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听错吧,你做题?”姚闵不可置信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滚滚滚。”张扬嘴硬心里却很苦,他也不想做题,但如果不把这题搞懂,再找出几个问题问刘年,恐怕下次他再以问题目为借口找刘年,人家就不搭理他了。 刘年到家的时候沈娟和刘成光都还没睡,他们正坐着聊天,有说有笑的样子。 “回来啦儿子。”刘成光朝刘年招手,他看起来神采奕奕,目光不似往日那样浑浊。 “今天没喝酒?”刘年放下书包,走到他们身边坐下。 “一点没喝。”刘成光还没说话,沈娟就替他回答:“一整天都没喝。” “那是最好。”刘年的语气没有波澜,说完转身就准备回房间做作业。 刘成光叫住他:“儿子,吃点饭再学习,饿着脑子都不清醒了。” “嗯。”刘年用余光瞟了一眼刘成光,声音没什么起伏道:“一起吃点吗?” 听到刘年主动邀约,刘成光脸上马上绽出笑意,他一边走向厨房一边说:“我把菜热一下,我们一起吃。” 因为他的腿是瘸的,走得太快时会显得很滑稽,比如现在。 他走一步跳一下,肢体动作极其不协调,身上的衣服因为久坐而变得皱巴巴的,脚上踢踏着一双老旧的拖鞋,背影还有些佝偻。 刘年心中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他别过头不再看和沈娟一起坐着。 刘年话不多,和沈娟坐着也只是沉默。 仿佛窥见了刘年心中所想,沈娟看了一眼正在厨房中忙碌的刘成光,忽然开口:“你爸年轻的时候,是个体面的人,不像现在。” “如果不是因为酗酒,哎……” 刘年低头盯着指甲盖不说话,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只要不喝酒,刘成光的确是个称职好父亲,至少在刘年是这么认为的。 在刘年的记忆里,从前还没酒精中毒的刘成光绝对算得上是个体面的男人。 即使他们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刘成光也靠自己的劳动,撑起了整个家庭。 他为人老实,勤劳能干,那时候刘年还小,只记得日子过得还算不错,至少他想要什么吃的穿的玩的,刘成光都会想办法给他最好的。 那时候,刘成光在刘年心里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是他的榜样。 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出门,刘成光总会把自己打扮得体体面面,鞋子永远刷得干干净净,衣服熨得平整没有一点褶皱,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不修边幅。 “有时候,你也别怪他,你知道他是最爱你的。”沈娟挪近凳子,拍着刘年的肩:“他现在脑子不清醒,偶尔喝酒打骂你们以后,其实等清醒过来的时候他自己心里也不好受。” “妈,我知道。”刘年不善言辞,纵使心里万般情绪,到嘴边也会显得凉薄:“我没怪他。” 沈娟的目光太过恳切,好像有许多东西要表达,刘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只能木讷地起身:“我去帮我爸端菜。” 沈娟嘴巴动了动,好像还有许多话要说,但面对这样的刘年,她只能无奈一笑说:“去吧。” 一家人一起吃饭的时候,总是刘有鱼的话最多,餐桌上有他在气氛就永远不会沉闷。 但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多,刘有鱼早就睡下,少了刘有鱼的声音,三个人的餐桌显得有些寂静。 刘年从来不会活跃气氛,他一言不发地吃着饭,因为沈娟有先天性近视,他除了偶尔给沈娟夹菜之外,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 “作业多吗?”刘成光一直在有意无意地偷瞟刘年,几次欲言又止后,他才给刘年夹菜,试图打开话题:“是不是快考试了?” “已经在考了。”刘年犹豫了一下也给刘成光夹菜:“月考。” “好好考。”刘成光本来还不太自然,在看到刘年回应他以后,立刻打开了话匣子,他吃着菜满脸骄傲:“就知道我儿子最棒,争取下次再考个第一。” “嗯。”刘年不冷不热地答应了一声以后又继续埋头吃饭。 又是一阵长久沉默,房间里只有碗筷相碰的声音。 刘成光突然放下碗筷,走到装满药酒的酒坛边,询问刘年:“难得高兴,爸喝一点没事吧?”他知道刘年反对他喝酒,见刘年不说话,他讪笑着放下杯子:“那就不喝了,太晚了。” “想喝就喝一点。”刘年吃完最后一口饭,转身就要回房间:“不能多喝。” “知道了儿子。”刘成光喜笑颜开,端着酒回来的时候,即使依旧是一瘸一拐的,但看起来面上都多了几分生气。 刘年背过身朝房间走去,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这么久了,刘成光依然是嗜酒如命。 刘年的房间就在厨房旁边,一个不是很大的单间,里面布局简单,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 书桌正对着窗户,隔着窗户可以看到路边昏黄的路灯。 他从衣服口袋里拿出随身听,拿出没做完的作业,不到一小时,作业都做得差不多了,只剩最后几个难度比较大的题,刘年没继续做,他放下笔盯着窗外的小路出神,好像在等着什么。 剩下这些题刘年不是不会,只是想尝试不同的解题方法,正思考的时候,一阵碗盘碎裂的响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接着就是刘成光的怒吼声,即使是戴着耳机,那吼声还是能清晰地传进刘年的耳朵里。 作者有话说: 原谅我是个话痨,我只是想引起你们的注意
第17章 今天你对我爱搭不理 一切都在刘年的意料之中,只是发生时间早晚的问题。 刘年烦躁地皱眉,他拿起笔本想继续做题转移注意力,但响声不仅没有安静下来的迹象,反而愈演愈烈,他的目光游移到窗外,焦躁地一下又一下地转着手里的笔。 在嘈杂的响声中,练习本上的题一瞬间变得无比复杂,刚冒出的解题思路被阻断,争吵声还在继续,间隙夹杂着各种东西被砸到地上的声音。 持续五分钟之后,刘年扯下耳机,他摔了手中的笔推开房门,客厅的门敞开着,刘年一眼就看到喝得满脸通红的刘成光。 “不是让你少喝点吗?”刘年的语调中带着怒气,他看向杯子里剩的半杯酒,伸手一把将杯子推翻:“喝喝喝,就知道喝!” “年年。”沈娟满面愁容地走过来,她扶住晃晃悠悠的刘成光,生怕刘年再和他起冲突:“你回去做作业,没事,我扶你爸去休息。” “妈。”刘年长叹一声,无奈道:“你就是太放纵我爸了,他喝那么多,你怎么不拦着。” 刘成光被沈娟扶着,还在不停地挣扎,想挣脱她去捡地上的杯子:“你给老子放手,酒还没喝完呢。” 沈娟手腕上做血液透析的伤口才愈合,这下又因为刘成光的大动作而裂开,此时正不停地往外冒着血珠。 她自己没注意到,还是刘年先看到,刘年一把推开刘成光,护着沈娟坐下,拿出纱布给她止血。 沈娟还惦记着刘成光,坐着也不安分地不停地张望:“年年,别让你爸跑出去打扰到邻居。” “妈,你别动。”刘年努力压抑心中的烦躁,他深呼吸一口气,才勉强稳住情绪:“先给你止血,我再去看我爸。” 看着沈娟因为经常透析而被扎得不成样的手臂,刘年强迫不去看,却还是瞥见沈娟手臂针眼处的淤青,那条本来应该光滑的手臂,此刻变得凹凸不平,满是针眼。 刘成光已经把酒杯捡起来,又给自己倒了杯酒,正一边喝一边指着刘年骂:“小兔崽子,长大了翅膀硬了,不把你老子放在眼里了。” 刘年一言不发,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 刘成光每次喝醉说的都是这几句话,纵使听了很多遍,每次一听,刘年还是会觉得难耐的烦躁。 有那么一瞬间,刘年甚至觉得很窒息,他很想逃离这个让他无法呼吸的牢笼。 可是,他再逃又能逃到哪里去,纵使这里四分五裂完全不像个家,但生他养他的父母至亲都在这,他又能逃到哪里去? 想着,刘年疲惫地呼出一口气,他仔细地替沈娟包扎好,扶着她进屋休息。 “妈,你先休息,我去看看我爸。” 刘年出来的时候,刘成光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他正迷迷糊糊地半靠在椅子上,另一只脚上的拖鞋已经不翼而飞。 他收拾完地上的一片狼藉,弯腰把刘成光扶起来,扶着他进卧室。 刘成光已经烂醉如泥,也不再反抗,任由刘年摆弄。 虽然刘年还是个高中生,但他背起刘成光一点也不费劲。 年近五十的刘成光身上没多少肉,背起来轻飘飘的,刘年能碰到的地方,都是硌手的硬骨头。 在摸到刘成光瘦弱身体的一瞬间,刘年的暴躁瞬间变成一声轻叹。 他无法相信在不知不觉间,刘成光竟已经那么瘦。 他呼出的酒气喷在刘年鼻间,刘年歪头避开,不由地怀念起曾经他身上的糖果香。 年轻的刘成光不抽烟喝酒,带着刘年出去的时候,总会在兜里揣一把糖果,刘年一走近他,就能被甜甜的糖果香包围。 时过境迁,再没有糖果香,取而代之的是熏人的烟酒气。 刘年手臂一收,将刘成光背得更紧了些。 客厅到卧室不过几步之遥,刘年一步一步地慢慢走,竟走了好久。 他把刘成光放下,扶到床上躺着,即使已经抽回手,手里依然残存着那瘦骨嶙峋的触感。 刘年突然意识到,刘成光真的老了,或许让他偶尔任性一下也无可厚非。 一切处理完,已经快要十二点,没解完的题还摊在书桌上,刘年拿着笔愣了许久,却迟迟无法下笔。 窗外的路灯都被打开了,照得小路上昏黄一片,刘年又不自觉地盯着窗外出神,看到了那个每天都会经过的身影,刘年静静地看着,情绪逐渐平稳下来。 刘年每天晚上都能看到张扬从这边经过,张扬从来不知道他能看到他,用这样贪婪的偷窥视角。 他近乎失神地看着,黑夜给了他一个肆意妄为的屏障,可以肆无忌惮地看着那个白天不敢直视的人。 但张扬这次没有直接路过,而是冲着刘年招手。 “是我!”张扬怕刘年看不到他,开始大幅度地挥动手臂。 刘年像是终日不见阳光的下水道里的植物一样下意识地避开张扬目光,过了一会儿他又忍不住再次看向窗外,那个熟悉的人影还在朝他招手。 刘年的心开始砰砰跳,他找出放在一旁的眼镜戴上,终于看清了,张扬的确在向他招手,这一切不是他的幻觉。 刘年正犹豫要不要做出什么回应,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他拿起手机一看,屏幕上的通知栏有一条好友申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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