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海原侧头看着自己和徐来倒映在玻璃窗上的剪子,突然发觉,徐来平时一个人待在这样空荡荡的房子里,的确,有些太无聊了…… “来来,”陆海原低头轻声道,“先别画了,洗洗手准备吃饭。” “嗯?”徐来听到声音向后仰起头,和陆海原两人一上一下对视着。 忽然,徐来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两只眼睛都眯起来,他语气软软地说:“你回来啦?不知道为什么,我今天肚子好饿哦……” 陆海原不由自主倾下身,摸摸徐来脸蛋:“不是你饿的早,是我今天回来的有点晚。” “这样啊……”徐来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那我们吃饭吧,我已经帮你把菜热好了。” 陆海原转身卷起袖子朝厨房走去,一边走一边说:“今天这么乖?” 徐来自动跟在他后面,拖鞋擦地发出沙沙声响:“反正也没有事情做,想帮帮你。” 陆海原听完顿了一下,背对徐来问道:“那你……想不想去学画画?” “嗯?”徐来站在冰箱前一心一意帮陆海原把食材拿出来,“可我不会画画啊。” 陆海原道:“我认识一个画漫画的朋友,你要不要去跟他学学,或者让他给你一点简单的活干,省得你天天都闷在屋子里。” 徐来抱着一堆西红柿和鸡蛋站在陆海原旁边,他听完眨眨眼,有些不确定地问:“真的……可以吗?” 陆海原侧过身从徐来怀里接过食材,低头一瞬刚好看到徐来红嫩的嘴唇微微张着,于是陆海原又犹豫了一下,他说:“嗯……我先帮你问问吧。” 徐来点点头,没再出声。 他和陆海原并排站了一会儿,突然认真地小声说道:“谢谢你。” 陆海原:“……谢什么。” 徐来歪头单纯说道:“谢谢你对我好,给我做饭,还找人教我画画。” 顶着徐来真挚清澈的目光,陆海原渐渐心虚焦躁起来,他刻意扯起嘴角,假装油滑地调侃道:“光口头感谢哪行啊,你要真想谢我就亲我一下。” 就两人目前的进展而言,陆海原一丁点儿都没期望徐来真的会主动亲他,但随着“啵“的一声落下,脸颊一侧被柔软嘴唇碰触到的感觉像做梦一样烙印在上面。 陆海原愣住了,他看着对面窗子上倒映出徐来踮起脚努力亲自己的样子,然后连呼吸都忘了。 “谢谢。”徐来抿着嘴巴特别小声地和他说了一句,接着像害羞的兔子一样飞快溜出厨房。 陆海原按捺住砰砰乱跳的心脏,低头继续面无表情地做饭。 可是这双在眼前抖个不停的手,怎么就他妈的按不住那颗光溜溜的西红柿呢? 拿着菜刀,埋头咬牙斗争五分钟后,陆海原选择放弃。 他冲出厨房,看着乖乖坐在客厅沙发上,仍旧顶着一个红脸蛋的徐来说: “今天晚上……咱们叫外卖吧。” 吃完晚饭后,陆海原一个人站在阳台抽烟,看着对面大楼上一闪一闪的红色航空障碍灯,他把烟换在左手夹着,另一只手掏出手机打电话。 “喂?”电话接通,是个沉哑的男声,“陆海原?” 陆海原道:“嗯孙哥,是我。” 被陆海原称呼为“孙哥”的人全名叫孙尉,是陆海原他哥陆海轩一位私交甚笃的朋友。 听着电话里的声音,和以往那个没心没肺的大少爷感觉相差甚远,孙尉不由问出口道:“怎么了,有事儿?” “嗯……”陆海原拖着长音思索一会儿,“宽哥最近怎么样,工作什么的还顺心吗?” 孙尉那边“叭”的响了一下,是打火机的声音,过不久,低沉的男声伴着吐烟的声音慢悠悠回复道:“还成,你打听他干嘛?” 陆海原挠挠头,“呃……我有个朋友喜欢画画,想让宽哥教教他……宽哥最近忙吗?” 孙尉道:“你来a市了?什么样的朋友能让你开口来找我啊?” 陆海原耍无赖道:“哎呀这都不重要,你先告诉我宽哥有没有空。” 孙尉道:“有空。” “有空就行!”陆海原语调一下子拔起来,迫不及待地说,“那、那你帮我问问宽哥的意思,我这朋友特别乖,不招人烦……” “你先给我等会儿,”孙尉压着声音道,“那是你什么朋友你还没跟我说是呢,要是像你身边那些小蜜蜂小蝴蝶之类的货色,你觉得我可能让他跟何宽待在一起?” 听孙尉把话说完,陆海原突然感觉手指头被烫到一下,他低头一看,这才发现一直夹在左手的烟快烧完了。 陆海原沉默着又点起一根,眯眼狠狠吸一口,望着外面万家灯火,陆海原徐徐吐出白色的烟雾,开口道:“不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是我小男朋友,放心吧。” 孙尉在那边稀奇地问:“终于肯定下来了?” 陆海原却道:“早定了。” 孙尉道:“行,那我待会儿问问何宽,你计划着打算什么时候把人送过来?” “呃……”闻言,陆海原眉头一皱,下意识在脑子里飞快算起日子来…… 等了一会儿,电话里还没回音,孙尉道:“喂?人呢?” 阳台上起风了,陆海原叼着烟,两眼愣愣的。 因为算了一通之后,他才突然发现,距离两个月的期限,还有不到十五天就结束了。 也就是说,距离他揭开报复真相的日子,只剩下半个月了。 “喂?你还听着呢吗,怎么突然不说话了?”孙尉的声音从电话里清晰地传出来。 陆海原回过神:“嗯,听着呢。” 摁灭手中烟头,陆海原两眼沉沉地说:“算了,这事儿……还是再等等吧。” 孙尉不解道:“什么意思?” 陆海原道:“就是让我再想想的意思,你先和宽哥那知会一声。” 孙尉啧道:“……行吧。” 两人说完学画的事,又闲扯了一些别的,中途陆海原没忍住,把烟盒里剩下的最后一根烟也燃了。 挂断电话时,烟还没抽完。 春夜里的风有点凉嗖嗖的,陆海原插兜站在半露天的阳台上,两眼望着远方,目光深邃无边。 他默默想,只剩下十五天,他怎么可能让徐来把本该两人在一起度过的时间放在别人那里浪费掉? 而他自己,到现在这种境地,有没有把以前发生过的那些事都放下的想法呢? 陆海原不知道,他心里下着一场大雾,整个人身处其中,什么也看不清楚。 次日,剧组当天的拍摄任务没有陆海原的戏份,于是他给自己放了个假,窝在公寓里继续研究菜谱,练习新菜式。 时间进入四月份,气温升高,蓝天澄净,上午十点来钟,陆海原倚在客厅的懒人沙发上,捧着菜谱一页页翻看,耳朵里满是洗衣机轰隆轰隆运作的声音,还有徐来在阳台和卫生间来回穿梭的小碎步声。 早晨刚一起床,徐来见到窗外大片大片的灿烂阳光,整个人都兴奋了,他兴冲冲地抱着一大堆衣服、被子、床单被罩之类的东西塞进洗衣机里清洗,随即又兴冲冲地抱到阳台上晾挂起来。 忙了小半个上午,陆海原也没管徐来,看他红着小脸兴致勃勃地做家务,陆海原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终于,最后一拨洗完,洗衣机的轰鸣声停了下来,徐来啪嗒啪嗒地跑去卫生间,卷着袖子把干净被罩掏出来,紧接着抱在怀里,又啪嗒啪嗒地跑去阳台上晾晒。 在客厅的陆海原看够了菜谱,听着徐来的脚步声,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脚下也朝阳台走去。 阳台和客厅之间离得并不远,随便几步就到,陆海原一边走一边感慨,这个两室一厅的破公寓和他自己之前住的地方比起来虽然真的很小,但是环顾四周—— 餐桌上摆着一小瓶白色的野雏菊,花瓣根部嫩青,叶片上还缀着一颗颗透明的水珠;厨房里的厨具都闪闪亮亮的,菜板上还搁着一袋昨天忘收拾起来的吐司面包;门口玄关处的地毯上,两双男鞋一大一小地静静依偎在一起;还有那个可以让人在上面绕圈儿跑的大阳台…… 转过一道墙,视野瞬间开阔起来,陆海原看到正前方明亮宽敞的阳台上,白色洁净的床单被罩统统被徐来晾在顶部横杆上,风一来,把一张张布面吹得又鼓又满,洗涤剂的清香随之扑面而来。 家。 这是陆海原脑海中一刹那间想到的字眼。 这个公寓虽然有点破旧有点狭小,但在陆海原看来,短短两周内,他和徐来就已经把它经营得很像是个有模有样的家了。 “哗——啦——”一声响动,将陆海原唤回心神,他抬头看到徐来正站在阳台上晾衣服。 徐来两手抻着衣边用力一抻,抖平褶痕,接着扬起小脑袋,拿着晾衣杆将衣服小心翼翼地挂上横杆。目光一心一意,表情专注认真。 当日天气晴好,春光明媚,暖融融的空气中透着一股让人心旌摇曳的气息。徐来就站在这样一片烂漫春光里,鼻尖上挂着一层小汗珠,被阳光照得晶晶亮亮。半露天阳台上时常有风吹过,徐来头顶处一小撮软绵绵的头发和晾衣杆上洁白的衣角都在风里跟着轻轻拂动。 陆海原看着眼前这幅景象,不由想起他们两个上高二时…… 那是十月中旬,有一次趁着全校午休的时间,陆海原拉着徐来偷偷爬上男生宿舍楼天台去晒太阳。 当时顶层露台上摆着一排排有一人高的晾衣架,是学校专门提供给学生,用来挂晒床单被罩之类东西的。 高一升入高二后,陆海原和徐来变得更加亲密无间,尤其还是在彼此互相加深肢体接触之后。 徐来已经完全不再抵触陆海原碰他的身体了,有时躺在床上甚至还会主动要求贴着陆海原磨蹭一会儿,至于徐丽芳在初中时就教导过徐来“除了两条胳膊,不准别人摸自己脖子以下和小腿以上的位置”这句话,徐来是彻彻底底给抛在脑后了。 在午休时段偷偷溜去天台晒太阳,后来成了陆海原和徐来的一个秘密游戏,他们两人经常在一排排飘扬的白色床单间互相追逐,有时陆海原抓到了徐来,他们俩就抱着躲在被单后面偷偷亲一口。 那时候天是那么的蓝,风是那么的舒服,飞扬掩映的白色被单间,两个少年拥吻在一起的剪影闪闪烁烁,正如记忆中那铺天盖地的温柔阳光一样,让人分不清究竟是现实还是虚幻。 眼前视线渐渐聚焦,从回忆中恍惚抽身的陆海原看着不远处的徐来。 时隔多年,他们再次重逢。 徐来在他身边,一如当年,好像什么都没变。 蓝天,白被单,无处不在的风,飞扬的衣角,还有烂醉的阳光。 或许是被排山倒海般袭来的往事所震颤,亦或许是单纯因为这天的风和阳光都太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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