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陆海原被蛰到似的一下子松开手,徐来低头愣愣地看着白色纸巾飘到地上,然后耳边是陆海原的声音在说:“吃饭啊,都他妈看我干嘛?” 江达在一旁附和:“就是,来,大家都喝酒喝酒……” 屋子里很快又恢复了热闹,酒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徐来悄悄弯下腰把纸巾捡起来,叠好了放在桌面上。 陆海原他们来的是一家川菜馆,菜上齐之后,放眼望去,只见满桌面的盆里碗里都飘着一层红油。 他们都能吃辣,一筷子接着一筷子,吃得很爽。 但徐来就不行了。他吃不了辣,平时碗里有一星儿辣椒都要皱眉头。 所以徐来试着吃了一块麻婆豆腐之后,整个人都不好了,抱着果汁杯子一直埋头狂喝。 陆海原在旁边只顾吃饭,没看徐来一眼,他故意告诉自己不要太在乎徐来,刚才那些人看他给徐来擦手时他都出了一身冷汗。 “啊……”突然,一道小小的惊呼声吸引了陆海原的注意力。 他转过头,见到徐来的果汁杯子倒了,橙色的果汁洒了一桌,还顺着桌子流到徐来衣服上。 不止陆海原,其他人也注意到了这个小插曲。 但更引人注意的是徐来的反应,只见他拿起之前放在桌上的纸巾,攥在手里,一会儿看看桌子,一会儿看看自己被弄脏的衣服,竟然不知道先擦哪个好。 细碎的议论声渐渐从在座的人口中响起—— “我怎么感觉海少带来的这人……有点怪啊……” “嗯,我也觉得……” “他不会是脑子有什么问题吧,从进了包厢之后表现都有点怪怪的。” “啊,刚才海少还给他擦手,跟照顾孩子似的。” “而且那人也不和咱们聊天,海少也没介绍他是谁……” “我看他怎么像个小傻子啊,顾头顾不了尾的,只能干一件事儿。” “哈哈哈什么情况,傻子原来是这么好玩儿的?哈哈哈哈……” “是啊,你看他,刚刚擦果汁的时候……” 这些夹杂着无关恶意的嬉笑与揣测声纷纷钻进陆海原耳中,让他平生第一次感到是如此的难堪。 徐来拿着纸巾还没想好到底该先擦哪一边,但是桌布和衣服已经被果汁染湿了一大片,刺眼的橙色还在迅速蔓延。 手上的纸巾突然被人一把夺走,然后徐来看到陆海原下巴线条绷得很紧,低头在他衣服上沉默地擦拭起来。 “徐来……”陆海原一边擦一边压着声音和他说道,“别再给我丢人了,行吗。” 一顿饭除了那个小插曲让场面有点僵硬之外,整体气氛还是很嗨的,到散场时,大家喝得都有点多。 时间是下午两点多,陆海原心情不好,在桌上连着喝了好几瓶啤酒,现在也是晕晕乎乎,站着都有点发飘了。 江达扶着他走出包厢,看他这样暂时也没法回家,于是干脆在楼上酒店里开了间房,把陆海原扔进去。 站在房间门口,徐来脸色也不好,一张小脸煞白煞白的。 江达还没问他怎么了,只见徐来突然冲进卫生间并迅速反锁上门。 江达:“……?” 陆海原在外间床上摊成一个“大”字,江达刚接到一通家里电话,有事急着走,左右思量过后他站到床边,弯腰在陆海原脸上拍了几下:“喂喂,老大醒醒,先别睡。” “嗯……?”陆海原强撑着头晕把眼睛睁开一条缝。 江达道:“徐来在你屋里,好像上厕所呢,我看他有点不舒服,你待会等他出来以后注意一下,要是没什么事儿就叫司机送他回家,然后我先走了啊,家里招呼我回去呢。” “嗯……走吧。”陆海原皱着眉头挥了两下手,“下回请你吃饭。” “嗯行,到时叫上蝎子一起。”江达嘴上应着,走出房间,顺便反手关好了门。 屋里恢复一片寂静。 陆海原头很昏,眼皮越来越沉,就在他快要一头栽进梦乡的时候,卫生间里冲水的声音惊醒了他。 嗯? 等等,刚才江达说什么? ……徐来? 徐来在我房里?! 陆海原强打精神从床上挣扎着坐起来,他睁开眼,刚好看到徐来从卫生间里走出来,捂着肚子脸色发白。 “你……”陆海原反应了一会儿,眨眨眼道:“怎么了?胃不好受?” 徐来一声不吭地走到沙发那边坐下,过几秒,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似的软倒在沙发上。 陆海原太阳穴一跳,从原地一下子蹦起来然后冲到徐来那边。 “怎么了怎么了?”陆海原半跪在沙发旁边,“哪儿不舒服?跟我说说。” 徐来眉头微微皱着,有气无力地说:“这里……疼。” 陆海原低头,看他手指正戳着的地方好像就是胃。 刚才果汁洒了,陆海原和徐来说完“别再丢人”之后,徐来就一直静静坐在位子上。他看到别人都在吃饭喝酒聊天,觉得自己这样干坐着好像很特殊,他也不想给陆海原丢人,于是重新拿起筷子,强忍着嘴里热辣疼痛的感觉继续夹菜吃饭。 他不记得自己吃了多少那些红颜色的、又辣又咸的东西,只知道越来越热,肚子越来越痛,脑门上的汗也越来越多。 陆海原光顾着生闷气喝酒,没注意到徐来做了什么,于是现在徐来毫无预兆地栽倒在他房间里,陆海原满脸不知所措。 徐来还在出汗,蜷缩在沙发上紧紧捂着自己肚子,陆海原看着他痛苦到皱在一起的脸,突然就把之前朋友们那些古怪的眼神和非议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你等等,我打电话叫司机,咱们马上去医院。”陆海原掏出手机就要拨号,但徐来绕过他又一次冲去了卫生间。 陆海原想想,觉得现在徐来不方便去医院,万一半路又想上厕所了怎么办。于是他转头用客房电话拨给前台,要了几种胃药,然后又马不停蹄地烧了一壶热水。 几分钟后,前台派人把药送来,用塑料袋装着,里面有冲剂也有胶囊。 马桶冲水声响完,徐来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出来,陆海原把他扶到床上,拿杯子给徐来冲了一杯药,热乎乎的,杯口还冒着白气。 徐来接过杯子小口小口地喝干净,脸颊侧面挂着一层虚汗,陆海原让他侧躺下来,曲起一条腿,说那样胃会舒服些。 紧接着陆海原自己也脱鞋上床,挨着徐来躺下。他一只胳膊撑着脑袋,另一只手抹掉徐来脸上的汗。 徐来抱着肚子无助地用脸蹭了蹭床单,陆海原看着他难受的样子,觉得自己好像也跟着特别难受起来。 真邪了门了,他想。 后来陆海原又朝前台要了个热水袋,灌好热水后给徐来贴着肚皮放着。他和徐来面对面躺着,徐来抱着热水袋没一会儿就说烫,陆海原没办法,只好用自己的手按在热水袋上捂了一会儿,等手上的温度升上去后再掀开徐来衣服下摆,把手贴在徐来肚皮上给他轻轻地揉。 午后阳光透过纱帘洒满被面,徐来窝在陆海原怀里,被他用热乎乎的手揉了半天肚子,慢慢的,那种尖锐的痛感悄悄削弱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困倦疲惫的感觉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徐来闭眼打了个哈欠,仰头在陆海原颈窝里无意识地蹭了蹭,找到个舒服位置后就安心地睡了过去。 陆海原继续有一下没一下地给徐来揉着肚子,手掌下的皮肤柔软,还嫩。渐渐的他也开始犯起困来。 醉意上涌,脑袋里昏昏沉沉的,下午阳光暖融融地照在身上,他们两人窝在一起的温度也很催眠…… 片刻过后,陆海原半搂住徐来。 白色纱帘被微风轻轻吹动,仿佛诉说着无声的温柔 而大床上,两个少年都睡着了。 上卷 第24章 阴晴 陆海原带着徐来从海岛上回来后没过几天,便宣告同和盛的最后一个广告拍摄结束,然后正式转入星辉旗下。 陆海原到星辉公司实地转了一圈,这才真正了解这个公司的规模是有多小。 全公司,作为老板之一的常瑞还是最主要的经纪人,另外一个老板也身兼数职,长期在外拉广告,而公司里最能拿得出手的一个艺人也不过是个处在二线边缘的小明星,还是一直都红不起来的那种。 一开始,陆海轩知道他弟去了这么一个小破公司的时候,差点把肺给气炸了。但陆海原和他交代完背后的各种弯弯绕,陆海轩也就没再反对了。 他想,不管怎么样,有这样一个机会可以让陆海原做出改变,那他肯定举双手赞成。毕竟陆海原经过高中那件事的打击之后,整个人都活得太浑浑噩噩了。 得到哥哥的准许也就意味着得到了和盛集团的资金支持,陆海原签了星辉准备出道,不可避免要上一大堆预备课程,练形体练舞蹈练唱歌,还要练被记者采访时的回答套路。 但这些课程的钱星辉都出不起,所以陆海原根本也就没指望他们那边,而是直接去了陆海轩给他事先安排好的辅导班。 徐来作为陆海原的“生活助理”,肯定也要时刻陪同。 一般陆海原上表演理论课,他就在旁边帮忙录音,背包里还装着给陆海原准备的水果和三明治。陆海原上乐理课时,他就戴着耳机坐在后面听歌,有时还拿上本子和笔,自得其乐地趴着画画,陆海原上形体课是徐来最轻松的时候,他直接靠着舞蹈教室的大镜子坐下,时不时地从镜子里面偷看陆海原压腿压出呲牙咧嘴的表情,然后一个人在那边捂着嘴偷偷地乐。 大多时候陆海原都能发现徐来在笑他,但他什么也没说,因为徐来是属蜗牛的,他怕自己一逗,就直接把徐来逗回壳里,又半天都不敢出来了。 有一次,陆海原正在舞蹈教室里练站姿,徐来光脚坐在他身后的地板上打瞌睡,常瑞突然到访,穿着一身比上次吃饭时高档许多的西装,昂首阔步地走进练习室。 陆海原一见他这套好像是在宣示领土权的臭德行就觉得烦。 但常瑞进来后没先找他,反倒像是怕打扰他训练一样站到了一旁,也就是徐来身边。 安静的舞蹈教室内,常瑞刻意压低音量问徐来道:“你……这几天怎么样?我听说前阵子你还跟他一起去海岛玩了?” 徐来脸上的困意消失,低头闷声不吭地坐在那里,十根脚趾系数蜷缩起来。 常瑞见徐来不答话,干脆在他旁边蹲了下来,两眼直直地盯着徐来道:“这些天你都是怎么过的?他没碰你?还有……” “咳咳——”陆海原刻意加重的咳嗽声在常瑞背后突然响起,“常经纪人,有什么事儿吗?” 常瑞闻声连忙站起来,转头看到陆海原后下意识在脸上先绽出一朵花,“啊,小陆,你练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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