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 我发生了什么? 席然怔怔地看着镜子,觉得自己在看一个陌生人。 他脑袋里冒出一个个疑问,感到恐惧,心慌慌起来,奇怪的是,这股慌乱还没蔓延开来,他的脑海里就有一种东西,或者说一段神识,像涓流一般,缓缓地压下他的急躁,只一个吐息,席然发现自己冷静了不少。 那边,林薇正充满疑虑的看着他,席然浅浅地笑了笑:“没事,睡太久了,感觉都有些……不认识自己了。” 席然的亲近让林薇松了口气,回以一个善意的微笑:“是这样的,您这一觉睡了整整两周呢。木先生每天都有来看您,不过一般是下午六点左右,现在时间还早,您是想休息,还是……” 席然心底暗暗吃惊,太多的疑点像一团错综复杂的钢丝球,大刺刺地卡在心里,他调整了一下呼吸,提起唇角,对着林薇说:“林薇小姐,我可以叫你薇姐吗?” 林薇点点头。 席然思索了几秒:“嗯......薇姐可以带我四处逛逛吗?我想换换空气。” .. 荧蓝的水光在冰冷的金属壁上投下波动的浪纹,一名名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正全神贯注于室内最大的柱形仪器上,这仪器上下高四米,宽四米,是在实验室里分割出一块装满水的空间。此时此刻,里面正泡着一位人身蛇尾的怪物,他一动不动,恍若死物,但水房仪器旁,对他生命检测的显示屏上,心率在徐徐缓缓的波动着。 张成端坐在椅子上,手捧一杯清茶,像欣赏艺术品般欣赏着水房里的生物。 一位小研究员带着一打数据赶来,“小张教授,前三项测试的数据出来了,比平常都高了十几个点。” 张成端眯起眼看那一行行惊人的数字,复又将视线放在宋安的身上,感慨道:“真漂亮。” “这已经是第四项测试了?他窒息了多久?整整四个小时?”张成端的一旁,一位金发碧眼的女研究员问道,她的华夏语不算标准,带着洋人特有的起伏腔调:“从第一项测试到现在已经一个月了,我们一直没有停止,这太疯狂了。” “正是因为疯狂,所以结果才出奇的好。”张成端从容不迫地笑道,自席然的人体实验成功后,已经过了一个月。这一个月,林海生物局可以说是掀起了一阵改革换代的腥风血雨,支持张成端的那一派研究员一致申请开始用人体当实验体,而原本保守的一些年轻研究员看到有成功案例后,纷纷倒戈张成端,张成端乘着大势,成功上位。 张荣德和零星几个老一派的研究员带着极少的新种样本,搬到了D区实验室继续做着动物治疗。 女研究员看到宋安的数据,控制不住的惊讶:“他、他的身体会不会承受不住?这种强度的测试......” “这四项测试里,只有电击致死了他。”张成端耐心地同同事讲道:“这一次死亡,你猜他用多久活了过来?一周?三天?不,他只用了三个小时。他身体所有的电击伤口都恢复了,焕然一新,多神奇啊。” “A-023的耐受力,已经到达了一个超脱你和我思维的数值,这不是人类拥有的,这是奇迹,是神迹!” 女研究员震撼不已,愣愣地看着水房里的宋安,忽地想到什么:“听说,A-023以前也是人类......” 张成端扬起眉毛:“是的。” 如果是人类,就会有人类的思维和感情,女研究员呆呆地问:“如果身体承受住了,那他作为人类的精神也能承受住吗?” “......” 张成端记起,张荣德临走前同他说:“无论什么科技,什么研究,一旦涉及人,就会引发无数的伦理问题。人死复生,有违自然,如果不是A-023身上过滤下来的那些种子,其他新种样本根本就不能用,我不是告诉过你,新种计划要在不违背伦理的范围内实施,不要急于争一时之短长啊!” “新种计划最开始,不就是用来救人的吗?”张成端借用木毅笑的话,向张荣德闷声道:“23号种子成功了,其他样本都可以暂封,一直用23号不就好了?” “是为了治疗疾病,不是改变人的命,有些东西,是命里带来的,是改不了的......”张荣德摇头叹息,看自己说再多无用,沉重地说:“你只是在拿A-023的命,换别人的命罢了。” “咦!那是什么?” 女研究员的惊呼打断了张成端的回忆,这时,整个实验室都因为刹那间的突变躁动起来。所有研究员的脸上,均是露出了像看到什么超出理解外的事物的表情,张成端心下一紧,急忙看向水房仪器。 “我的天啊......” “这是、这是什么......?” “快,摄像放大那块地方!” 宋安的异变处被相机追踪放大,通过大屏幕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张成端听见自己心脏扑通扑通的响,直要跃出胸膛。 只见被水泡了许久的宋安,浑身苍白的像蜡,而他的脖颈两侧,有两块皮肤愈发地透明,肌肉壁越来越薄,内里的红绿的血管随着皮肤的变化逐渐清晰,甚至可以看到血液在里面循环流动。而后,那块皮肤在水中无声地裂开了,裂出了一个直径两厘米左右的狭长小口,两瓣裂肉像翅膀一样翕动,仔细看会发现,裂肉上布满了细密的白丝。 霎时,宋安于水下睁开双眼,是妖异的赤金色。他的嘴唇微张,口里咕噜冒出几颗气泡。 随着他脖子上的小口和嘴的交替开合,刚好完成了一套气体循环,张成端一瞬明白了那是什么东西。 同时也有脑子转过来的研究员惊异道:“我的天,他能在水下呼吸!” “他长出了一个鳃!”
第42章 41 【“宋安!是你杀的我!”】 宋安倏然睁开眼,木毅笑在他床边,拿着一张白单,见他醒时眉心结郁,用手将纸张沿线缝合地折成小块,问:“做噩梦了?” 宋安无声地松了口气,胸膛上下起伏,正听着木毅笑下言:“您想不想,跟我讲一下?” 木毅笑正儿八经地看着他,眼里没有担忧,没有关心,更像是无波无澜的湖面,任由那双天生带笑的眼把这滩湖水弯成温和,像一种安静的、顺从的温柔。 其实敢跟宋安对视的人不多,在宋安情感障碍的眼睛里,人们爱把他的目光误会成至上而下的压迫,于是他们大多是低着头,或者撇开脸,看其他东西。但木毅笑不然,他最擅长的就是通过微表情观察当事者的情绪,选择性的讲一些话,这个天赋让他如鱼得水地混到现在,作为宋安的秘书,无论是集团还是林海,在这个阶层的交际圈里拥一席之地,也有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风采。 宋安疲惫地问:“……讲什么?” “噩梦。” “……” 木毅笑对上他缄默的视线,叹了口气,缓缓道:“您总觉得跟身边的人有距离,其实不知不觉中,是您自己建起了高墙。” 宋安撩起额前的黑发,疲态尽显,喉间滚出的声音沉重而压抑:“……我经常做噩梦,梦见以前的事情。” 木毅笑聚精会神地听着他讲。 宋安:“梦见......母亲和父亲。” 木毅笑的眼神突然凝住了,如湖面结了冰,他迅速低下眼,让镜片拦在视线前。 “最近他们不常来了,我却能梦到席然......”他梦见那个缩在冰箱前偷东西吃的青年,梦见那个跑到海里割破脚的小男孩,梦见那个说一日三餐,都可以一起吃饭的人。宋安放在被子上的手一下收紧,痛苦地闭上眼睛,嘶哑地道:“梦见他死了,死在我面前,是我害死了他。” 无论梦境前多么美好,最后的场景都会定格在那个暴风雨肆虐的天里,席然当着他的面自刎,血如暴雨飚洒,席然嘶吼道:“宋安!是你害死我!是你!是你!!” 木毅笑张了张口,一句话都没说。 “很多事情一开始就是错的,”宋安的语气极轻,他问:“为什么死的人不是宋安。” “请您别这样想。”木毅笑蹙紧眉头,说:“您很好,很多人都需要您。您是宋安,是集团掌权人,是林海的大庄家,是......”木毅笑把宋安这几年拿的富豪奖、公益奖、高科技企业创新奖如数家珍似得列了一遍,最后总结道宋安牛逼。 宋安:“......你知道我对那些东西都......” 木毅笑呵呵一笑:“宋总,但凡有一个奖是我的,我做梦都能笑醒。” 宋安:“......” 木毅笑想起什么,噢了一声:“对了,告诉您个好消息,席然醒了。” 宋安的眸子亮了亮,好像暗涌的漆黑水面划过一道光。他怔了半天,只说:“那就好。” “您要见他吗?” 那缕光芒突然陷进深水的涡旋,宋安小声道:“......他应该不想看见我。” 木毅笑完全没有‘席然不想见的人之一’的自觉,大有一副‘靠我的’意思在,从容不迫地讲:“我今天下午会去探望他,我会跟您汇报席然每天的状况的。” 宋安嗯了声,吩咐道:“要好好感谢一下舅舅。” “肯定。”木毅笑见他悲伤渐消,趁热打铁地汇报工作:“目前集团那边是由副总接手在管理,董事会的诸位对您请的小长假表示理解和支持......” 话正一半,张成端敲门而入,见宋安和木毅笑都在,先是对宋安礼貌地点了点头,再跟木毅笑交换了一个眼神。 张成端毕恭毕敬地说:“宋总好,检查报告出来了,新种改变了您的基因,脖颈上出现的那两道裂口,属于鱼类的鳃。”人类拥有了能在水下呼吸的能力,张成端在路上已经尽量压抑内心的兴奋与惊奇了,现在提起这个消息,仍是激动地微微发抖:“您现在......觉得身体有什么不适吗?” “很困。”宋安如实答到。 “除此之外呢?是否有口渴感、窒息感?” “没有。” “您可以控制它吗?” “不清楚。” “啊......”张成端望向宋安的脖颈,裂痕已经消失了,整块皮肤干净得像变异不曾存在过。这种奇妙的异感,忽地让张成端内心发毛,心里的那一点激动在看到宋安漫不经心的表情后全然消失了。 宋安就实打实的在他五米之内的地方,如果宋安想,其实光靠手就能捏碎张成端的头骨。 张成端顿时后怕起来,于是他更加恭敬,更加谨慎地提道:“更具体的信息,我们可能还要回水房测试一下,关于下一项测试,安排在明天上午十点,这个时间可以吗?” “随便。” 张成端得了应,说了几句客套话就溜了。 女研究员等候在原地,她的金发在后脑勺随意挽了一个结,一双碧眼正锁定出门的张成端,几步跟上来,张成端朝她吩咐:“明天上午十点进行第五项测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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