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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校门口喜气洋洋，门口银色的推拉门上挂了几个大红灯笼，显得非常喜庆。作为门卫的宁岁，在昨天半夜的时候收到通知，让明天穿戴整齐，有大人物要来。 早上七点，宁岁穿上学校发下来的整套工作服。绿色的印花跑鞋，超级肥大的黑色长裤，里头还有条秋裤保暖，上身是万年不变的门卫经典套装军大衣，头顶带着个黑色的帽子，前面印着广宿高中的官方logo。 教导主任在门口，欢快地排着欢迎的队伍，还把宁岁拉了过来，二话不说给他套上了红色绶带，胸前有一朵大红花，上头有几个大字：欢迎陈烨木老师入职我校。 啥？陈烨木？ 宁岁一惊，陈烨木怎么会来高中当老师。按照他在百度搜索到的回答，陈烨木一向不喜欢条条框框，热爱自由，怎么会来当社畜。 一辆低调的黑色汽车在校门口停下，陈烨木从副驾驶座上下来。 一大帮子的人将他团团围住，还有不少的记者在一旁拍照。 陈烨木一眼看到了站在门口、带着红花的宁岁，一点不避讳，直接打招呼，“嗨”，顺便挥了两下手。 教导主任疑惑，这俩怎么会认识，突然又想起来，自己曾经让宁岁去门口接过陈烨木，大概就这么认识了吧。 教导主任忙道：“咱们进学校再慢慢聊吧。” 陈烨木说：“没事，这不是有个屋吗，咱们就在这儿聊。”他指了指旁边门卫的小屋。 教导主任有些不懂，陈烨木好好的办公室沙发不坐，为什么要坐在门卫小屋。不过，大艺术家嘛，有什么特殊的癖好都是可以理解的。他道：“好嘞，那咱们就在这里聊，我把另外几个领导叫出来。” 黑压压的一片学生就要往门卫里面挤。按照教导主任的安排，他们需要佩戴着绶带，当陈烨木和领导们谈话的时候站在一旁充当背景板，这样子拍照比较好看。 陈烨木把人全叫回来了，一个都不准进去。“让学生们都回去上课吧，不要耽误学习了，咱们聊就好。” 教导主任连连说对，不能耽误孩子学习。黑压压的人群散去，就只剩下寥寥几人。 门卫的钥匙在宁岁的身上，他打开门，让大伙进去。 陈烨木快速地看了一眼四周，是非常简单的装修，叙利亚风格，比毛坯房多了一张桌子，里头用帘子拉着，大概是房间。 桌子上，放着宁岁昨天即兴画的素描，是窗外的一株桑树。很简约，却有风骨在其中。 教导主任看到陈烨木正看着宁岁画的画，跟着夸道：“咱们学校的艺术氛围非常的浓厚，很多学生都喜欢画画。你看，连咱们学校的安保人员都喜欢画画，所以啊，您来这里，是来对喽。” 陈烨木简明道：“我来这里，也不是为了赚钱，不过是想找找灵感，所以我不需要报酬。” 教导主任眼睛发光。 陈烨木漆黑的双眸顿了顿，又道：“不过，我这个人事情比较多，需要个助理。” 教导主任一拍手，这个好办！ 身后的美术老师已经迫不及待地举起了手，跟着老师一定可以学到很多东西，快选我！ 陈烨木无视了挤在门口跃跃欲试的几个美术老师，看了一旁默不作声的宁岁一眼，嘴角压着笑，说：“就你吧。”
第8章 一对小鸟叽叽喳 宁岁先是一愣，然后是铺天盖地的欢喜。 自己是一个连高中都没有上完的人，没有钱正儿八经地去上一节美术课，人又寡淡不善言辞，陈烨木怎会挑中我。 宁岁自认为，剥去坚强不屈的外壳，他过去十八年的人生是彻底失败的，失败的家庭，不起眼的学历，不像样的工作。自己却还死倔着一定要画画，驴一样的脾气。 都说追逐梦想的人是耀眼的，可宁岁总觉得自己孤注一掷的背影些许落寞。 直到逃到广宿，自己不像话的人生才有了一丝起色。 自己签约了正规的直播公司，不再是水友口中的孤寡儿童了。有了直播平台的算法推荐，宁岁的直播成绩在一点一点变好。由于直播网站的分类不是特别细致，宁岁被分到了才艺区，在一大帮子劲歌热舞的主播中显得画风格外的清奇，吸引了很多路人的围观。还有小粉丝做出了他画画的剪辑视频，由于画一幅画时间很长，弹幕都在刷“长按屏幕右方，为主播加速”，一片其乐融融。 宁秋远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他的生活中了，宁岁已经把他的联系方式拉黑了，他也没有再像癞皮糖似的黏上来。宁岁的生活终于可以喘一口气了。 学校里的人都很好，没有因为他年纪小而欺负他。前几天，一个语文老师还在悄咪咪地旁敲侧击问宁岁怎么这么小就出来工作了，是不是家里有困难。宁岁只把大概的情况说了，至于上学他肯定是想的，没有人会心甘情愿退学。但是他更爱画画，如果当艺术生，会需要很大一笔钱，宁岁很早以前就查过。他付不起，现在这个生活状态已经很好了。 最重要的是，他遇到了自己的偶像，结识了自己进入美术行业的初心，那个当初在夕阳下画画的清秀小男孩。很多年前，宁岁偷偷躲在芦苇荡里，看着陈烨木画画；现在，他邀请我当他的助理。 时光流转，似乎有一条隐匿的线，在一点点地将他们拉近。每一次相遇，宁岁都觉得耗尽了自己毕生的气运。何德何能遇到这么完美的人。 宁岁怔怔地看着陈烨木，看着被他当成太阳的艺术化身。 陈烨木见宁岁不说话，便又耐心地问道：“可以吗，当我的助理，宁岁。” 宁岁在背后揪着自己的衣摆，毫不犹豫地说：“可以。” 教导主任有点看不明白了，那么多与陈大艺术家志同道合的美术老师不选，非要选一个小门卫，这又是什么道理。 但是遵循言多必失的准则，他摆了摆手，让那堆失望的美术老师退下。教导主任给自己心理暗示，大艺术家，干出点什么奇葩事，都不足为奇。 行为艺术嘛，能理解的。 教导主任把近几周的课程表交到了陈烨木的手里。学校对这个空降的美术老师非常重视，就差供起来了，校长曾发誓无论如何都要把他留到五星级高中评选之后。 为了防止这位大师讨厌上班而离职，学校费经心思。 美术课直接在大礼堂里上，几个班合在一块儿听，防止艺术家讲腻了无聊离职。 陈烨木没有课的时候，可以随便去哪，有个专属的办公室供他休息。同时，他也不需要上下班打卡，非常自由，陈烨木很喜欢。 虽然陈烨木自己说了不要工资，但是学校作为一个事业单位没办法这么剥削人家，教导主任还是给了一个合理的薪资，陈烨木随口便答应了，懒得争论。 一系列繁琐的事情处理完之后，教导主任也被陈烨木请出了门卫。终于，门卫内只剩下陈烨木和宁岁两个人了，陈烨木得意地暗笑。 转头面对宁岁时，又恢复了往常的云淡风轻。 宁岁和陈烨木独处，还是会有些紧张。他站的笔直，手抠着衣角，问道：“陈老师，请问当您的助教，需要做什么。” 陈烨木自己找了个塑料凳坐着，把木桌子旁的木椅子转了过来，眼神示意宁岁坐下。 宁岁拘谨地坐下后，他说：“我事儿比较多，平时很挑剔的。” 宁岁点点头，大艺术家有点脾气可不太正常了，站在顶峰的人看一切都是尘土一片。 陈烨木说：“首先，我不喜欢别人用‘您’来称呼我，太老气；其次，我这人容易打瞌睡，上课容易走神，所以需要助教随堂听课，还得每节课写听课报告。” 宁岁心想：不用“您”，小意思；随堂听课，求之不得。 陈烨木接着说：“最后一点，我最近没灵感，喜欢看别人画画，你愿意画给我看吗？”陈烨木用最真诚的眼神望向宁岁，眸色很深，像一汪平静的潭水。 宁岁忙点头，他自然愿意。 陈老师的课，千金难求，他愿意让自己免费听，自己自然是愿意做出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回报的。 陈烨木拿起了宁岁桌上画的桑树素描，细细看着，觉得很是精巧。 这只是一个草稿，这张纸的旁边还写着几个宁岁今天的待做事项。 他拿起旁边的铅笔，在旁边画着些什么。 宁岁想看，却碍于视角，看不见。 陈烨木只是简单勾了几笔，便将这张纸重新放到了桌上，反扣着。 宁岁特备好奇他画了点什么，但是处于对老师的尊重，他还是忍着不说。 陈烨木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似乎有点逗小孩子的恶趣味，他觉得有些有趣。 刚才郑秀玲给自己发短信，说是把下午开会要用的U盘落家里了，她没空回去拿。U盘放在书房，也不知放在哪，书房放着很多重要的东西，让保姆们去翻找总有些不放心，就让陈烨木帮她回去拿。 陈烨木本来想趁着午饭的功夫，和宁岁多聊一聊米开朗基罗和列奥纳多·迪·皮耶罗·达·芬奇。聊些共同话题，应该可以拉近与宁岁之间的距离。 好可惜，计划因为自己不靠谱的妈泡汤了。他憾憾起身，和宁岁说下午课上再见。 待陈烨木走出门卫的铁门，宁岁迫不及待地翻开了那张扣在桌上的素描纸。乍一看，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宁岁仔细一瞧，桑树上多了两只叽叽喳喳地小鸟，正挨着一块儿，隐匿在树叶里。 宁岁往窗外一瞧，窗外的桑树上光秃秃，只有一个鸟窝留在上头，已经很久没有小鸟住了，哪来两只热热闹闹的小鸟。 这小鸟画得也好生粗糙，毕竟只是寥寥几秒，随手在膝盖上的勾勒。但小鸟的表情却勾得精妙，栩栩如生， 右边的小鸟神情严肃，一身正气，仿佛正在被老师抽背古诗词120首。 另一只小鸟笑得眯了眼，叽叽喳喳，仔细一瞧那两支火柴腿，正妖娆地扭在一起。没画羽毛的翅膀羞答答地悄咪咪戳着另一只小鸟，轻佻而又内敛，浑身散发着一丝……不羁。 宁岁觉得很奇怪，自己看两只鸟怎么跟看到两个人似的。 这难道就是，绘画大师的功力，佩服佩服。 寥寥数笔，跃然纸上。 宁岁忽又瞧见，桑树的旁边似乎写了几个字，很轻，似乎轻轻一抹便要跟着墨迹烟消云散。 宁岁凑得更近了，仔细瞧，方才看清楚了。 上面写的是：我喜欢你的画。 宁岁的脸一红，没有什么比得到偶像的夸赞更高兴的了。 他抿着嘴，发自内心地笑了。然后很郑重地将这张纸放到了自己的抽屉里，上了锁，那个抽屉里放了宁岁从家里搬过来的所有画，现在里面多了一幅宁岁和陈烨木共同创作的素描画，它是最特别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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