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就是一时兴起,觉得这是爱情。你有没有考虑过两个男人生活在一起,又不能领结婚证,法律不承认,社会也不承认,也不能生儿育女,要是有一天你们不在一起了,不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你有没有考虑过这些?” “还有,你只管你自己开心,你有没有想过把我和你妈的脸放在哪里了?我以后出去上班,是不是也要被人指指点点,说我有个变态儿子?” 纪年两个耳朵嗡嗡地响,爸爸说的话尖锐又刻薄,纪年本来坦荡荡的心在听完这些后一阵阵刺痛。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纪年掏出来看见是齐实的来电,他按了挂断没接。 “是不是他打来的?”妈妈问他。 纪年不说话,用沉默与之对抗。 “你现在接他电话,和他说分手!”妈妈扑上来去掏他的口袋,想把他的手机抢过来。 纪年及时后退并捂住口袋,责怪地说了一句,“妈,你干嘛这样!” “年年,你现在和他分手,妈妈就当什么也没发生。”她以一种近乎恳求的语气和纪年说道,“年年,你最听妈妈的话了,你和他分手好不好?肯定是他带坏你的,和他断了,我们能改的!” “妈,我改不了!” 纪年大喊一声,打断了妈妈神经质地恳求,刚刚后退的时候步子迈大了,身上更痛了,纪年额头冒出了冷汗,但他还是咬着牙忍下来,“妈,我分不了……” “这件事,我改不了,我只喜欢他。”纪年依旧倔强,即使他知道这辈子会愧对爸妈,“以后的事谁说的准呢?就算男女结婚了,不也很多离婚吗?我也想要以后,可是我能说服自己去骗一个女孩吗?这样难道就对得起你们对得起社会了?” 纪年破罐子破摔,把事情往严重了讲,“我是同性恋,我对女人没有兴趣,也硬不起来!” “行,那你别回上海了!”爸爸气得跳脚,既然分不掉,那就直接断了后路和念想,“去上海以为你是去见大世面的,你就尽学些不三不四的东西回来,我看你就趁早回家,好好洗洗脑子。” “爸!我不是小孩,你还要把你学校里那套用在我身上吗?”纪年反驳道,“既然说不通不用说了,我现在就走,省得留在这里给你们丢脸。” 纪年转身欲回房拿东西,妈妈不死心地拽住他,用力猛了直接把纪年磕在桌角上,正对着他那可怜的屁股。 “咝……”纪年疼得倒抽一口凉气,生理性的泪水情不自禁地掉了出来,纪年的火气也起来,冲动地推开妈妈。 “嫌我丢脸,我走还不行吗?”纪年怒道,“还拉我干什么?” 爸爸见纪年为了个男人甚至不把父母放在眼里,冲过来就想扇他,妈妈心疼儿子把爸爸挡在身后劝道,“老纪我们有话好好说,儿子也是着急……” “我看他就是铁了心要和我们作对!”老纪恨不得把手戳到他脑门上,眼球里已经布满了愤怒的血丝,“丢脸!确实丢脸,和男人鬼混把我们老纪家的脸都丢尽了!” “呵,是啊,真丢脸,只能和男人鬼混。”纪年满脸泪水笑得凄惶。 “还有更丢脸的。”纪年扯开嘴角自暴自弃地说,“我啊,是下面的那个……被男人睡才能硬起来。” ——啪! 妈妈一巴掌扇了上去,纪年的脸迅速肿起。 急火攻心,打完那一巴掌,妈妈两眼一黑仰头栽了下去。 老纪忙去扶妈妈,顾不得在说别的,焦急地喊道,“快!快打救护车!” 纪年反应慢半拍,脑子一片空白,爸爸又喊了他一声才回过神来,他意识到事情正在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 屏幕上显示有五个未接电话,纪年顾不上了,他哆嗦着指尖拨通了120。 齐实还在疑惑纪年怎么不接电话,半小时后他再次打了过去。 这回电话接通了,可是纪年的声音很不对劲。 “喂,年年。你刚刚怎么没接电话啊?” “家里出了点事……抱歉,我暂时不能来见你了,齐实你先回上海吧。” “年年,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电话那端只余纪年不均匀的呼吸声。 “对不起,齐实……”纪年哽咽着说道,“你先回去,我会和你解释的。” 齐实还没来得及接腔,电话便被无情的挂断,再打过去,始终是无法接听。 ---- 最后一刀了。 喜欢记得多多评论,谢谢大家。
第六十五章 山水一程 好好一个年,过得鸡飞狗跳。 纪年没想到他和齐实的关系又一次走进了死胡同。 妈妈倒地的场景不断在他脑海内重演,太突然了,根本没有给他后悔的时间。 以至于纪年到现在仍深陷痛苦的漩涡,每天都在深深的自责中度过,如果当初—— 没有当初了。 妈妈已经走了。 说好听点是由于长期高血压并发症导致的急性心肌梗死,说难听点就是他把妈妈气死了。 过去一个多月了,纪年不想去回忆自己是怎么度过的,为了逃避已经发生的现实,他躲在上海的出租屋里整整一个月。 工作停摆、家庭破碎、人生无望。 他纪年背上不肖子孙的骂名。 他披麻戴孝跪在妈妈的灵床前,磕了无数个头,说了无数句对不起,可是妈妈没再醒过来,爸爸也没再跟他说过一句话。 停灵三天,亲朋好友只以为是场意外,悼念的人纷纷抹着眼泪劝慰父子俩节哀顺便。 本来一个团团圆圆的年,却因为纪年的冲动搞得家破人亡。丧事过后,老纪颓然得像是老了十多岁,而纪年内心一度抑郁称疾。 纪年记得爸爸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他说,“你走吧。” 然后便回到房间锁上了门,纪年敲了很多次都没有回应。他怕老纪会想不开,已经失去了妈妈他不能再失去爸爸,他像个孩子一样站在门口哭得泣不成声,他说他错了,他这就改,他不走他要爸爸。 可是爸爸不要他了。 老纪照常生活烧饭洗衣,有时候还在客厅里备下学期的课,一切井然有序只不过是把纪年当成不存在的透明人。 纪年离开的那天,对着爸爸的背影磕了三个响头,一个掷地有声,一个肝肠寸断,一个幡然醒悟。 “爸,我走了,你在家好好的……我改好了再回来……” 离家一千两百里,淮北的朔风吹不过高高的秦岭。回不去的地方叫故乡,他在上海,何以为家? 后来他给齐实打了电话,他答应会给齐实一个解释,对不起所有人的只有他一个人罢了。齐实那么喜欢他,他到头来只能是辜负。 人生的大起大落谁都猜不准,齐实能从纪年简短的话语里,拼凑出一个令人心碎的结局。 他们都知道,这是一局死棋。 “对不起,齐实……我好像真的没有办法继续爱你了。”纪年眯上眼,仰头叹出长长的白雾来,“我只能陪你走到这一程了。齐实,原谅我又要和你说对不起。” 烟真是好东西,入了喉过了肺,能短暂地麻痹他痛苦眩晕的神经。 “年年,别说对不起。”齐实停顿了一下,却发现他好像只能说到这里,痛失至亲的不是他,有些话始终没有办法挑明。 最后,齐实只能告诉他,“我会等你的,纪年。” “别等了,对不起。” 此后一年,他们之间再无联系。 厦门是个没有冬天的城市,当初纪年想换了个城市,也许就能改好了呢。 但这不是病,无药可医。 大半年了,即使不再联系,他也会在无人处想起齐实。 看见橱窗里的西装,他会想齐实穿上的样子;听见好听的歌,他会想是不是齐实喜欢的旋律;碰到像他的人,纪年会忍不住跟上去…… 喜欢一个人总是有迹可循,纪年没办法忘记。所以爸妈不会原谅他,他也无法原谅自己。 纪年没有家了。 他和晒得黢黑的同事赵子昂住在厦门的廉租房里,一个月五百块,纪年只用付二百五。他是二百五,他改不了。 离开学校时的雄心壮志,说要在上海活出个人样,要做扎根的乔木,不做浮萍。可如今,是他先逃离了那座城市,选择漂泊,选择伶仃。 “纪年,你又再看直播啊?”赵子昂洗完澡端着面盆进屋,看到纪年雷打不动地看直播购物,忍不住好奇地问他,“每天都看,也不见你买过多少东西,这么有意思的吗?” “你洗完了?”纪年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关上直播起身问他,“现在洗澡的人多吗?” 廉租房没有单独的卫生间,住的都是工地上的糙老爷们,之前洗澡纪年都要和一群脱的精光的汉子抢水龙头用,他实在受不了这种环境,只能趁晚点人少了再去。 “没几个了,都快九点了你去吧。” 纪年从床底下抽出自己的盆,两条毛巾,一瓶洗发水,一瓶沐浴乳。 柑橘味的沐浴乳。 这是他对齐实最后的一点念想了。 MCN公司年后进了A轮融资,公司的规模又大了许多。 齐实后来还是和陈鸿宇商量了做电竞战队的事,陈鸿宇起初并不看好,说现在入局已经晚了,国内几大战队已经形成了固有的商业运作模式,好的队员还需要好的队伍才能带出来,电竞不是砸一点钱就能看出成绩的,而是要长期的源源不断的砸钱,兴许还能看出点水花。 投资商不看好的项目就不会投钱,齐实没办法,问家里借钱投战队。 带着一支新队伍小打小闹参加了几场比赛,有赢有输就是没什么起色,齐实心里不快,但又急于求成,他很想把事情做好,他想有人能看见。 徐弋阳和阿超都觉得他已经魔怔了,只有齐实自己心里清楚,他为什么这么拼命。 因为他始终没有强大到可以成为纪年的铠甲,成为纪年的退路。 世上安有两全之法? 没有。 纪年妈妈的离开,是一根扎在水泥敦里封死的钢筋,拔不出来敲不碎,纪年选择背着这块水泥墩远在厦门赎罪,齐实想帮他一把也无从下手。 别等了,纪年是和他这么说的。 齐实知道他说的是假话,如果连他都不等纪年了,纪年就真的没有家了。 他始终坚信纪年会回来的,历经沧桑再回到他身边,在此之前他一定要砌好一座城池堡垒,铜墙铁壁刀枪不入。 从厦门到上海,飞机只要两小时。 齐实去过几回,太想纪年了。见不到他人,哪怕是呼吸几口一样的空气也好。 他们明明都还留着对方的联系方式,可就是说好了似的谁都没有先问一声最近是否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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