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头,嗫嚅着说道,“学长,徐也行和我分手了。” 和纪年料想的一样,他嗯了一声,问道,“然后呢?” “他说要回来找你。” 纪年闻言不禁笑出了声,感到荒谬至极,“他是忘了还是疯了?来找我?他以为他是谁。” “可能是他看到你有新男朋友了,所以……”江子汇突然顿住话头,没再说下去。 这就是纪年最不解的地方,他挑挑眉毛,接过话茬,“昨晚你在电话里说了他的名字,齐实。” 江子汇心虚,重新收回目光盯住自己的双手。 “他看到我有新男朋友,受刺激了?”纪年逼问道,“你怎么会和齐实认识?他不是我们学校的人,别告诉我你和他是在咖啡店认识的,我不信。” 通过江子汇肢体语言反馈的种种迹象表明,齐实与他的关系并不简单。 纪年越发觉得可疑。 江子汇把嘴唇咬得发白,始终没有回答。纪年等得不耐烦,手指敲了敲桌面,严肃地说道,“你叫江子汇对吗?徐也行他发痴你管不了的话我更管不了,找我没用,你要是还喜欢他自己去把他拉回来。” “还有齐实,你昨晚说别告诉齐实,什么意思?怎么我出来见你是见不得人的事吗?” 纪年的态度很不友好,江子汇听得面色发烫。 “既然你不想说那我们就结束吧。”等了半晌,对方依旧不开口,纪年起身走人。 “等会,学长。”江子汇喊住了纪年,“对不起学长……很多事我没办法直说,但我想告诉你,齐实,齐实他可能不是你想象中那样好。” 纪年停下脚步,脸色不虞,“你到底要和我说什么?” “我只能说到这里,剩下的学长你自己去问他吧。” 不想与他打什么哑谜,今天出来见江子汇纯粹是浪费时间。纪年漠然转身,不再给他开口的机会。 只是这一番话,让纪年一整个下午心神不宁,连开会都在走神。他在心里说服自己江子汇不过是看不惯他现在的好生活,故意挑拨他和齐实的关系。 可是万一呢?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只会生根发芽,纪年也不例外。 他不断回想与齐实在一起后的点点滴滴,可是深刻入骨的皆是齐实对他的真诚与爱意。纪年陷入一场难以自控的情绪内耗,这么好一个齐实,自己居然为了别人的三言两语便对他下了恶的定义。 下班路上,纪年格外沉默,他不敢正视齐实的一举一动,生怕自己的心事被他看穿。 齐实很快察觉到他的不对劲,降下车速给他放了首舒缓的爵士乐。 “上班累了?” “不是。”纪年摇下半扇车窗,瞥向窗外,呼啸的冷风扑面而来,吹得他窒住呼吸。 纪年心情复杂,他在逃避。 齐实看着他异样的举动,心里直扑通,似乎有所预兆,但他不敢确定。 “风好大,当心吹感冒了!”齐实大声说道,“年年你是不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你和我说,别生闷气,因为我会心疼。” 纪年听见了,即使风声盖住了齐实的呼喊,纪年还是听见了。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摒除一路艰险,稳稳地传达到他的耳边。 齐实的话更让纪年觉得难堪,明明齐实什么都没做错,自己却还要让人担心。 一瞬间,纪年想通了。 就像冻了数月坚冰一朝破开,天光洒进混沌深沉的河底,一切都变得清明起来。纪年把怀疑连根拔起,既然爱了,就要信任。他和齐实爱得坦坦荡荡,没什么好怕的。 升起车窗,纪年不好意思地表达歉意,“有点晕车,通通风……让你分心了。” 晕车,原来如此。齐实躁动不安的心渐渐归位,故作轻松扯点话题缓解车里沉闷的气氛,“年年,你们过年放几天?回老家吗?” 纪年想起下午开会好像有说过放假的事,努力回忆一下,不确定地回答他,“应该是二十八开始放吧,我年初七回来。” “嘿嘿,年年你年初七可一定要回来哦!”齐实朝他眨眨眼,神神秘秘地问,“你知道年初八是什么日子吗?” 纪年被他问得摸不着头脑,“什么日子?” “我过生日。”齐实告诉他,“那天是我生日,我想和你一起过,年年。” “好啊,当然陪你过。”纪年也跟着高兴起来,他问齐实,“你有什么想要的吗?或者生日愿望?” 但转念一想齐实什么都不缺,不管送什么都只是添份心意罢了。 “我能有什么想要的?无非就是一个你了。” 要说人为什么是最贪心的,想要年年的陪伴,也想要年年这个人。齐实饱含深情地回望他一眼,“能给吗?” 一年一次生日,有什么不能给的,纪年甚至觉得这个要求过于朴素,“当然啊,有什么不能给的。除了我呢?总得送点什么吧,你不说我就自己准备了…… ” “除了你没有别的了。” 纪年没太在意齐实的话,“那我可就自由发挥了哦,给你个惊喜?” 身旁的男人没有回答,只是抿嘴浅笑向右打了方向盘。他想,不管是什么惊喜,都不会比纪年更重要。 齐实话里想表达的意思,不是只有这一天也不是只有这一年,他想要的是——纪年的永久所属权。 ---- 迟到的六一儿童节快乐!
第二十九章 红光大道 高架桥外的建筑鳞次栉比,拔地而起的高楼向地面投射巨大的深灰色阴影,将那些市井的、陈旧的弄堂掩盖在新世界的背后。太阳悬在高架桥的彼端,绛红色的球体把轨道染上渐变的色彩,列车向着那轮红日前进,天地之间的距离似乎变得不再遥远,它驶进红光大道的中央,以为能与夸父一样开辟更新的时代。 太阳。消失在高架桥的终点;上海,沉入红光下的缤纷世界。 星野低垂,浦江奔涌,热血的时代也会经历冬季,天气预报刷新了最新的数据,下个星期可能有大雪。 已经是腊月了,新年近在眼前。江子汇那段小插曲是上周的事了,早被抛在纪年脑后。 后来什么也没发生,纪年没有提起,齐实也照常粘人。他惦记着下个月齐实的生日,想趁过年回家前买好礼物。在网上看了好久,决定送他个黑胶唱片机,纪年买不起太贵的,但还是想挑个性价比高的。 下班后纪年去了音像店,试听了好几台,奈何他是木耳也听不出个所以然,老板见他是外行,把音乐声调小索性直接问他。 “是送人的吗?预算多少?” 纪年不好意思的点头,指着其中一台木质底座的唱片机说,“是的,送人的。一万块以内吧,这台挺好看的。” 这台木质的也就只有好看,五千多块,老板不敢贸然推荐,“家里有功放音响这些吗?要是有就看看别的,你说的这台是一体机。” “有。”纪年说着掏出手机给老板看照片,“家里有这套设备,老板你说配哪台?” 老板看到全套Burmester的音响,愣是不敢说话,他看看纪年又看看图片,最后环顾四周回了句,“你确定你送的人家看得上?” “看得上,他土大款,不懂。” 老板半信半疑,最后指着一台平平无奇的黑色唱片机说,“要不这台?宝碟家的品质还不错,一万五。” 超出预算,纪年有点犹豫,而且这台看上去不好看。 “Burmester这牌子本来就有黑胶唱片机,但是很难买。”老板见他犹豫不决,实话实说,“这套设备,买差的配不上,预算一万你就加点,真心不错。” 纪年让老板放歌试听了一下,咬咬牙下单。 赶在打烊前做了个大单,老板更是热情,说能送货上门,纪年就跟着一起上了车。包装好的唱片机摆在后座上,纪年总也忍不住回头看它几眼。一万五,齐实会喜欢的吧。 不喜欢也得喜欢,这么贵。 纪年抱着刚买的礼物,高高兴兴爬楼回家,东西有点沉,走一段楼梯就要掂一下调整角度,纪年还怕磕着碰着,小心翼翼地控制箱子和墙壁之间的距离,以至于快走到家门口了也没发现防盗门那站了人。 “纪年。” 徐也行喊他。 纪年以为听错了,可是徐也行就站在他眼前,眼睛不会骗人。 黄色的感应灯由上至下,昏暗不明的光线将徐也行的脸部轮廓压得深邃,头顶打了蜡的发丝反射黄光,光洁饱满的额头锃亮,但是深陷的眼窝却处在黑暗的阴影里,让人捉摸不透。 十秒后,感应灯熄灭,周身陷入黑暗,纪年心底生出无端恐惧,他用力跺脚,感应灯复又亮起,徐也行依旧站在门口,等他跨上最后几个台阶。 手里的东西更沉了,纪年却进退两难。他硬着头皮走到家门口,弯腰轻轻地把箱子搁在靠墙角的位置。徐也行目不斜视地盯着他做完这一切,直到纪年站稳后,才又开口。 “纪年,我们谈谈。” “你怎么找过来了?谁告诉你我家住这的?” 纪年离他一米开外,满脸厌恶与疏离,若不是楼道长度有限,纪年恨不得让徐也行消失在视线里。 “你确定我们要在这儿说吗?”徐也行沉下脸色,向纪年靠近一步,“我已经在这等了三个晚上了,可是你都没回来。是不是住在男朋友家里了?” “关你什么事?”纪年后退一步,后背已经贴上了对面的防盗门,“你离我远一点,我什么也不想听,滚。” 一个滚字掷地有声,在空荡荡的楼道里不断回响,所到之处又亮起一盏盏黄灯,黑夜里别提有多么突兀诡异。 徐也行没有被他的决绝的话吓退,反而发出一声别有深意的冷笑,“新男朋友,叫齐实?‘奇迹’……他还真会取名,是你纪年的ji?” 纪年瞪大眼睛不敢置信,他也认识齐实?为什么? “我这有份聊天记录,你要不看看?”徐也行一步步靠近,来到纪年的身边。 纪年心里的声音告诉他别信,别看,快走!可是他的脚却被钉在原地,没有作出任何反应。 “奇迹和江子汇的聊天记录。”徐也行看出纪年的紧张和不适,故意把话说得勾人,“你不会不感兴趣吧?” 本已经不在意的小插曲突然又想了起来,江子汇那天提醒他说齐实没那么好……纪年寒从脚起,不敢对徐也行说出一个不字。 灯光灭了又亮,亮了又灭,两个人相顾无言站在楼道里,徐也行在等他的答案。 纪年做了极大的心理斗争,看还是不看?最后他向徐也行伸出手,他想给齐实一个机会,说不定徐也行和江子汇是诓他呢? “呵,做好心理准备。”徐也行将手机放在他的掌心 ——纪年马上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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