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火攻心加上惊悸过度催发出的伤风感冒,李明硕在病历本上奋笔记录,结合诊断给出治疗建议。 “从病状判断应该是热伤风之类的普通感冒,我先为他配点退烧药,宁先生目前处在患病初期,还需要再观察一段时间才能做出更准确的诊治。” 团缩在男人怀里的宁亦连突然低哑地痛哼了一声。 李医生笔下一顿,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借由这一动作向二人侧目一眼。 隋遇将人抱得太紧了。 这种过溢的保护欲已经远超恩爱的范畴了,男人仿佛在旁若无人地进行一场窒息谋杀,抱人的手臂上肌肉隆起,手背上的青筋都狰狞的支突了起来。 仅仅这一眼的注视就被对方给发觉了,男人阴狠地抬眸看过来,仿佛护食的恶兽,精神上谵妄的病态感远比他怀里的人要严重的多。 “开不苦的药。”隋遇缓声。 李明硕这才头皮发麻地稳住笔尖继续记录,想到先前这位宁先生换季咳嗽,他一晚上被叫过来六次,就觉得自己倒也不是很需要这份工作。 他脱离“案发现场”,刚走出正门,就被廊檐暗处的人影叫住了。 李医生将跳到嗓子眼的心脏咽回肚子,考虑起如果辞职,必须要上报一份工伤。 少年冲他微笑,比起其父要亲和有礼的多。 “请问宁亦连的病情怎么样了?” 李明硕如实复述了一番,少年如一个好学生记课堂上的重点般认真倾听,李明硕见过宁亦连亲手喂他喝粥,知其关系要好,正要宽慰病人家属两句,就见少年眼神暗抑,缓缓收起了笑容。 那复杂的神色里有自责,也有疯狂。 他问:“——他的感冒是因为太过激烈的性爱导致的吗?” 隋遇一晚上都没睡着,手指在宁亦连的鼻息间探过不知道多少次。 期间宁亦连被隋遇蹭醒了,宁亦连柔软地提起唇角,将隋遇的手指反握在掌心里,带着对方的手来感受自己的呼吸,“我没事,我不会死的,你不要担心,我不难受了。” 语气那样温和,像一个母亲在哄他做噩梦的宝宝,妻子与妈妈的双重身份令他的爱具有丰富而浓郁的层次,母爱,多美好的词汇,这么美好的宁亦连都是他的,隋遇照单全收。 隋锌也一晚上没睡,却只能旁听自己的妈妈用充满母性的慈爱语调照顾别人的情绪。 他的混淆与介入无疑是成功的,代价是失去了唯一拥有的,独属于他的母爱。 感冒进入中期阶段,清早起来后,宁亦连发热的症状更为严重了。 宁亦连看到隋遇端来抽满整管药水的肌肉注射器与又尖又长的针头怕得厉害,躲进被子里,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我不打针。” “老公会轻点,不会让你疼的。” 宁亦连薄薄的眼睑烧得通红,情绪状态低谷,泪腺失禁,泪珠子跟不要钱一样地噼里啪啦往下掉,边咳嗽边连声说着不要。 隋遇妥协,将注射器放在床头柜的医疗托盘上:“先用药,三十五分钟后如果没退烧必须打针。” 宁亦连被感冒闹得胃里不适,睡醒后除了喝了一袋葡萄糖外什么都没吃,空腹吃药伤胃,他像个小孩子一样闹着不打针,隋遇给他用药的方式也如治疗小孩子一样。男人撕开一粒退热栓,将宁亦连翻过身,内裤脱到腿弯上。 宁亦连身体愈合能力很强,小时候那么爱在外面乱玩疯跑身上也没落什么磕绊出的疤痕,偷欢过的私处一晚上就歇好了,然而在后穴被丈夫触碰到时,还是心虚紧张得厉害,哆嗦着吟哼了一声。 隋遇眼神一暗,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指分开白皙臀瓣,缓缓将药栓送进直肠里,指节深入向内推送,感受到了高烧的人内部无与伦比的敏感与滚烫,又克制地将手指慢慢抽了出来。 宁亦连气息不稳地急喘,身体烫红得跟高潮时一样,挑起眼角看隋遇的眼神亦然,绷起脚尖描绘着男人胯间勃胀的欲望。 即使宁亦连不做撩拨,这会儿的隋遇都是不存在理智的。 “你知道我现在有多想干你的,乖一点,别闹了。” 隋遇对宁亦连造成过心理创伤,致使他害怕雷雨,软化怯懦,而在那场濒死的浩劫过后宁亦连本身就是隋遇的创伤。 被圈养起来无处可逃的弱者,才是这段畸态的爱情里真正的主宰。 隋遇摘掉手套,将这个鲜活的生命收进怀里,骨肉贴合,以对方传导过来的心跳声平复内心的余震。 “我爱你,宁亦连,永远都不要离开我。” 是乞求,也是警告。 已经没有离开概念的宁亦连反过来安抚地抱住了对方。 卧室里寂静下来,礼貌的叩门声都有些吵耳了,三声之后,来人擅自打开屋门走了进来。 宁亦连被隋遇照顾的很好,全身用酒精棉球擦过两次,加之用药,高热的体温已经降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区间了。 他睡得很熟,额头上贴着白色的退烧贴,脸颊微红,嘴唇也恢复了淡红的色泽,睡颜恬静,毫无防备——守在他身旁的男人使得宁亦连无需任何防备。 “谁允许你进来的。” “我给我妈妈煮了粥。” 隋锌对父亲的不悦视若无睹,他将手中散发着食物清香的碗放在宁亦连那侧的床头柜,如果宁亦连醒来或许会欣喜于儿子的用心,这碗瘦肉粥和他的手艺一模一样。 留意到隋遇在看他手指上的刀伤,隋锌嘴角微动,将渗血的指尖掐进掌心。 “您放心,血没有流到粥里,而且我的血是我妈妈和你的血结合出来的,不脏。” 隋遇的鼻梁重重地颦了一下。 隋锌状似无意地问道:“您不会把这碗粥倒掉吧。” 他当然会。 隋遇平静道:“知道就端出去。” 已然料想到这番结果的隋锌不以为意,他就这么正大光明地看着母亲的睡颜,说道:“那我就等我妈妈醒来再给他送,他会吃的。” 隋遇脾气不算好,但在不悦和暴怒之间的限度其实非常高,即使那天与隋锌动手,也远没有达到暴怒的限度。 但他现在确实罕见的动怒了。 甜言蜜语再动听,含在话意里的钉子也是刺耳的。 何况是连敌意都掩不住的挑衅。 宁亦连还在香甜地睡着,父子俩默契地压低声音,谁都没有当先吵醒宁亦连的那个坏人。 “滚。”隋遇最后道。 隋锌空着手出去,临走前又另外留下了一样东西。 他摊开手心,被刀割伤的手指渗出的猩红在掌纹间蔓延开来,手心里躺着一枚被血染红的戒指。 “我妈落在我屋子里的。” ——是昨夜插入前夕彻底拥有宁亦连时,他从母亲的手指上擅自摘下的。 隋遇面无表情地去看妻子的指间,纤细的十根手指微蜷着,如细腻微融的白蜡,温软又缠人,因为方才还依恋地抓他的衣角,正近距离的摆在他的眼前。 指间是空的。 …… 婚戒的存在太理所应当了,他竟然没留意到不见了。
第29章 29随心所欲 === 隋遇生来就比常人拥有得更多:家世、地位,俯瞰世间的资本。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十几岁的少年身着熨整的衬衣西裤,高挑的身骨撑起一身雪白,面容沉静如湖,对于自家长辈的问话仅仅微抬起眉眼,大红棺材鲜亮的漆色映在他的虹膜上,眼底隐隐泛红,泪意一样。倒是有奔丧的氛围了。 “——拥有的越多,意味着能失去的也会更多。” 躺在棺材中的老人表情如以往般宽善慈和,脸上风霜的刻痕禅定的舒展开来,料到他的寡言,老人自问自答,再次与他谈起这一浅显又值得深思的话题。 他失去的还不够多吗? 十三岁的隋遇默默地想。 双亲在他刚懂得什么是死亡时就因为意外相继离世了,最后能为他遮风挡雨的倚杖从今往后也将永埋于深土。 少年隋遇双膝点地,一身硬骨伏地弯折,对着棺木深深一拜。 “能不能再陪陪我。”他有所祈求,额头重磕在棺木上,血痕如泪痕般滑过眼角。 参加追悼的众人因为他的出声集体静了一静,各异的目光齐齐转向他,只剩哀乐悠扬。 “我到终点了,已经逛完了我的一生,你的路还长远,风景还精彩,慢慢相看。” 亲人知他心性,最后规劝:“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勿要太过执著。” 隋遇没问过自己名字的寓意是否为随遇而安,能为他解答疑问的人已成幻影,于是他以一种自我的形式随心所欲的生长了起来。 当一个自私自利的人才能守住属于他的东西,开始是父辈留下的财物,后来是他自己凭本事捡到的人。 能量是守恒的,一切有解亦有定数。 但也有悖论。 就如他对宁亦连的爱是从无,到无穷大,源自于一个冒犯而触动的吻,然后绵绵不绝,无休止的疯长到足以跨越生死的刻度。 等量的幸福会转化成等量的痛苦,所以他在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幸福后便及尽所能一丝不落的紧抓着。 隋遇说不清对宁亦连最初的印象是从那些无聊但很有感染力的冷笑话开始,还是从那块引发交谈的手工糖果,又或者更早时因为身边总有人积极讨论宁亦连的名字,一声声唤下来也入了他的耳朵。 课间午休,隋遇回到教室,刚用湿巾将课桌整个擦过,一颗裹在油纸里的牛轧糖放在了他的桌面上。 糖块小小一颗,方方正正,被半透明的油纸精致地包起来,除了花生仁与坚果碎外还加入草莓果干,形似一块微缩的奶油蛋糕,光是看着就令人舌尖发甜。 “给你尝尝。”宁亦连自来熟地分享道。 这是他们第一次交谈,他却像是了解隋遇的挑剔,积极地补充道:“我在边上盯着我妈一步步做出来的,卫生绝对合格!” “拿走。”隋遇冷言。 不等气氛彻底冷透,就有人上前打圆场,为宁亦连解围。 “再给我一块吧,隋哥不喜欢吃甜的,把这块给我吧。” 即使是他不要的东西也没有转送给别人的道理,隋遇转手将这块牛轧糖扔进了垃圾桶。 宁亦连呆了呆,不擅于掩藏情绪的脸上有一瞬间的失落,然后又笑开:“哇,你扔得好准啊,有机会一起打篮球——你不爱吃糖说一声就好了,丢掉好浪费,我以后不给你送了。”然后就捧着他的糖罐子去讨好下一家了。 隋遇并不特殊,这个教室里的每个人都收到了宁亦连给的糖。 只有宁亦连知道这次分享原本就是他带着他觉得最好吃的东西,用这种不算聪明的预谋来跟喜欢的人交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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