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笙回来了,吃饭了吗?我去给你热饭。”奶奶迈步就要往厨房去。 这就是家,无论多晚归来,都有一盏灯守候,一个人挂念。 竺笙拉住了奶奶,抱着她,“奶奶,您去休息,剩下的交给我就好了。” 花莳别过脸去,抹了下眼睛。这样的亲情,是她过去二十三年,不曾体会过的,好羡慕笙笙。 竺笙简单热了饭,和花莳、黎箫吃了些,大家就此散去。 第二天,吃过早饭,竺笙背着自己完好的苗衣,带着花莳来到工作室。竺笙的竹板漂和花莳的编织袋昨天就让黎箫拉回来了。 入户木门,上面镶嵌了一个匾额,仿拙地写着四个大字,“竺篱笙箫”。四个竹字头做了异形处理,仿佛上面垂下一片竹荫。 “看看这里,还喜欢吗?” 风景是最好的生产力,竺笙也希望花莳在喜欢的环境中工作。 花莳指着匾额上的LOGO,笑眯眯的,“我喜欢,这个。” 绿色的竹子充满生机,竹节代表人的精气神,有礼有节,而且中国人自古就有君子竹文化。这些花莳说不出口,但心里就是这样想的。 这些事情都是黎箫做的,竺笙基本就是甩手掌柜。她又发现了黎箫一个优点。 初秋的院子,竹影婆娑,投射在墙上,一片斑驳,耳边也是竹子的沙沙声,情景交融,大概不过如此。 花莳闭了眼睛,呼吸着清新空气。“笙笙,你们真厉害。” 工作室的装饰、布置,都长在了花莳的审美上。她看一眼,就心生欢喜。 “哦,是黎箫选的,他眼光比较好。” 正说着,二楼探下头来,黎箫捧着牙缸,嘴里还有白色泡沫,“谁在夸我?” 竺笙笑笑,“耳朵倒是长。” 工作室内部,黎箫预留了三个工位,他自己占了一个。编织袋就放在旁边。 花莳打开编织袋,将易拉罐、工具箱、颜料画笔一股脑拿出来。她木讷寡言,收纳却做得极好,编织袋里别有洞天,装的东西可真不少。 “果然,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你的装备很专业。” “现在,我要对着你的苗衣制图了。”之前,花莳剪得八瓣花,只是平心静气使用,正式的工作还没有展开。 竺笙听了,就把苗衣取出,挂在晾衣架上。苗银头冠是关键,也是凝结了苗匠心血和智慧的所在。它被珍而重之地放在了桌子上。 两个女孩半蹲着注视着头冠。 “我先前买的书籍中,有很多古歌和传说,说法也不一致。有说苗族的先祖是蚩尤,还有一种说法,枫木生出了蝴蝶妈妈,蝴蝶妈妈生下了十二个蛋,由鹊宇鸟瓣化出苗族的祖先姜央和十二兄弟。” “究竟先祖是蚩尤和九黎族的九兄弟,还是姜央与十二兄弟,已经无法考证。但是无论在哪个传说中,枫木都与苗族有着极为亲厚的关系,枫木也成了苗族的图腾之一。苗人在村寨中种植枫木,意在保护村寨的安宁;在田坎间种植枫木,意在保障五谷丰登。” 花莳顺着竺笙指着的枫木图案,精美的纹理在银饰的延展性中体现出来。“不光有枫木,看,还有蝴蝶。” 头冠上的蝴蝶,栩栩如生,光线折射其上,它宛如振翅欲飞。竺笙指着蝴蝶图案,补充说:“你说得对,这是因为蝴蝶是从枫木心孕育而出,生出了苗族的祖先。所以苗人也把蝴蝶称为妈妈,蝴蝶图腾也成了美好祝福的象征。” “听你这么说,我对苗人的理解又加深了些。以前我都是自己找书考据,耗费了不少时间。现在有你帮我,少走了不少弯路。”花莳想到可以提高效率,信心倍增,“还有什么吗?” 既然对于花莳有帮助,竺笙也就勉为其难为人师了。“苗银头饰以大为美。书中说,堆大为山,呈现出巍峨之美。水大为美,写意出浩渺之美。所以你看,这个头饰里还包含着山形和水纹。” 花莳闭上眼睛,脑海中将这个苗银头冠一一拆解,分离构造后再行组装。这个过程很耗大脑,她微微蹙了下眉。 “我之前似乎低估这个工作量了,笙笙你看,如果把它们解构,单是我昨天剪的八瓣花,大概要两百个。而这种小吊坠,大概得三百个。各种部件得几千个。每个零件都需要用锥子一个一个戳孔,并用簪子刻出花纹。” “那你看看,我们还需要添什么材料,就让黎箫去买。我给你打下手。”说着,竺笙叉着腰,往二楼瞄,“哈,这个男人居然比女人还磨蹭,我们说了这么久,他还没下来。” 竺笙退后了几步,犹自注视着二楼。花莳捂住了嘴巴,她再退要撞上三脚架上的相机了。 黎箫伸出了胳膊,在相撞之前揽住了竺笙的腰。瑞凤眼与桃花瓣相遇,黎箫笑问:“谁背后说我坏话?” 这个姿势太暧昧,竺笙一下子起来,脸上一片绯然,“你……” 手臂上空落落的,黎箫耸耸肩,“我只是保护我的装备,某人顾前不顾后,差点撞上我的相机。” 竺笙理亏,“你脚下有肉垫吗?走路都没有声音的?” 黎箫:“……” 怪我咯,谁让你们那么专注? 花莳列出了一张清单,黎箫去镇上五金店采买了一番。 利用手上现有的易拉罐、刻刀、剪子、砂纸,竺笙和花莳开始做基础工作。 黎箫拍了不少视频花絮。 “这个视频剪辑一下就可以发了,过程有些枯燥,不太适合直播。花莳你来决定,用你的账户还是我们的?” 花莳既然接了单子,那么成果就应该算雇主的,她遵守契约精神。“用你们的吧。” 视频一经发出,就引来了许多网友关注,大家纷纷留言关注后续diy结果。 时间到了九月七号。 竺笙沉迷手工,黎箫却清醒地很,席酒宣传片竞标时间比望达表演更靠前,眼下只剩一周了。 “我这两天找了些赤水电台的新闻报道,和席酒曾经发布的视频,大概第一章的内容有了。接下来我们要拍当代赤水。你和堂姐说说,采访这两天可以安排起来。” “音乐怎么办?”竺笙想起了很重要的一part。 “这个柳歌伶,不会是想放我鸽子吧。时间节点我都和她说了。” 到了这个节骨眼,作为统筹的黎箫也有些着急了。 “你打个电话询问一声。” 黎箫拨通了柳歌伶的号码,结果被挂机了。 正在做头冠的花莳忽然站起来,翘首往外看。“好像有人?” 竺笙和黎箫便迎了出去,只见门外停着一辆房车。车门打开,先下来一个花臂男,胳膊上都是纹身,不过他的身前挂着一把吉他。 他朝着车里招招手,又有两个二十七八岁的小伙子,搬下来一套架子鼓。而后是键盘手和贝斯。 竺笙惊呆中,黎箫摩挲着下巴,柳歌伶这阵仗玩的有点大啊! 千呼万唤,柳歌伶跳下房车,她染了一头紫色头发,穿着黑色朋克T恤,左肋处有些许镂空,又酷又飒。 她没有向黎箫打招呼,反而跳到了竺笙身前,露出灿烂的笑容,“惊鸿仙子小姐姐,我来了,我带着一支乐队,为你而来。”
第48章 和鸣:鼓与鼓的协奏,舞与乐的迸发 竺笙处于一种懵的状态。 柳歌伶和传说的,很不一样啊。 不是说国风原创音乐人吗?印象中,那应该是水袖翩翩,玉步生莲,风姿绰约的。可柳歌伶,太朋克太时尚了。 这个乐队,也很金属很摇滚啊! “歌伶,欢迎你和你的天团来赤水。”竺笙张开了双臂。 不成想,柳歌伶小心心绽放,巴掌大的脸直接埋入了竺笙的肩窝。如此亲密无间,倒像是久别重逢的朋友。而在竺笙看不到的角度,她还不忘朝着黎箫比了个“V”,吐着小舌头,“略略略,这待遇你没有吧?” 黎箫磨磨牙,挤出欢笑,“歌伶,介绍介绍你的朋友。” 目的已达到,柳歌伶恢复正色,对着乐队几名哥哥,“他们是造氧乐队的,至于是制造氧气还是制造躁动,你们自己理解。吉他兼主唱,圈内称之为‘灵魂歌者’和‘君子吉他’的老K。” 花臂男对于柳歌伶扣的帽子还不大适应,“别听歌伶瞎说,我就是个酒吧唱K的,叫我老K就好。” 黎箫和老K握手。“哈哈,唱K的唱着唱着,就把自己唱成了KING,还组建了乐队。也是没谁了。” 只一句话,就让初见的生疏氛围拉近,乐队的几个人都对黎箫亲切了许多。 “乐队的‘指挥家’,掌控感极好的贝斯手,四方;”歌伶继续介绍。 四方留着特立独行的山羊胡,像极了吟游诗人。 黎箫直接扯开了喉咙,用五音不全的音调吼了两嗓子,“走四方,路迢迢,水茫茫。” 惹得大伙开怀大笑。 “‘舞台上最具视觉冲击力的焦点’,被粉丝称为‘欧巴’的星尘师兄。” 星尘长相偏清秀,单眼皮,很乖很干净的那一款。 “星尘欧巴是乐队颜值担当吗?”黎箫问。 星尘腼腆地羞红了脸。 “最后一个,拥有‘魔幻之手’称号的普尔,不是普洱茶的‘洱’,是‘尔等’的尔。” 一一介绍完,竺笙请大家入内,“经歌伶介绍,即使脸盲症啊,都记得清清楚楚了。” “记不住脸没关系啊,他们都是手艺人。造氧两天后在锦城有演出,顺路过来寻找下灵感。” 找灵感是假,配合柳歌伶做音乐是真。 一个乐队和一个人,气势上就不同。 七个人抬着乐器往院子里搬,就见花莳匆忙忙跑出来,她往上推了下酒瓶底,激动的心情可见一斑,“是我最最最……喜欢的锦鲤……渡海,歌伶才女吗?” ** 因为乐队在红河镇逗留的时间很短,下午太阳不那么烈时,就集体来到了赤水边。 黎箫租了一艘更大的船,足可以放下乐队的全部家当,黎箫的三脚架,以及花莳的易拉罐。 竺笙以舞衣替代苗衣,以改良过的四面鼓代替体积笨重又庞大的苗鼓,于楠竹之上跳起一支慷慨激昂之舞,英雄之舞。 柳歌伶站在船舷第一排,闻鼓声而拨吉他。 乐队四人以柳歌伶为主,各个乐器纷纷加入。 《山海经•大荒东经》就曾记载:涿鹿一战后,九黎族战败,被迫从中原地区向西南崇山峻岭迁徙,从此永离家乡,抛弃故园。从那水边河边上来,从那海边湖边上来,女人接起布匹,男人扯那野藤,迁了八番的家,建了八次的园。无论遗弃什么东西,苗鼓始终与九黎人不离不弃,形影相随。 竺笙的舞蹈,是历经烽火硝烟、举族迁徙、辗转流离依然陪伴的万水千山,走过千年岁月,苦与乐、生与死磨难中的心灵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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