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运自顾自拿罐子碰了碰对方的,也不管是否能得到回应:“你当然能帮到我们,姜老师,你不会不知道自己是明湾商界的一张年轻王牌吧?” 姜至忽然就明朗了,指着面前的大楼,侧脸去找时运的眼睛:“那儿,你想让我进去?” 经罪科大楼只有不到二十层,蓝银交相辉映的警徽高悬于门面上方,建筑高度的瑕疵被威严的气势弥补,造型普通但重点突出。内敛的设计往往能让人感受到沉稳,任谁看了都会不禁生出一股肃穆来。 时运直视进那双带了点调侃意味的眼睛,换了个更暧昧的说法:“是那儿,我想和你一起进去。” 果然是因为司法会计鉴定中心外派专家的事儿找上的自己。 想到之前师傅苦口婆心的劝告,姜至有些想发笑:“堂堂经罪科督察,怎么也做起了说客?难道明湾给你开出的工资不够花,才让你找外快找到我头上了?” 他顿了下,压低声音说:“你收了我师傅多少贿赂?” 时运摊手表示无辜:“我可是绝对忠诚于《警务人员守则》,不会收受利益的。” 落日蓝紫的余韵落在姜至肩上,他的表情开始隐藏于渐浓的夜色中。 “你不会不知道我的态度。”姜至说。 “我知道这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时运将喝空的罐子投到散步外的垃圾桶中,“但我喜欢挑战不可能。” 不可能不代表不能,里面还藏着极小的成功几率。时运依然会努力扭转局面,一如他面对一切看似不通的案件死局。 “平静水面下的暗流,我认为这个说法等同于这栋大楼。”时运的手叠上方才姜至指过的轨道,视线顺着指尖方向落在警徽下方的门户名称上,“这些年我在这里,一是为了师傅一案真相而蛰伏,但更重要的是想成为经罪科的新鲜标签。” 身体力行冲在经济案件侦办一线,用双手重塑经罪科的形象,改变你对它的看法。 最后一缕夕阳成为了时运眼中的底色,渲染出绵长的柔情:“我无法修补它带给你的伤害,但希望尽我所能,让你不再害怕面对它。” 一个人的力量或许很微弱,但如果能让姜至有过瞬间的改观,那便是他成为经济警察的意义之一。 姜至被这一套说辞砸懵了,下肚的一瓶啤酒忽然泛到面上,他别过脸去,嘴上逞强道:“自以为是的家伙。” 他发现自己真的不了解时运,应该说他从未认真了解过时运。他和那些自己所不齿的以貌取人的人一样,粗鲁又无礼地品评了他的外在,然后选择带着误解离开。 原来敲开花哨的糖球表面,内里流淌出的果味注心能让自己在甜意中窒息—— 姜至无端从舌尖回味出了不该出现的甜意。 时运确实成功过,在他法庭宣誓的那几秒钟里,姜至成功被他吸引去了目光,以至于能够静下心来去感受和分析。 “经罪科如果一直像十年前那样沦为商界资本的提线木偶,那么法律规定的经济行为的底线便无法得到有效执行。”时运的眼中闪过一丝怅然,“师傅出事之后,我心里带着一股气。刚加入经罪科那会儿,每天对着这栋大楼,总会想起新闻上师傅的剪影和扭曲是非的文段。那段时间我非常痛苦,对这里怀有质疑,但同时又属于这里。” 姜至不自禁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你也不愿看到下一个无辜者吧?那就接受司法会计鉴定中心的委托,和我一起守护明湾的经济安全。”时运终于说出了诉求,“现在会计支援组由我暂管,我会尽力安排好你在经罪科的工作,给你撑腰。” “既然你说是交易,那就必须亮出你的筹码。至少要让我知道,你想从我这儿获得什么。”姜至捋了捋耳后被风吹乱的头发,勾唇笑道,“我本质也是个生意人,但不会占你便宜,交易达成的前提是等价交换。” “与之相应的,我也有个条件要开给你,不知时Sir敢不敢接?” “有什么不敢的。”时运似乎也来了兴致,“我想从你身上获得的,之前也说过。” “我看上了你……” “的业务实力。” 刻意为之的大喘气让姜至颇感无语。 时运继续说:“以姜老师在法务会计上的见解,相信你的眼睛足够狠辣,能够帮到我们提前锁定涉案公司的罪证。” “我已经说完了,你的条件呢?” 姜至直言:“想要长期购买我的能力,可是需要付出高薪的。” 时运眯了眯眼,似乎是在掂量商品的价值:“你开个价?” 姜至出手抓住了对方宽松的圆领,向自己这边猛地一拽:“希望时Sir能卖个.身,做我的睡友。”
第13章 你情我愿 “睡友”这个身份就像怎么都无法嵌入游戏界面的最后一个俄罗斯方块,放在姜至身上便显得有些为难了。 时运不敢轻易听清那两个字,下意识请求对方重复一次:“你说什么?” “我将以劳动的方式让自己暂挂经罪科,相应的,你需要通过将身体抵押给我,以睡友的身份。”姜至用最一本正经的口吻说着让人脸红心跳的话,“等价交换相同的标的,我认为这才是公平的交易。” 时运垂下眼扫了扫攥在自己领口处的那只手,无端联想到夜晚湖面上那一抹随波流动的皎月倒影——姜至的语气带着命令般的势在必得,可手指却忍不住在颤。 “大方谈论身体,可态度却很理性克制。”时运虽然以一个被动的姿态被人掌握着,但他依然凭借身高优势,形成俯视视角的压制,“不愧是中黄最特立独行的青年才俊,提出的标的物也这么与众不同。” 枕边往往被赋予亲昵的信号,意味着彼此缠绕的呼吸和逐渐交融的体香,甚至是……偶尔陡攀的室温。 时运并不知道姜至希望走到哪一步,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对方内心的设想远不及字面意思那样放纵。 姜至眼尾微敛,目光里多了几分警惕:“时Sir大可放心,我对你的人没有兴趣,不过是想满足一下许久未得到纾解的生理需求罢了。” 这话便是暗指在纾解欲望这事儿上,看起来讲究挑剔的姜至其实谁都可以,时运不悦地扬了扬眉毛。 姜至抛下一个引人遐想的话头,却不急着说下一句,手指故意在唇边逡巡一圈才缓缓滑向与夜色同样浓稠的眼下皮肤,在对方喉结滚动的同时轻笑出声:“我只有睡眠渴求这一种生理欲望,你可千万别擅自多想。” 时运背着手没说话,一副静待下文的模样。 “飞暮坊那晚你问我平时是不是没休息好,今天给你一个明确的答案——我有睡眠障碍,长期性的。”姜至咬了咬唇,似是坚定了决心,托出一盘有保留的剖白,“那天误打误撞和你共享了床铺,我无法回避得到了良好休息质量的事实。” 时运想起那晚枕畔轻和但无法忽视的鼾声,纠正了姜至有失公允的评级:“不只是良好,应当是绝佳更合适吧?” 姜至瞪人的小表情落在时运眼里便只剩下三分愠怒,其余的全是娇俏了。 “总而言之,就是你躺在我身边能起到助眠的作用。”姜至解释道。 结合之前的推测,时运几乎没有什么障碍就接受了这个说法:“这么说,我是你要找的那颗专属安眠药?” 有季景和的存在,“专属”这个形容词便已经不再合适。姜至顿了一下,没有全部否认:“可以照你说的一半去理解。” 时运总是能在一些关键的地方拥有让人牙痒但不至于讨厌的敏锐嗅觉。 “看来你是有过熟练的实战经验。”他眯了下眼睛,略显凶冷的眼神迅速形成了无形的包围圈,让姜至有片刻的慌神。“你一直这么来者不拒吗,姜老师?” 莫名其妙的独占欲与师出无名的醋意都显得很没分寸,让时运诧异于自己竟然没能控制住有些焦躁的脾气。但这些都不能成为言语伤人的借口,他一边反省一边懊恼不已,可因为已经精准降落到了对方的雷区,弥补也显得仓促了。 姜至的表情果真骤然速冻成寒天,隐隐有雪崩之势。 被捕猎般的目光锁定对姜至而言是一件很抵触的事情,他喜欢温顺听话、会吐舌摇尾、偶尔撒娇的家犬,而不是一只粗鲁无礼、动不动就龇牙亮爪还爱强势标记所属的野兽。 姜至到了气头上,用词也尖锐了起来。他破罐破摔地以自我贬低的方式讽刺道:“是啊,我就是被别人舔过一遍的二手猎物。你若是咽不下,大有别人愿意张口。” 领口的压迫感骤然增加,对方像是使了狠劲儿,布料在被拉扯变形的同时慢慢勒向颈间的气管。平时这点力道连一盘前菜都算不上,可眼下时运分明清晰察觉到了源于胸腔的窒息。 “我皮糙肉厚不知痛倒还好说,你的手指都被勒出痕迹了,松开点吧。”时运轻拍了下他的手背,收去了方才乍泄的强势,语气里换上了几分哄慰的耐心,“对不起,我措辞不当,惹你不高兴了。” 收到道歉的姜至虽然火气下去了一半,可心理还是觉得不痛快,依然不给情面地皱眉发泄:“你觉得这事儿强人所难,让我在经罪科和那些不干净的人共事难道不算是被强按?大家都动机不纯,又何必互相指摘错处。” 姜至不屑于勉强别人,咬钩意愿与成功几率的评估缺一不可,只有得到了接近百分百的评定结果,他才会主动出击。 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在飞暮坊的一个个夜晚姜至也并非虚度,积攒下来的辨识技巧早已炉火纯青,时运那么明显的招惹意味又怎会看不出来。 因此,“来者不拒”这个指控确实是有些过分了,明明是不必宣之于口的你情我愿才对。 “我错了。”时运道歉的同时,肩膀垮了下来,显露出了低位的姿态。 两人之间的气场瞬间逆转,姜至变成了拥有绝对话语权的那个。见对方果断认怂,他哼了一声算是把这页翻过去了。 在彼此冷静的几秒间,时运脑中飞快复盘着刚才的对话。 人在情绪激动的时候总是下意识说出真相,如果姜至没有说谎,那么“被舔过一遍”便是自曝说他在这之前只有过一个“前任”。 时运心中生刺不假,但若没有那人的存在,姜至此刻未必能如此鲜活地冲自己闹脾气。一想到如此矛盾的事实,时运这股闷气便只能在肚子里打转,骂不得也怨不得,唯有从鼻腔中重重呼出一阵郁气。 略带冲击力的气流喷向指尖,姜至因为痒意下意识松开时运的衣领,他趁此机会同时大方亮出自己的底牌: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这是我唯一且不会变更的条件,如果你无法接受,那我们也不需要浪费彼此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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