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住我家里。 他转着轮椅来到客厅,想给英良倒一杯咖啡,然后想起来他——有可能——“怀孕了”…… 还是算了,不知道这种症状能不能随便喝东西,于是换成了水。 水柱溜溜旋进杯子,给他喝水说不定也是养着那东西…… 察觉到自己想的太过天马行空不切实际——不管怎样都要吃喝呀——他赶紧强迫自己把注意放回手上的事。 这几个月转轮椅让他双臂肌肉更膨,他一手握杯一手使大力转换方向,水面依然平稳。 “喵呜……” 转过来,喵子在身后,也跟出来了。 他望了一眼客房的方向。 往常英良不会让它出到客厅里的,他的房间窗户有个缝隙,专供喵子出入,喵子是他养在客房和大自然里的猫。 一起生活了这么久,他发现他的某些举动还真挺值得别人赞一句的。 看来今天是吓傻了,连拦着喵子都忘了。 他靠近它,想把它拉到腿上,谁知喵子像察觉到他的意图,轻巧一跳去了远处,一副“你抓不住我”的样子。 高弗只好作罢,对它说了一句, “不许搞破坏。” 然后进了房间。 把杯子递给对方,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他的心头。 对方好像挺自信的,不知道为什么。 ——— 在他离开的一小会,英良仔细复盘了重生后发生的事,有几件事确实是过去的自己完全做不出来的,但是……这个世界上肯定会有人做的! 他们都还好好的,自己没有变异的理由。 怎么想自己一个将死之人也不会面对其他的可能了,“怀孕”?,烟雾弹罢了。 记得以前有学发展是什么螺旋式上升、曲折性前进的,虽然从个人角度来看自己的遭遇不像映射积极意义的“发展”,可是就事情本身来说,总要有所前进、有所“发展”,自己大概只是飘在螺旋结构的大滑梯里迷糊着呢…… 唉……希望自己转出梯洞的时候,姿势漂亮一点,好歹是第二人生啊。 其实自己活得很不漂亮,他不无遗憾地想着。 …… 接过水杯,他没有喝。 喝水是用来压惊的,可是他已经想得很明白了。 庸医说胡话。 就是这样。 他从床上下来,脸上还有微笑, “安心等结果吧,我内心可是很强大的。” 强大?高弗脸色一沉,这个词深深戳中了他。 强大的人,强大的士兵,能做出临阵脱逃的事情? 反感又从心底翻涌上来,他留他在身边,还真不是为了给他治病的,他是要惩罚他,为那些战死战伤的兄弟们赎一点罪。 无论是欺压他,还是把他绑在身边为自己做事,最初的想法,都是不怀好意的。 尽管自己可能根本没有这个资格,但是他还是这样做了,而且完全不知道如此做的理由。 就像制作蛋糕时层层刮平的奶油,他最初的怨恨已然被平静的生活塑造成其他形状,怎么可以? 他有些强硬地抢过英良手里的水杯,出去了,经过房间门口的时候,只背对着他留下一句, “把你的猫带回屋子里。” 怀孕,呵呵,男人怎么可能怀孕呢。然而自己一开始竟然真的害怕了。 他攥紧了手里的杯子,水漾起花浅浅落到他身上。 那个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的罪比他当初的叛逃更重。 他的错有自己来施加惩罚,可谁来惩罚自己呢? 自己也并非完人,也做了很过分的事,可对方甚至都没有怪过自己一句。 这是很恐怖的事情,我真的有立场惩罚他吗? 自己也带有恶意,甚至被隐藏得更好。 “阿!你不早说!我去把它抱进来!” 英良侧身跑过去寻找喵子,掀起的风让高弗觉得自己像被人从前面推了一把。 自己欺负过的、锢在身边的这个人,越看越不像一个逃兵啊。
第12章 12 波开叶帘 12、波开叶帘 之后的三四天,两人连正常的交流都少了。 不知道说什么,双方都怕对方又提英良身体的事情。 反正也就几天的时间,很快就能有确切的结果了吧。 英良之前找到的司机来问过他一回工作的事,他只推搪说过两天再说。 如今自己身上出了问题,还是这么奇怪的、可能连医生也无法确定的病症,他没有心思做大动作了。 更何况怎么想也不能带病投奔诸赫上校,纯给人添麻烦。 他数了数手头的钱,分出来一部分,打算在自己住院之前给司机为他这段时间的空窗期买单,另外一部分……自然是自己治病,他可不能在生命的最后活成吸血虫。 再说,高弗上校真的很清廉很正直,自己一个曾为逃兵的司机不值得他来救。 本来交情就并不深的。他很快就会有新的司机。 他总算明白了命运是怎样的玩弄人心,明明自己所做全是为了他想,却偏偏一环接一环地扣成了另一副模样,半点没浪费。 这边的安排简直是“顺水推舟”一般顺利,让他放心不下的只剩下了喵子。 对于喵子,他准备求一下伦加,不需要多好地照顾它,把它撒在酒店院里就行,好歹给口吃的应该就能活。 脑中思考完了这一切,他又无事可做了。 这个庸医……还不来。 连个瘤子都验不出来。 这些天他也总摸,硬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而且那天之后再没动过了,他怀疑只是体内的器官被瘤子顶的有点错位才造成了那么个错觉。 如果要治,怕是得开膛破肚吧…… 我可能会死于手术…… 要不要提前了结呢?也许能减少点痛苦…… 他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喵子陪着他,在不远处扑蝴蝶,有时还伏击他,让他多少有点安慰。 铃声从房子里传来,他赶紧回去接电话,喵子察觉到他的想法,像和他比赛似的也向房子里冲,英良根本没看到它,进门时正好被它绊到,差点摔了。 喵子被踢了也不嫌疼,两只耳朵背在脑后回头炯炯望他,等待夸赞。 英良被它吓得够呛,但是没空想自己,赶紧接起了电话,是高弗, “你来接我吧。” 咦? 他望一眼挂钟,比平时早很多。 “池医生下午来。” “……” 原来如此。 …… 英良把车停在门口,动动腰,被喵子绊了之后还有点难受。 他等了一会儿没见人下来,看来可能是旁边没人帮他了。 他其实挺不愿意进去大楼的,好像自投罗网一样……而且不进去就不会招人怀疑,能避嫌。 但是现在恐怕只能自己进去接人了。 自从高弗身残志坚地恢复工作,一楼就给他辟出一间办公室,专门方便他做事。 英良一边躲人一边找,还是避无可避地和几个人打了招呼,幸好自己身低位卑,根本没人认识自己。 敲门进去,高弗还在整理东西,他把资料分类锁在柜子里, “今天他们都出门办事去了,估计食堂人也少,可以多打点儿。” 英良不说话,看他收拾好东西,又把门锁上,才推着他往进大楼的阶梯处走。 多打也吃不了,他现在就紧张得想吐了…… 这种事,即使心理准备再足,也还是很怕。 高弗看出来他魂不守舍,在心底暗暗同情。 打好饭上车,英良开火,一下子没打起来,正要打第二次,他突然顿住了。 那种从身体内部传来的奇异的顶伸感,又出现了! 高弗本来看着自己那侧的窗户,发现他好半天没了动作,扭过头来问, “你怎么了?” 他自觉只是很正常的一句,可对方好像被他的话吓得不行,他才开口,他就下了车。 高弗完全懵了,这是怎么了? 他盯着他,眼看着对方走到车后面不远处的一棵树下才停了,像体力不支一样把一只胳膊撑在了树干上,头低的很低,不知是在看树坑里的土还是自己的鞋。 降下车窗, “你干什么呢!” 英良位置没动,开始用脚踢那些土块,头微微扭过来一下咕噜了一声“没事”,很快又转回去。 怎么看也不像没事的样子。眼睛好像有点红。 他害怕了? 高弗把车门打开,两条仍裹着固定夹的腿伸了出去, “你过来。” 英良没动。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开始害怕了。 怪物。 想不出什么别的词。 高弗皱眉盯着他,将双脚放到了地上。 医生说他的伤怎么也得半年才能开始复健,现在已经快五个月了,时间虽然短了点,但我只走这么两步应该没事。 他抓着车框站了起来,压实感如此清晰,久违了。 幸好并不怎么痛。 他心里知道,应该快点行动。可是第一步如此让人心惊,他太久没有走过路了。 忍不住又看了那个人一眼。 春天已经深了,他换上了薄衫,低头前倾的姿势让衣摆完全遮住了腹部,高弗盯着,那里就是让他惊慌的根源。 他缓缓动了,扶着车向英良走过去。 他努力保持平衡,要走过去,即使要摔倒,也要倒在他的怀里。 ——他心一惊,但是很快放过,根本不敢细想。 英良听到有人走近的声音,一看是他吓了一跳,赶紧过去搀他, “我给你取轮椅!” “不疼。不用。” “注意点好。” “回车上吧。” 高弗把重量移给他一部分。不敢多了。 他竟然怕压到他,这是为什么呢? 他还在想着,两人已经走回车边。 扶高弗坐进车里,英良有点自暴自弃又自言自语般轻声说, “你别叫池医生来了……” 我不想见他…… 高弗没理,他不可能答应他的。 两人心里都很清楚。 (“明明自己所做都是为了他想”的“他想”是“其他想法”的意思,不指某个人)
第13章 13 系绳同舟 13、系绳同舟 午饭结束得快极了,饭菜剩了很多。 英良侧卧在床上胡思乱想着,眼角不经意瞥到因姿势而更加明显的一团,一个打挺躺平了。 心跳的幅度之大能让人感觉到周围皮肤的律动。 喵子不在,不知道去哪里玩了,要是它在自己还能摸摸它……安慰一下自己…… 没容他胡思乱想多久,池医生来了。 慢吞吞从屋子里出来,英良全身紧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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