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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上天铁了心要为难你的时候，会让你感官失灵，不察觉一切有迹可循的蛛丝马迹。 江采寄家的院子也安静的很，不像是有人在。 “顾冶？裴苋？黄老师？” 季涂喊的人没有应答他，倒是江采寄听见声音走出来。 季涂想起上午在山顶才拒绝过江采寄，面上有些尴尬，这招呼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倒是江采寄只是恍惚了一下，开口对季涂说：“他们去村长家里了，晚上村里面要给你们安排欢送宴。” 季涂想起来了，有这么一回事，他说了声“谢谢”，准备转身离开。 “涂哥……” 季涂听着身后的江采寄喊他，还是回过头。 “我还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你说吧。”季涂转过身，却没有走近。 “可以去我屋里吗？” “在这里说吧，我一个大男人去女孩子房间也不好。” “我想说一些心里话，你连最后这点体面都不愿意给我吗？” 季涂想了想，这院子确实通达，不是说私密话的地方，但是跟江采寄孤男寡女进房间，怎么说都不太好。 “那去客厅里吧。”季涂还是做出了让步。 江采寄先转身进去了，季涂随后进入客厅，她倒了一杯茶水，端着递给季涂，季涂伸手接下，又道了一声谢谢。 今天的季涂，感官迟钝，也没有发现，江采寄有意无意的看着院子外面。 季涂本来准备就站着，江采寄估计也说不了多久，站了一分钟江采寄似乎还在做心理建设的样子，看的季涂有点累，本来晚上没睡好，早上去爬山又找相机，中午也没吃饭，只好先坐下。 “你说吧。” “你不喜欢我，是因为我不漂亮，是因为我生长在大山里面？” 等了半天，季涂就等到这么句“心里话”，他突然有点儿理解季康当时的态度了，这话分手的时候他说过类似的，他现在听到，很不爽滋味，但更多的是无奈。当时的他和现在的江采寄大概是同一种心情，但了解这种心情不代表理解这种心情，季涂本来就觉得这种心理挺扯淡的。 别人不喜欢你，怎么就是你自己不好了呢，世上的好人太多了，难不成个个得喜欢？ 不等季涂回答，江采寄提着水壶向他靠近，他寻思着自己确实喝了两口茶水，但还没有要添的地步啊！ 事情发生的快，季涂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江采寄的水壶已经撞到了他身上，里面大半壶还冒气儿的水基本上全泼季涂身上了，得亏是冬天穿得多，有点儿遮挡，这要是夏天，他得烫掉一层皮。 季涂赶紧把外套脱了，又反手把卫衣脱了，只剩下一件打底的白色长袖，身上还冒着烟，碍于女孩子在季涂没有撩起衣服看，但是可以想象到胸前肚子上肯定烫红了一大片。 江采寄连连抱歉，抱着季涂脱下来的衣服走进她的房间，嘴里说：“我有治烫伤的药膏，我去找。” 季涂心想，你找药就找药，拿我衣服做什么？但他现在不舒服，没功夫管那么多。 江采寄进去不到半分钟，就从她的房间里面传出来尖叫。 季涂怕她出什么意外，条件反射的跑进去，他只看见自己的外套和卫衣掉在地上，江采寄的上衣也在床边的地上，她上面裸露了大片，季涂只冲进去的时候看了一眼，就低下了头。 江采寄此刻坐在床上，用被子捂着自己上半身，上面应当是没什么衣服了。 这转变来的太快，季涂着实反应不过来，更让他反应不过来的是，他刚准备出去，杨芊芊、黄老师、林知著和周老师就已经急匆匆的进来了。 这个场景，实在是太让人误会了。 季涂觉得自己应该开口解释，但开口又像是狡辩和欲盖弥彰，他期望江采寄开口说点什么，江采寄果然没叫人失望，开始默默的抽泣。 杨芊芊见状赶紧小跑到床边，搂着江采寄的肩膀，安抚着她。 “这是怎么回事啊？” 江采寄哭着摇头：“不是涂哥的错，你们就当没看见吧！” ？季涂人傻了。 这个时候傻子也明白过来了，他这是被江采寄坑了一把啊。 “别，打住，就是我的错。但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季涂对着在场的人说，他发现没有顾冶在，突然有一点点庆幸，觉得不是那么糟糕，起码没有让顾冶看到这种场面。 季涂看着江采寄，颇为无奈：“我错在心软给你留体面，退让你答应进客厅里说话；我也错在你抱着我脱下被打湿了衣服进房间的时候，我还丝毫没有察觉；最错的是，一开始来的时候误会你照顾过生病的我，对你散发了与他们对你不同的善意。你不惜自损一千也要伤我八百，这是何必呢，他们心里也许会有怀疑的种子，但我清清白白，你知道，我也知道，而你什么样子，我也知道了。” 江采寄用一种不敢相信的眼神看着季涂，不说话不反驳。 大家心里也拿不定主意，一方面相信季涂的人品，一方面事实就摆在眼前。 周老师始终不是他们一起的，他站亲不站理，何况现在季涂也不像是有理的样子。 “这都是你的一面之词，采寄心地善良，不想让你难堪，你要还是个男人，就为采寄负责，这件事我们就当没发生。” 这个提议似乎是当下解决这个场面最好的方式了，总不能报警把季涂抓起来，告他猥亵？也不能放任他就这么离开，让江采寄蒙羞。 但这个前提是，季涂真的意图不轨，对江采寄做了点什么。 “算了吧，周老师，我跟他不是一路人，他还要回到大城市里去，他还有锦绣前程，我这种人怎么配得上他。”江采寄摇摇头，还是抽泣。 “江老师，你别这么说。”女孩子本来就是弱势群体，杨芊芊看着江采寄这么看低自己，心里也不好受。 “证据我有。”季涂真是累了，他自认为自己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但这场面他确实没见过，今天开了眼了。 “江采寄......你确实刷新了我对人性的认知，有些肮脏的事情，我只听说过，没见过，你今天也算拓宽了我的知识面了。我不喜欢你，不是因为你不漂亮，也不是因为你生长在这大山，甚至我不喜欢你都跟你无关，因为我喜欢男人。” 公开出柜季涂心里说不紧张是假的，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不说出来就会被冤枉，说出来就会被当成异类，活在这世上好艰难、好艰辛。 在场的人，听见这句话都像是复制粘贴的不可思议的神情，江采寄更是不敢相信。 “你真是一点余地都不留！” 季涂已经懒得应付了，他拿出手机，打开一个设锁的相册，里面全都是他和季康的照片，不少相拥的亲吻的，他一直没把这个相册删掉，也不是舍不得，也不知道是什么心理。 没想到，有一天它还能派上用场。 季涂上前把手机伸到江采寄的面前，手机背面对着他，也不妨碍他滑动照片。 那个时候还在上大学，都是很青涩很单纯笑脸，通过照片可以看出来，他们曾经真的很相爱。
第17章 来我身边 江采寄看了照片，表情越来越复杂，杨芊芊站在她旁边也看的一清二楚。 黄老师他们没看到，但大概能够想到，他们对两个男人之间的事情不了解，也不想去窥探季涂的隐私，而且这种隐私，在大庭广众之下自己说出来，他心里肯定很难受。 杨芊芊表情也不自然，冲着黄老师和林知著点点头。 黄老师他们了然了，这场闹剧谁是受害者一目了然了。 江采寄哭着哭着就笑了，她自我嘲讽：“真好笑。” 她伸出手擦了擦自己脸上的眼泪：“上天总要跟我开玩笑，一次又一次的让我成为笑话。我曾经拼命的读书，想要走出这个贫穷落后的山村，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当我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我多开心啊，我真的以为我成功了。可是进了大学我才知道，我是多么的格格不入，她们学习之余有丰富的娱乐生活，我学习之余，只能兼职打工赚生活费，她们穿好看的衣服，买昂贵的化妆品，打扮的像公主，我却灰头土脸，只能幻想自己是灰姑娘，午夜会有南瓜车来接我。” “我好不甘心，为什么只有我，只有我，只有我一个人活在土堆里。” “大学毕业我就回来了，村里所有人表面都赞许我，说我有良心，说我不忘本，说我是从村里走出去却少有的，没有忘记村里还有像我当初一样的孩子们。他们嘴上这么说，实际上背地里笑话我，笑我不争气，无法在大城市里立足，笑我最终只能回来。我以为我已经接受了这样的生活，这样的命运。这几年，来村里支教的不止你们这一行，我也见了太多太多的人。他们都一样，虽然嘴上赞颂着我的伟大，实际上骨子里就透露着高人一等，可能连她们自己都没有发现，他们睥睨着我，可怜着我，从来没有正眼瞧过我。” “直到你来了，你是真的觉得我跟你是平等的，那一刻我再一次相信，神明没有把我遗忘，他还是眷顾我的，他让你来到我身边，他让你救我于水火，他让你拨开我身前的重重云雾，他让你来带我走，他让你来爱我，他让你来救赎我。可是这却又是一个玩笑，老天再一次给我开了玩笑，他让你喜欢男人，你......好恶心。” 江采寄把不堪的心里话的说出来，叫人起鸡皮疙瘩。 杨芊芊在看季涂手机里照片的时候，就已经默默收回了搭在江采寄肩膀上的手，江采寄说完话，他又默默地挪到黄老师和林知著身边站着。 得知真相，她看江采寄，觉得恐怖。 季涂很想反驳，说我不恶心，可是他怎样反复挣扎都说不出来。他再没办法装作刚才那么有底气的样子，他明明是受害者，但是因为他的证据站在了世俗的对立面，让他陷入两难的境地。 如果现在站在他这个处境的是别人，而他是一个看客，他肯定会想，如果是我绝对不会这么懦弱，一定要反击，一定为自己正名，一定要掷地有声。 但是没有那么多如果，此时此刻，就是他季涂站在这里，明明只有一个人唾骂的声音，他却觉得千夫所指。而真正的千夫所指，也许不是在今天，但是总有一天会降临，这块大石头会一直压在季涂心里。 就因为自己喜欢男人，就因为男人喜欢男人在世人眼里是惊世骇俗的行径。 顾冶像个天神一样降临，大家都听着江采寄说话，都没有发现顾冶回来了，他把季涂的相机递到季涂手里，发现季涂的手已经冰凉，被冻红了，他自然的脱下外套搭在季涂身上。 顾冶抬步站到季涂身前，好似一座高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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