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车后,他呼出一口白气,鼻子里灌满了荒郊野外的冰凉味道。雪后发白的夜晚,在他面前不远处是一长排黑压压的建筑。他刚就查过了,这里曾经是个钢铁加工厂。 他没走正门,而是猫着腰快速踩过一片干枯的荒草,从垮掉的围墙轻巧进了厂区。他迅疾而灵活地在那些建筑的阴影下穿梭,像一只矫健的黑豹。 没费什么力气,他就找到了绑匪一伙儿所在的位置。一片黑黢黢的破烂厂区,只有一个窗户漏出微微黄光。 他循着那点黄光而去,小心翼翼地绕着那栋楼房观察了一圈。看样子像是个四五层高的宿舍楼,只有一个出入口,那里有人蹲守。亮着的窗户在三楼。 徐开绕到楼栋背后,抓住墙壁凸出的承重柱,踩着窗沿,轻而快地逆势而上,没几下就翻进了三楼的一间空屋子,落脚时踩到一堆碎玻璃,发出的声响吓得他好几秒没敢动。 他脱了鞋子挂在脖子上,再走动时,跟猫一样没有一点声响。 从空屋子出来,中间是一条走廊,站在这头已经能看到那头房间的灯光。徐开不敢拿手机照明,只借着外面一丁点光亮,摸黑挪到了那个房间外面,从关不严实的门缝里瞧见被绑在椅子上的陈砚乔,和另外三个绑匪。 他缩回头,掏出手机,检查了几遍闪光灯和声音,确保都关闭后,他闭了闭眼,深呼吸一口气,屏住呼吸将镜头对准门缝拍了张照片。 光线昏暗,视角狭窄,照片放大后,也只能看清坐着的陈砚乔和另一个背对镜头的绑匪。他将照片发给了陈老爷子,紧张地给老爷子发信息:“我到了,他还好。” 老爷子也很快回复:“警察已经在路上。” 徐开轻轻吐出一口气,躲进了对面房间的门里。这地方能完美隐没他的身形,也便于他观察过道上来的人,无奈对不准门缝,他没法看见里面发生的事。好在这安静的夜里,他能听到交谈的声音。 一个方言口音很重的人,焦急地问:“已经快两个小时了,你打电话问问他爹钱准备好没?” 郁星海不耐烦地看了眼手表:“还有一刻钟。” 瘦子继续催促他:“那快了,你打个电话。” “不急这十来分钟。临时卡只有这几张,要尽量减少无效沟通。” “这咋是无效沟通,你要是不问,万一他没准备怎么办?不是你说要准时拿钱走人,免得生事。” 郁星海对这种白痴很无语,但唯独这件事靠他自己做不成。 他是不可欠缺的“饵料”,但光靠饵料抓不住鱼,得有渔夫拿网才行。所以他出狱后,找了之前里边认识的大哥,吴达成。 吴达成这人五毒俱全,只要是搞钱的事,什么都干。郁星海把这计划对他一说,两人一拍即合。跟着吴达成找来另三个同伙,一个联系了帮忙偷渡的蛇头,这瘦子联系了境外的诈骗团伙,利用对方的网络帮他们洗钱。万事俱备,只欠赎金到手就逃去国外。 他还想说点什么,吴达成也发话了:“小海,你打个电话。” 郁星海只好换上临时卡,准备打电话。 郁星海电话很快接通,他张嘴问钱。老爷子不卑不亢告诉他,说好的两个小时,还有一刻钟。 郁星海一个眼神,瘦子一脚踹在陈砚乔身上,将他踹倒在地,鞋子踩住他的脸。陈砚乔忍了,却还是止不住闷哼。 他话还没说完,郁星海提高声音:“现在你搞清楚状况,不是你说了算,是我们说了算。” “不要伤害他!”老爷子也沉不住气大喊。 徐开听到声音,顾不上处境,趴在门缝往里看,看得揪心,很想冲进去,但理智让他却步。 要是他一个人,这时一对三豁出命去也能和对方拼一拼。可陈砚乔在他们手里,他担心无暇顾及陈砚乔,反会令他受伤。 郁星海语气平和了些,又问:“听到了吗?想让你儿子少受罪,就别跟我唱反调。准备多少了?” “已经准备了八千万。” “先把这钱打过来,账号已经发给你了。剩下两千万,你最好准时补齐,少耍花样。” 陈老爷子被迫赶紧答应。 郁星海挂断电话,立马把卡抠出来掰折。 跟着瘦子那边来了消息,他兴高采烈,两眼放光:“钱来了……咦……只有一百万。”他放下手机,又狠踹了陈砚乔两脚,“你爹耍我们玩,他不想要你命了?” 吴达成也拿过手机看了眼汇款,跟着看了郁星海一眼,阴着脸问:“这怎么回事?” 郁星海拿出另一张新卡,插进手机,拨通陈开年电话:“你他妈什么意思?是不是也要从你儿子身上取下些物件,才知道我们没有开玩笑。” “别伤害他。”老父亲诚恳祈求,“银行卡都有单笔限额,我一笔一笔给你们转,你稍安勿躁。” 郁星海挺高声音:“你在放屁,你还有限额这种东西?信不信我们现在就剁他一只手?” “别别别,别动他,钱保证一分不会少。”老爷子赶紧解释,“我也不想这么麻烦,是真没办法。公司账户没限额但转不进你提供的那些账户里,我私人卡里平时也用不了这么多钱,就没管。真是这样,我不会拿我儿的命开玩笑。” 郁星海看了看吴达成。瘦子轻声说:“转了五百万了。” 也许是因为真拿到了钱,这厢眼神一交换,吴达成说了句“谅他也不敢耍花样”,郁星海便对他说:“赶紧转,还有十分钟,你儿子的命你自己看着办。” 电话挂完,郁星海再次抽出卡来掰掉。 转来的钱越来越多,绑匪间的氛围略有松懈,大家都没想到事情进展得这么顺利。吴达成按着郁星海的肩膀,抽了支烟给他:“小海,你还真给我们带了笔好买卖,不愧我当初在里边把你当兄弟。” 郁星海推开他的烟:“成哥,还不到放松的时候。”他转而问瘦子,“钱呢,转出去了吗?” “一到账户里就转了。”瘦子也递给他烟,“放心,这是那帮搞电信诈骗的专门的洗钱网,后面就算想追也追不到的。” “那就……”郁星海“好”字还没说出来,那破门就被猛推开,吓得三人同时操起了家伙。 转头一看,原来是自个同伙儿,刚要开口骂,其中一个就气喘吁吁:“好,好像,警察来了。” 几人大惊失色。 “警察?” “警察怎么会这么快来了?” “看清楚了吗?” 同伙儿一时不知道先回答谁的问题,茫然又呆傻。 吴达成操起手里的木棍飞了过去:“问你俩话呢,哑巴了?” “我们看到好些车开过来,好像就是朝着这边来的,我们怀疑是警察。” “好像?怀疑?这种事儿能好像吗?还不滚下去给我看清楚点。” 这两人一连答应,刚转头要往楼下跑,就听到楼下扩音器里传来的声音: “里边的绑匪听着,你们已经被警察包围了,现在马上放下武器,释放人质,投降自首……”
第81章 危急 “操你妈,还敢报警,老子一刀捅了你!”听到楼下来了警察,吴达成恼羞成怒,将匕首抵在陈砚乔喉咙上。 趁警察喊话,徐开担心绑匪会对陈砚乔不利,猛窜到对门的房间,从窗户翻出去,沿着窗台攀爬,一只脚已经踩住了关着陈砚乔那房间的窗台角。 他挂在外墙上刚好看到这一幕,吓得心快跳到嗓子眼,正要破窗而入,就见陈砚乔斜眼看着绑匪头目道:“杀人是死刑,你今天跑不了。捅死我,你也跟着陪葬。”他仰着脖子,刀尖处的皮肤被扎破,渗出鲜血。 吴达成被他这话激得暴跳如雷,一拳狠狠砸在他脸上,陈砚乔顿时鼻血如注,眼冒金星。 他不由得想起曾被徐开砸的那拳。徐开那拳砸得再重,也是感情债,说得好听点,还有打是亲骂是爱的成分在里头。如果有得选,哪怕脑震荡,他也宁可挨徐开的拳头。 一想到徐开,又止不住大骂他混蛋。感激他叫来了警察,但也正是因为他叫来警察害自个挨这额外的打。徐开肯定也来了吧,等会儿出去就跟他算账。 吴达成把刀丢给其中一个看门的,指挥他:“你来,给他一刀,随便扎哪儿。” 那看门的拿着刀不敢动,也是怕今天跑不掉,罪加一等。 这时,瘦子哆哆嗦嗦发问:“成哥,这,这下咋弄啊?要不还是自……” 吴达成突然掐住瘦子的脖子,黑沉了脸:“你想自首,我现在就把你扔楼下警察堆里。” 瘦子不敢再开口,绑匪中间,一片死寂。 这时听到楼道里一阵动静,警察已经追到了门口,喊话就在那被桌子抵住也关不紧的破门外,近在咫尺:“再说一次,你们已经被包围,唯一的选择就是投降和自首……” 吴达成突然环住陈砚乔的脖子,再次将刀尖对准他,并对门外大吼:“人质就在我手上,敢再进一步,我立马割了他脖子。” 门外的动静突然停下,谈判专家开始劝诫里边的人不要乱来。 吴达成狠下决心,揪住陈砚乔,想了一条出路:“抓他一起跑。” “别白费力气,你们跑不掉……”陈砚乔挣扎着说。 壮汉的手臂突然收紧,陈砚乔再说不出话。 吴达成咬牙切齿呵呵两声:“有你这条金贵命陪葬,跑不掉也值。” 听到这已经是鱼死网亡命徒的宣言,陈砚乔才真心慌起来,他不会真死在这群杂碎手里吧?徐开真是来救他的吗? 他还没来得及说更多话,再次被胶布封住了嘴,手臂也被重新五花大绑。 吴达成指挥瘦子:“松开他脚上的绳子,我带他走,一会儿你开车,开他那辆车跑。” “往,往哪里跑?”瘦子哆嗦着,手指也不灵活。 “西边有片林子。” 徐开背贴冰冷的墙壁,听完他们全部计划,心揪着就没放下。特别是听到他们要挟持陈砚乔跑路,这过程实在变数太多。绑匪已然变成亡命徒,他怕陈砚乔有生命危险,没办法再听陈老爷子的话,放心把这事交警察。 瞅准时机,就在陈砚乔脚的绳子解开,被那大块头抓着站起来的瞬间,徐开抓住窗户上方的石板,飞起一脚从空中降落,先是踹碎了玻璃,又带着他整个人的重量,踹到那大块头的后背上。 他像只从高处猛扑下来的猎豹,扑倒那大块头,也带倒了被大块头挟持的陈砚乔。 徐开按住吴达成拿了匕首的手,提起拳头就开揍,同时朝陈砚乔大喊:“跑!” 所有人都被从天而来的徐开短暂地震住,陈砚乔爬起来,横冲直撞撞开那些朝他过来的匪徒。 同一时刻,门外的警察破门而入,举起手枪:“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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