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咫怔了怔,点点头。 宿月分手之后从来没跟苍咫提过这些,现在一方面是酒精作祟,另一方面,他们好像确实没有以前那么僵硬,又能坐在一起吃饭了,那好像提起来也没什么。 “我还记得那时我们在船上喝酒。”苍咫说,“你会说任务上的事,也会说些别的事,我会一直听着。” 那时的宿月叽叽喳喳,像只小百灵鸟,现在的宿月也叽叽喳喳。苍咫没宿月那么伶俐的口齿,也没有那么直白的表达欲,所以他会一直听着宿月说话,那时的表情就和现在一样。 “这你都记得。”宿月斜睨了苍咫一眼,懒懒一笑,“我以为主神大人不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怎么可能。”苍咫说。 宿月突然卡了个壳,久违的带着恨意的恼火又涌了上来,“怎么可能”这四个字说的多轻松,好像有多深情。可苍咫根本就…… “你那天说主神没有心,没有感情。”苍咫忽然说,“我想跟你说,我觉得不是,因为我对你有感情。” 宿月没想到苍咫会忽然提起来,毫无预兆地踏进他们都默契不谈因为知道谈了就会爆/炸的领域。 而且他更没想到苍咫会这么说,所以怔住了。 这也就给了苍咫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 “但我又觉得你说得对。”苍咫说,“因为我能感觉到自己的一些变化,我的情绪好像在变得充沛,这些年来,我慢慢能感觉到越来越多以前我没什么感觉的东西。” “比如你曾经跟我说,春天的风吹着桃花纷纷扬扬地落下,很美好也很惬意,以前我确实没办法理解,我只知道你说这话时笑起来的样子让我开心,但今年春天我去到人间,看到山溪边的桃花落下,我看着竟然也感觉到你说的那种悠然惬意,可随后又想到你应该是不愿意再见到我,那种心情也跟着消散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到底是‘没有感情的我’不对劲,还是‘慢慢获得感情的我’不对劲,也许身为主神就是这样,也许有其他原因。但我一直在回想以前,应该有过很多这样的事情。” “我知道我很多次让你失望伤心,我向你道歉,可我想说的是,我绝对不是没有感情,只是以前确实很少,少到没办法让你感受,只能让我自己体会。” “所以呢?”宿月问。 “所以,如果我所有的感情只有1分,我对你就是1分,如果我的感情有100分,我对你就有100分。” 苍咫说:“你离开我是对的,但是我一直都喜欢你,这也是真的。” “闭嘴。”宿月咬牙。 “对不起。”苍咫说,“我知道说这些挺苍白的,我……” 他的话戛然而止。 宿月回过身,一下扑到了苍咫怀里。 苍咫刚凭着本能抱住他,宿月已经吻了上来。 . 那些话也许挺苍白的,但加上苍咫的一次次接近,狗皮膏药似的黏在身边,记得宿月的口味,还有毫不犹豫给宿月挡刀……纷至沓来的记忆,让话语变得鲜活。 怨当然还是怨的,凭什么你就只能给这么多。 但喜欢应该也是喜欢的,毕竟他已经把能给的都给了。 宿月狠狠地咬了苍咫一口,他自己都知道劲儿有点大,因为舌尖很敏锐地尝到血腥味。苍咫在那瞬间也因为疼痛而僵硬了一瞬,但他被咬也自认活该。 在巷子里接吻,宿月手指紧扣着苍咫后背。 他用了很大力气,像在宣泄某种情绪。 他一直觉得不管自己怎么努力都碰不到苍咫的心,因为苍咫没有心,原来早在很久以前他求之不得的东西就已经是他的所有物,他心里除了悸动之外还有种发狠般的情绪,怨自己为什么不早知道,怨他为什么不早点让自己知道。 月色如水,苍咫看着宿月因为亲吻而泛红的薄唇,手指在他嘴角不轻不重地拂了一把,“我们继续吧。” 宿月没有回答,他抬眸看着苍咫,眼里带着水一样迷离的光,在低头时很轻地勾了勾嘴角。 . 主神大人很少会表现得这么急切,但毕竟对方是宿月。他的搭档,他的惊鸿一瞥,还有旷日持久的,或许是牵系着他仅有的感情不消散的心动。 空旷的野地里草长得很高,远处是湖,碧波万顷的湖,在明朗的月色下澄明如同镜子,湖心飘着一叶小舟,这几乎是人力不可能到达的位置。 现在没有别的借口了,这种事不能再推锅给“解毒”,乌篷船里点着蜡烛,把皮肤映照成温暖的颜色。 宿月侧眼望着这张他很熟悉的锦榻,以前他们是对坐在这里喝酒,现在却是他自己躺在上面。 苍咫拿过来一个枕头,“你垫在腰下面吧。” “?”宿月耳朵有点红,瞪了他一眼,“你什么意思。” “这样软一点可能你会舒服。”苍咫的目光往宿月腰窝那里看了一眼,“我记得上次这里都硌出红印了。” 宿月耳朵上的红唰地蔓延到脸颊,他狠狠夺过苍咫手里的枕头,“嘭”地砸在苍咫脸上。
第202章 幕间(3) 人间的湖上,小舟在湖心摇晃。明明风平浪静,月儿低垂,星辰闪烁,小舟却仿佛在海浪中颠簸。 与湖上的宁静不同的是那座铁壁般的山峰。 棋盘平放在山顶的高处,黑白两色的棋子现在形成非常明显的势力分野,以白皇后、白国王和白骑士为代表的白棋将黑棋吞的几乎分毫不剩,棋子脚下,乌诺棋般的棋盘格上,白色也占据了绝大部分位置,留给黑色的只剩下一点点。 白皇后往黑色棋盘格的位置走动,白国王和白骑士也跟随着白皇后行动。骑士和皇后在邻近的格子上挨着彼此。 随着白色棋子逐渐扩张,黑色棋盘格的范围如同被晕染的水墨画,晃动着逐渐缩小。 轰——! 巨响中一只巨手穿破云层,那只手与铁壁般的山岩看起来是同样的质感,从动作都能感觉得出,手的主人格外愤怒。 巨手像钟摆似的,缓缓晃动了两下,似乎想要把场面上的白棋都打碎。但最后它没这么做,也可能是没办法这么做,只得缩回浓密的云层中。 就在云雾渐渐聚合,场面看起来就要风平浪静时,又是“轰”的一声巨响! 巨手从云层中霍然伸出,这一次手握成拳,靠近棋盘时,手掌才猛地张开。 伴随着“哗啦啦”的声响,几十枚棋子从巨手中倾泻而出,那些棋子有黑有白,但基本上都是“士兵”,只有一枚黑色棋子是“骑士”,这些棋子一落到棋盘格上,棋盘格就泛起云雾般的变幻。黑色与白色在交界处纠缠,时而黑色吞噬白色一点,时而白色吞噬黑色一点。 棋盘角落里,白皇后好像听到棋子的异动,微微回头,仔细看,会发现白皇后的脸雕刻得清冷出尘,有种不辨性别的美丽。 —— 蜡烛摇动,外面好像吹起了风,风略微掀动船篷上的帘子,把星辉洒进船舱。 明明知道是在湖中心,不可能有任何人看见,突如其来的风吹上光/裸的足踝,还是让宿月略微瑟缩,但很快他心里短暂的局促就被苍咫的轻吻抚平。 “没有其他人。”苍咫低声说,“放心。” 神力铺张成结界,遍布在湖上各个角落,不需要用到苍咫多大力气,但足以让宿月安心。 这里只有我们。 宿月咬着嘴唇,偏了下头,像是因为气恼,脸庞带着薄红:“我什么时候担心有其他人了,你少乱揣测。” 苍咫“嗯”了一声,又亲了亲宿月的脖子,卫衣脖子那里有条细绳系成的结,苍咫叼住绳结一头,轻轻一扯就扯开了,又凑过去,用鼻尖碰了碰宿月锁骨下方的小痣,又用嘴唇碰了碰。 宿月“嘶”地吸了口气,声音有点颤:“你是狗吗。” 苍咫没答话,利落地把宿月的衣服下摆推上去。 他们出现在人间,每次都穿着不同的衣服,但这艘小舟里的装潢永远是一样的。锦榻上有花纹素雅漂亮的被子,还有枕头,喝醉了可以就地一躺,所以苍咫看过不少次宿月盖着这条被子的模样。 现在他又看到了,就很熟悉。 不同的是以前的宿月是和衣而眠,现在……被褥七零八落,要遮不遮,锦缎被面下时不时露出几寸玉一样的皮肤,因为苍咫的触碰而亲吻泛起微微的颤栗,泛着红。 熟悉的小船舱内,红烛摇曳,熏香弥漫,氤氲着从前未有过的旖/旎颜色。 他们不知道折腾了多久,神明好像有用不完的体力,可以一次又一次攀上云端,宿月皮肤因为出汗沁出薄薄的一层水光,反倒显得他容貌更清透,苍咫瞳孔中倒映着蜡烛的火苗,显得瞳色浅浅的却很亮,眼睛一刻也没从宿月身上移开过。 他亲了亲宿月的耳朵,嘴唇掠过那枚耳钉,包住柔软的耳垂,宿月搂着他后背的手骤然一紧,指甲在结实的脊背上划出几道红印。 苍咫轻轻叹了口气。 “我很想你。”他低声说。 宿月一言不发,跟没听见闷了半晌,突地随着苍咫的动作,抬头狠狠咬了苍咫肩膀一口。 他别管抓苍咫还是咬苍咫都完全不留情面,苍咫肩上立刻留下一排带着淤血的牙印。宿月咬完了又看着苍咫,眼睛黑漆漆的,眼珠又很亮,像只以为自己被抛弃了又刚刚找到家,生气又粘人的委屈小猫。 苍咫捏着他后颈,有点粗暴的力气,用力吻上去。 . 激情平复时,宿月撑着疲惫的身体看了眼船舱,不出所料,这条他精心布置的小船已经被折腾得乱七八糟。 被子早就没在锦榻上,当然是因为这东西太碍事,可被子又被随意地铺在了喝酒的小茶几上,当然是因为铺在这里方便办事。 宿月往边上靠了靠,靠进苍咫怀里,随即被苍咫搂住。 一切都安静下来,小舟外面的风声、湖水的摇晃和潮声都变得分外清楚。 “那我们现在算是和好了吗?”宁静的气氛中苍咫问。 宿月想了想,“没有。” “啊……”苍咫一愣。 “我现在还是没有办法完全相信,虽然你说的做的确实都很动人,但是你也应该明白,我们之间以前发生的事情不是那么容易忘掉。”宿月说。 宿月已经在尽量说的轻松,甚至是半开玩笑的语气,这样气氛不会变糟糕,但他不确定此时此刻的苍咫感情究竟有多少。 就算是都能给他,就能让他感觉到“被爱”吗?他们两个的关系经不起第二次折腾。 “我明白。”苍咫搂着宿月的手紧了紧,“那……试用期,可以吗?” “试用期?”这次换成宿月迷茫了。 “我们相处试试。”苍咫说,“约定一个期限,如果到时间你觉得我表现得还可以,我们就和好,如果你觉得不行,随时可以把我开掉,当然了,你要是想提前让我转正也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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