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席然从酒店的大床上醒来,睁眼看见夜晚中的暗黑色天花板,慌慌张张地起床,他一动,额头就如裂开般生疼,席然嘶了一声,伸手摸了一下额角,却摸到一层厚厚的纱布。 席然忍着疼痛翻身下床,光脚落在地面上发出轻微地嗒嗒声,巡视四周,发现自己还在思尔顿酒店中,是跟宋安的那间。 再摸摸身上,还好,没少一块肉。席然以为自己死定了,劫后余生的感觉让他舒了一口气,此时一阵脚步声又让席然紧绷起来,他四下看,将床头的圆珠笔捏在手心里,对准声音传来的方向,心惊肉跳间,脚步声快速近了,墙边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是宋安。 “你、你......” 他跟木毅笑是一伙的! 席然看他就怕,面色大变,连往后退,动作幅度太大,头一晃牵扯到伤口,席然啊的叫出来,痛得向下蹲,重心不稳导致他重重地跌在地上。跌倒的瞬间看走眼,宋安好像往前了一步,再抬头,宋安已走上前来蹲下,像是要扶他,席然抖瑟着嗓音忙喊出声“别碰我!” 宋安伸出的手僵住,席然发现他眼神里透着紧张。 他紧张?他紧张什么?他巴不得我死! 如果没有宋安的默许,木毅笑怎么会把他弄晕关到后备箱里? 宋安先开口,语气里带着少有的关切“你还好吗?” 席然喘着气,在地面上四肢并用地往后挪动,直到后背贴到了墙面,他再无可退,吞咽了几口口水,抖抖瑟瑟地说:“你、你别过来......” 宋安从蹲姿转变成站起来,他高大的身影让席然眼里的恐惧更盛,嘶喊着“别过来!别!” 宋安到底还是没再接近他,僵持一阵,不适宜的咕噜声从席然肚子里冒出来,席然这才发觉饥肠辘辘,今天到头只吃了早餐。宋安了然,打了酒店电话,让人送夜宵粥上来。 夜宵粥很快就到,虾仁粉嫩嫩的,剔了虾线,被烫得翻滚成小卷,跟茼蒿一并泡在软的粥米里,撒上绿油油的香菜,香味四溢。宋安盛了一碗,往席然那边递去,见他不接,拿起勺子犹豫道“我喂你?” “不用!”席然严厉拒绝,只觉宋安人面兽心,明明要杀他,还藏得深,装出一副关心的样子。他身体愈发虚弱无力,又不愿跟宋安多说,咬牙道“我、我不吃你的东西!” 宋安捧着粥碗无措,以前要有什么人这么不给他脸,早就被打包塞进后尾箱。可他不生席然的气,看着缩成一团的青年,喉结上下滚动,半晌说了句“对不起。” 对不起,没能保护好你。 席然扭过头,惊讶地看向宋安。宋安眼里流露几分歉意,“不会有下次了。” 下次?再来一次都能要了我的命! 席然心里冷笑,看向宋安的目光也禁不住三分恶心七分厌恶,可偏偏他又可怜兮兮,敌意落在宋安眼里,不过是叫嚣的小狗。 氛围变得十分沉重,宋安蹲着,手里还捧着个碗,他那么如冰似铁般强势的人,低下头来认错,模样显得些许滑稽。 过了许久,席然混乱、害怕的情绪缓缓冷静下来,轻轻开口:“宋安......你会杀了我吗?” 宋安一呆,否认道“不会。” 席然沉了一口气,侧头问道“你......你杀过......人吗?” 宋安沉默了。 席然偏过头去,静静地看向墙壁,酒店浅黄色的墙纸上开着暗金的花,在暖光灯下却没显出一点暖意。 “我不会杀你,永远都不会。”宋安睫毛轻眨,真情实意地承诺道。 不会杀,就拿来......! 席然心生委屈,愤怒不已:“你不杀我!那你就伤害我!跟杀人又有什么区————!”他气急败坏地大叫出声,看着宋安面瘫的脸,恍然想起这是在谁面前,硬生生卡住,表情露出害怕,担忧,又忍不住讨厌,神色复杂地消了音,缩了缩身体,嘴巴像个蚌壳,紧紧地闭住了。 宋安却紧接了话头:“我不会再伤害你了,对不起。” “......” ‘咕噜噜——’ 肚子又开始抗议,席然直觉胃里吞了一根针,不停地搅动着胃壁,又扎又疼。他眼底藏不住哀怨和难受,却双手捂着肚子,咬着牙,硬气的不讲话,从后脑到脖颈的那条线绷得僵直,甚至连多看宋安一眼都不愿。 宋安沉吟片刻:“不是我。” “木毅笑的行动,不是我指使的。” “他以后如果再敢对你做这种事,我会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 席然静等他下一句话,关于视频,或者是关于他死亡的事情。可宋安说完之后却不再多说。静了半晌,他将粥碗和粥锅端在席然面前,再次服软“吃点吧,别饿坏身体。” 席然与宋安认真的眼眸对视,那双眼,过去无波无澜无情无欲,此刻却满满都是担心,毫不掩饰温柔。席然遂不情不愿地接了粥碗和勺,就坐在地上吃起来。 宋安有些惊喜,眼睛都亮了些许,像小孩突然得到一颗糖。席然哪看得他神情,整张脸都埋在粥碗里,狼吞虎咽不理他。 宋安今天也没吃什么东西,发现席然受伤后,晚饭一点胃口都没有,还和木毅笑吵了一架。 现在才觉饿,便又去盛虾粥,没盛虾仁,尽打了一碗白米,也跟着席然坐在地上,面对面地喝了起来。 ---- 因为校组织在开学前有很多工作要忙,我也没想到最近会有这么多活干,码字存稿赶不上更新,所以将一周五更调整为一周四更。一、三、四、五。鞠躬。
第19章 19 “没有我允许,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宋安沉声问,眉下压的黑眸直勾勾地盯着木毅笑,眼里含着慎人的冷。 “......席然看了A-023的死亡视频。”木毅笑站的笔直,面色紧张难掩,宋安发火时,饶是他再能打太极,也会怕上几分。 宋安似没想到是这个原由,凝了一下,声音里焠着怒火“就因为这个?” 就因为这个?所以要把席然杀掉? 木毅笑觉得自家老板简直是被席然冲昏了头脑,不由得也大声了起来,提醒道“宋总,跟林海签协议的时候,严正规定过事情的机密性!‘新种计划’的任何一环、任何一丁点信息,在实验阶段,都不能泄露给外人!当时也说了,若是被无关人员发现,由我们进行强制性的处理......” “席然不是外人。” 木毅笑一哽。宋安的脸色不怎么好,似乎因为这件事弄得他分外头疼,他微微侧脸,眉头紧紧地皱着,艰难地开口“他是......我的人。” 木毅笑难言地住了嘴,神情变换莫测,最后垂下头“我知道了,宋总。我为自己的过失而道歉,请宋总责罚。” “别有下次。”宋安最后看他一眼,“记好自己的身份,不要做出逾越的事。” 送宋安离开,木毅笑回到自己的房间,卸下金框眼镜,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一张浅黄色的羊皮布,细细地擦拭着镜片,他面上是阴云密布,毫不掩饰自己此刻的阴郁,再戴上眼镜时,却又恢复成以往和蔼可亲的模样,一双笑眼随着叹气闭上又睁开。 将眼镜布沿着边线折好,木毅笑把它收回,再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击屏幕,说道“他进化太快了。” “现在就算隔着几百平米的大停车场,也能嗅到血腥味。” “A-023的数据需要新一轮重置。” .. 席然喝完虾粥,宋安便又给他盛,再喝,再盛,来去三大碗,碗碗都叠着大虾肉,满得快要溢出。席然吃不下了,把碗咔哒一放,宋安才收回盛粥的手。 席然往窗外望去,黑幕中挂着银白的镰刀月,装饰灯包围着几座大楼,绚丽的色彩不停变换,地上比天上还亮,月光在热闹的都市夜里显得黯然。 他看着窗户的倒影,看着看着觉得有点不对,为什么自己脑袋上有一坨乱七八糟的白布,跟鬼一样,席然凑近了看,才发现那是医用纱布,但包扎的手法可以说是鬼见愁。 宋安看着他额角那块煞风景的医用纱布,把额角以上包成了半个木乃伊,咳了下,“我没给别人包扎过,不太会。” “......”那刀劈不进的铁躯,受伤都不会,哪需要包扎? 席然无语,缓了一会,小心翼翼地起身,宋安还要扶他,被他拒绝了。席然越过宋安,走进厕所,锁门,安安静静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拆下头上的纱布,额角撞出了一块裂开的淤血,血肉外晕着一圈青红色的皮肤。就算愈合了,也会留疤,算是破了相。 席然盯着那块伤口整个人静止了,过了三四分钟,一滴黑色的浊液从伤口中渗了出来,在席然的脸上缓慢滑落,一滴、两滴、三滴,黑色的血下坠的一瞬透过席然的睫毛,眼前闪现黑块,然后,四周的墙壁缝里都渗出墨样的黑水,爬在厕所大理石的墙壁上,像某种病毒,一点点,把所有光亮都吞吃了干净。席然刹那间回到了后备箱里,睁眼,是漫无边际的黑,他以为眼睛被人挖走了,不然为什么什么都看不见?他被拉进黑色的沼泽,身体无法动弹,呼吸如鼓震,黑,到处都是黑的,黑色的雨夜,黑色的车,黑色的房间,黑色的蛇尾,黑色的心跳屏幕,一幕幕片段闪过他的眼前,天旋地转,痛不欲生。 他想到宋安的死,宋安就死在他眼前,他跟宋安一起死了。 ‘咚——’ 宋安手握拳,重重地锤上那片玻璃。 他不想死。 席然忍住泪水,用头向前撞。咚地一声,他撞到一块硬板,他还活着,他被关在一个箱子里! 席然的求生欲望达到了巅峰,他开始拼命得一下一下用头撞着箱壁,响声仿佛跨越时间与空间,与宋安死前在水中拍打玻璃的声音相连接,那是两个陷入低垂的生命,燃烧所有发出的呼喊。 救救我!我不想死! 席然额头剧痛,撞破了,几滴温热的血溅在他的脸上,他痛的直流泪,还是用力地撞向箱壁。 我不想死! ‘——!’ 席然一激灵,所有思绪都抽了回来,他还在酒店的厕所里,大理石的墙,瓷砖的地,厕所的暖光灯打在他的脸上,没有黑血,伤口鲜红,一切如常。席然闭上眼,睁开,用清水小心地洗了一把脸,选了纱布干净的地方,又细细的缠回去。 席然从厕所出来,发现宋安也跟上来,一个站墙边,一个站门口,相望却无言,无声的尴尬。 席然心里忽然出了一个极度荒诞的念头,他鼓起勇气,缓缓靠近宋安,仔仔细细地盯着宋安的眼睛,宋安的眼睫如同两片翅膀,在他靠近的时候,及其细微的颤了一下。 席然看见他垂在身侧的手,将自己的手覆了上去。 猎人在雪地里扫出一块空地,置好险境,撒上谷子,远远的牵着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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