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度最近确实休息得不好,连续一周的夜戏,晚上睡得很晚,白天别人休息他也闲不住,剧组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事儿都要操持,每天能睡三四个小时就不错了。 迟远山深知这一点,所以格外不愿意耽误他晚上睡觉的时间。 钟度看着聊天页面笑了笑,手上敲下两个字,按灭手机下了车。 “等我” 步履匆匆地坐电梯上了楼,他一手在兜里摸房卡,一手掏出手机点了个3就按下了拨号键。 夜深了,酒店的长廊静悄悄的,头顶的廊灯在脚下的地毯上投下一个个边界不清晰的光影。 迟远山那声格外清晰的“哥”从听筒里传来的时候,钟度刚好刷了门卡。 短促的一声电子音意外地应着景,恰好契合了钟度听到这声“久违”的“哥”之后短暂失衡的心跳。 他开门的手顿了顿。 可能是没听到他说话,迟远山带着疑问的声音再次传来:“哥?你回了?” “嗯,回来了,你回家了吧?” 钟度边说边推开了房间门。房卡还没插入卡槽,屋内一片漆黑。他回身关上房门,顺势靠在门后,就这么听着迟远山说话。 “两点店里关门我就回来了,这都快三点了,你赶紧休息吧。” 黑暗中,钟度叹了口气:“跟迟老师打个电话真难啊,要接受半天的思想教育”。 “没有”,电话那边的迟远山笑着,“我就是怕你睡得太少了。” 在这样静谧的夜里,他的声音像电流一般爬上了钟度的耳廓,酥酥麻麻的。 钟度靠着门,手机从右耳换到了左耳:“你呢?说不让你等这么晚也不听。晚上喝酒了吗?” “没有,喝的牛奶,唉,他们谁看到我端一杯牛奶都要笑我半天。” 落地窗外的夜空如同一块黑沉沉的画布,钟度嘴角挂着笑意,声音放得很轻:“喝点别的热饮也行。” “好,明天我换个别的。你……没事儿吧哥?” “没事儿,就是想给你打个电话”,钟度说,“行了,我去洗澡,你也赶紧睡。” “嗯,晚安。” “晚安。” 钟度挂了电话在黑暗中发了几秒呆,迟远山倒不像心情不好的样子,但是……没见到人他终究还是不太踏实。 第二天,收工后刚过十点。钟度开了一辆剧组的车,独自往云台路去了。 他没提前联系迟远山,知道他这几天晚上都在酒吧,没想到到了酒吧,心情不好的迟远山没看到,倒是赶上了一出大戏。
第25章 抱歉,我心里有人了 这天,迟远山在休息室打电话,他想给钟度订一个平安扣。电话刚挂,严松青就象征性地敲了两下门,快速地侧身进来了。 “哥哥哥,有人找你。” “有人找我找呗,你急什么?” “是个帅哥。我提前给你表个态啊迟远山,你可不能因为我钟老师拍戏没空你就招惹新帅哥”,严松青边说边拿手指他,皱着眉瞪着眼,堪堪架出一副底气十足的样子,“你这样会被人唾弃的我告诉你”。 迟远山哼笑一声,起身推门就走,给他扔下一句:“以后别叫我哥,你是我亲哥”。 严松青其实也知道他迟哥不是那样的人,如果他是那种拈花惹草的人,这些年多少人都想跟他交个朋友呢,他还至于一直单身吗?但这都不影响他表态,主要是外面那位他没见过,怎么看都不太对劲。 听到迟远山这样说,他晃了晃脑袋,嘟囔一句:“那我还是不敢当的”。 迟远山径直走到吧台,左右扫了一眼,没看到熟人,于是顺势往吧台边一靠,指尖敲了敲桌子,问:“东子,谁找我?” 东子刚要抬手,旁边有人说话了:“我。远山,认不出来了吗?” 迟远山刚才确实注意到这人一直在看他,不过平时这样看他的人不少,他也就没太在意。 这会儿看过去,打眼都不太敢认了,片刻之后他才直了直身,扯出了一个笑:“啊,韩煜。什么时候回来的?” 面前的人留一头利落短发,着一身休闲西装,眼窝很深,眉峰高耸,确实如严松青所说,是个帅哥。 闻言,他端着杯酒站了起来,那双笑起来应该很好看的眼睛却是没有半分笑意,直勾勾地盯着迟远山,乌沉沉不见底:“刚到”。 刚到。东子忍不住瞅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这会儿已经快十一点了。 迟远山点了点头没说话,他其实有点儿懵,对于韩煜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这件事完全没有料想到。 吧台边来了客人,他侧了侧身迈开了步子:“跟我来这边吧”。 这位虽然是前男友,但当初也是好聚好散。相识一场,久别重逢,不至于像陌生人一样话都不能说一句。 两人就近找了个位置坐下,韩煜嘴角勾着一点不达眼底的笑,寒暄的话说得像叹息:“快十年了,你没怎么变。” 迟远山笑了笑:“老了”。 韩煜跟上学的时候倒是大不一样了,以前学生气很重的人,现在举手投足间都添了几分成熟。 感慨还是有的,但要说有没有点儿别的什么情绪,确实也没了。 顿了顿,迟远山问:“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看他们在班群说过一次,说来你这儿聚过。” 迟远山点了点头,一时无话,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两人中间只隔一张桌子,伸手就能够到的距离,可聊的话题却是像十年前的晨露一样散了个干干净净。 迟远山两手空空,想借喝东西缓解一下尴尬都没的喝,正准备叫个服务员过来,韩煜先开口叫了。 过来的居然是严松青,这家伙在旁边暗中观察半天了。 迟远山没说什么,倒是严松青瞪了他一眼。 小青茬儿撩着眼皮,拽拽地站着,手里都没拿酒水单,特冷酷地丢给他们一句:“喝什么?” 韩煜举了举手里的酒杯:“我这个再来一杯,给他一杯……” 他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顿住了。 迟远山适时道:“随便给我弄个热的,什么都行”。 严松青扔下个不甚走心的“稍等”转身就走。韩煜笑着摇了摇头:“这么多年不见都不敢帮你点了,不知道你现在爱喝什么了”。 这话要多心酸有多心酸,那笑要多苦涩有多苦涩。一别十年,昔日爱人竟然跟陌生人没什么分别了。 迟远山不知道怎么接这话。他其实不想让场面太尴尬,两人好聚好散,可能曾经有点儿怨但绝对没恨,他还是想体面一点。 于是他笑了笑,转移了话题:“在那边挺好?” 韩煜摇了摇头,仰头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盯着空空的杯底苦笑一声:“好不了”。 话题刚刚起步,还没绕开,又被他生生拽了回来,迟远山叹了口气。 韩煜那带着重量的目光又落回他身上,有些东西呼之欲出:“我前段时间在班群看到你说还单着。” 这也是他回来的原因,他以为迟远山早就有人了,直到在班群里看到了那轻飘飘的三个字:“单着呢”。 那是年前的事儿了,那会儿迟远山自己都以为他会一直单下去。 他刚想说现在有人了,可韩煜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远山,当初是我错了。经历的事儿多了才发现任何事都是有选择的,不是非得撞个头破血流才叫勇士”,他眼神没了焦点,整张脸写满了苦涩,“当初我以为是不得不走,不得不分,这十年我给自己假设了无数种可能性,发现可以走的路明明那么多,但是太晚了,这些年我连一句后悔都不敢说,我太了解你了”。 迟远山猜到韩煜来可能带着点儿别的意思,却没想到他说出了这么一番话,即便他一口利齿能牙,在如此直白的话面前也免不了词穷。 服务员适时走了过来,大概是察觉到氛围太紧张,都没跟迟远山说话,放下东西就走了。 这种时候韩煜也没忘了说“谢谢”,说完又端起新送来的酒吞下大半杯。 他以前滴酒不沾,今天却喝得这么猛,迟远山想拦一下,想了想又没动。 当初韩煜出柜跟家里闹得很僵,确实也为这段感情努力过,但是看着家里四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一起颤着手求他,他还是认输了。 分了手,出了国,一走就是十年。 两人的分手出乎意料地平和,在韩煜说出分手之后,迟远山沉默了一会儿就点了头。 他们大学在一起三年,因为出柜这事儿就折腾了两年,可以做的努力都做过了,韩煜家里的态度却是没有一点儿缓和。 两个人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争吵的频率越来越高,其实即便韩煜没有妥协,他们彼此也心知肚明,这段关系再不喊停,剩下那点儿感情也要消磨殆尽了。 说来说去,他们的分手不过归结为一句无奈的“算了吧”。 对于迟远山来说,这些都是十年前的心酸了。时间把陈年旧事碾成了渣,早随风飘散不知所踪了,然而对于韩煜来说,陈年旧事既不陈也不旧,他日日活在愧疚中,却从不敢宣之于口。他太了解迟远山了,迟远山是个不走回头路的人,眼里只有以后没有过去,今天他能坐在这儿也着实是带了几分破釜沉舟的意思。 迟远山确实如他所想,分手的时候他就想明白了,既然两个人在一起只剩消磨彼此,那就互相放过,都去过更好的生活。 此时,他端起桌上的橘皮姜丝茶喝了一口,品味着唇齿间淡淡的橘子香气,斟酌了半天还是给韩煜递了个台阶:“喝多了爱说胡话,明天醒了该觉得傻了,刚才的话我就当没听过,我们聊点儿别的。” 一曲终了,新的前奏响起。 今晚的驻唱依然是那位唱爵士的歌手。爵士乐的节奏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轻晃腰肢,韩煜却沉在自己的世界里,执着地写着一出注定BE的悲剧:“不用给我递台阶,我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今天来我就想问一句,远山,现在什么阻碍都没了,你能不能……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说得毫无底气,在他看来,迟远山多少是会怨他的,毕竟当年分手是他提的,论放弃也是他先放弃的,所以这句话说出来他既做好了迟远山给他一拳的准备,也做好了他立刻起身就走的准备。 整个酒吧安静得过了头,今晚的主题竟然是该死的“沉默”。 韩煜沉默地看着迟远山,眼眶红了,像溺水的人抱着求生的浮木般握着那只早就空了的酒杯,指尖都泛了白。 迟远山看上去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他依然挂着淡淡的笑,既然绕不开,他便直截了当地说出了残忍的话:“抱歉,我心里有人了。” 他说得很轻,落到韩煜心上却是重重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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