车摔门而去。 许园感觉累得要命，人瘫在座位上，浑身软绵绵的，如果可以化成液体，她觉得会立刻软成一滩水。不想下车，像个下班回家需要做心理建设，进家门前需要在车里孤独呆坐二十分钟，以放空自己的中年男人，她手头只差一根烟了。 实际上，许园只在车里多坐了五分钟。 她脚步慢腾腾的，进电梯，出电梯，输入徐晏明家门的密码，门锁如常解开了，人懒懒走进去，换了鞋往里走，发现徐晏明在阳台，他懒懒坐在藤椅上，背微微勾着，手里夹烟，不见他抽，只把手靠着桌沿，烟尾对着烟灰缸，一截烟灰掉落。 不知道徐晏明有没有听到她的脚步声，反正他没回头，许园没出声，也不打算过去找他，径直往自己房间走，把房门也关了起来。 她随手将包一扔，自己往床上倒，躺出一个大字形，过一会翻了个身，侧躺着摸出手机，给何盛宇发消息。 秘密花园：盛宇哥，你那套房子，可以租给我吗？ 等待何盛宇的消息期间，许园忽然想到点事，一骨碌爬起来，进衣帽间翻行李箱，从最保险的隔层里拿出两本结婚照。她搬过来的那天，伍阿姨把徐晏明的那本结婚照给了她，让她好好保管。 许园推开背后的衣柜门，一屁股坐到衣柜最底层，曲起腿，打开结婚照看上面的照片，照片上两个人的容貌还是很登对的。 许园想起那时的情景，觉得有点好笑，当时伍阿姨带她去拍结婚照，之后把徐晏明昏迷之前的单人照给照相馆，花大价钱让人把徐晏明的头像P上去……那时她就觉得，这个伍阿姨真是个很有想法的人。 想到这里，许园真的笑了下，这件事真的从头到尾都很荒唐，充满着不寻常的戏剧性。 床上的手机响了两下，许园立刻回神，猜想应该是何盛宇回消息了，她忙不迭起身，拿着两本结婚证走出去，捞起手机查看消息。 果然是何盛宇的消息，他说：别再跟我这么客气了，房子免费借给你住，不租。 何盛宇：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带你去看看房子？ 许园在大脑里规划明天的安排，打字回复他：明天下午可以吗？ 何盛宇：可以，那明天联系。 秘密花园：好的。 放下手机和结婚证，许园两手空空走出了房间，目光往阳台扫，徐晏明还在那儿坐着，许园收回目光，去倒了两杯水，端着去了阳台，放在休闲桌上，一杯给自己，一杯归徐晏明。 徐晏明瞥了眼水杯，了然于胸似的地扯起一边嘴角，无声冷笑，视线不在她身上停留，有点倨傲的态度问：“要谈事吗？” “嗯，”许园拉开藤椅坐下，把杯子端起来，在手里握着，低下眉眼看杯里的水，轻声说，“徐教授，我觉得你说得很对。” 徐晏明莫名其妙地看她。 许园神色淡淡，掌握着大局似的，抬起头，目光直接地看着徐晏明说：“你之前说，没有感情的婚姻就是牢笼，现在我觉得的确是这样。所以，离婚吧。” 这是徐晏明始终期盼的，可此刻由许园提出来，他竟有点措手不及，倨傲目光一点点黯淡下来，手里的烟冒着白雾，隔在两人之间，缥缥缈缈的，朦胧了他的视线，他看不清面前这个外表稚嫩单纯的漂亮女人了……
第19章 请求 ◎暂时不离婚了，可以吗？◎ 上午九点半, 民政局大厅已经来了不少人，一对对的，来结婚或离婚。许园没什么情绪, 从容地看来结婚的人甜蜜蜜的样子，并没有感到羡慕, 因为她和徐晏明本就算不得是真正的夫妻。 坐在她后边的那一对，到了离婚这一步仍在冷言冷语地互相攻击, 细数对方的不是。她默默听着, 没有回头去看他们，但缓缓转头去看身旁的男人。徐晏明把眼镜捏在手里，低着头，用眼镜布慢条斯理地擦镜片，表情很淡, 也没什么情绪, 没有终于要离婚了的喜悦，更没有舍不得离婚的痛苦。 昨天她提离婚的时候，他也没多大情绪, 只眼神晦暗地看她片刻, 便问她什么时候离, 她清晰回答他明天上午，他低头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下, 淡淡说了声好。 今早起床, 徐晏明照例做了两人份的早餐，许园也没觉得不好意思, 两个人若无其事地一起吃了早餐, 然后若无其事坐进同一辆车, 再若无其事地坐在民政局大厅排队等离婚, 仿佛要做的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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