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席贝在他心里已经远远不止是“宝贝”了。 是光。 说起来可能有些惊人,有些令人无法置信。 但是秦懿安发现,席贝就是他的依靠,是他的精神支柱。 席贝好似棋中的国王,只要站在那里,秦懿安就会像千军万马一样为他保驾护航。 “团团,”秦懿安轻声说,“不要害怕了,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还可以听见我说话吗。” “……” 嗡嗡的几声。 整个脑袋像是被浸在了水里,一切呼唤都显得朦胧不清,只有嗡嗡的声音在不停地告诉席贝有人在喊他。 席贝有些呆呆地想,是谁呢。 谁在喊他? 一个念头猛然从脑海之中窜了过去,是秦懿安。 是懿安,是安安。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席贝竟然有一点想要哭出来的冲动。 原来还有安安在他的身边。 席贝想,他七岁开始就再也没有这么胆怯过了,甚至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要跟那些仙女棒一起融化了,在这种无比惊恐的时候,席贝的脑海里只有一个人。 就是秦懿安。 他最依赖的人。 虽然他能够感觉到秦懿安的存在,但他还是没有立刻就从刚刚的状态之中恢复过来,眼睫颤抖,但却死活看不清眼前的东西,心跳依然很快很快,整颗心被纠在一起。 “安安……”席贝趴伏在秦懿安的身上,忽然小声说,“你,生气了。” “流,血……” “对不起。”秦懿安的声音有些艰涩,“以后不会了。” 席贝沉寂了好一会,才轻声说:“会被,叔叔,骂。” 秦懿安低声说:“不怕他。” 顾管家接到电话急匆匆来了,他茫然地跑到了两个孩子的面前,瞠目结舌:“这、这是……小贝怎么了?快上车回家休息一下,这是……” 秦懿安抱着席贝上了车,顾管家留下了一人处理江婉娇的事情,自己则立刻跟着两个孩子回家上楼,吩咐人打了热水来,拧了好几条毛巾。 “懿安少爷,我来吧……” 秦懿安挡开了顾管家的手,声音很低:“不用。” “……” 顾管家看到秦懿安给眉头紧锁的席贝用温热的毛巾擦汗,之后解开他领口的纽扣,一点一点认真地替他擦着身子,小心仔细地注意着旁边的被子,让席贝不要受风。 而秦懿安自己唇上的伤口已经结痂,淤青有些明显,很吓人。 管家手里的毛巾被他攥紧,然后又松开。 最终他叹了一口气,轻声说: “小刘刚刚跟我回报,少爷,您打人了,对吗?” 有些潮湿冷掉的毛巾被秦懿安扔进了旁边的热水盆里。 “扑通”的一声。 “对。” 秦懿安很平静地说:“就是我打的。” “……”顾管家竟然笑了一下,轻声说,“我以前从来没想过,您居然还会打人。” ——“为了席贝,对吗?” 顾管家笑够了,忽然冒出来了这样的一声。 “……” 秦懿安不想说话。 他也不知道顾管家说这句话的意图是什么,只是缓缓将目光投了过去。 “您要知道,席贝跟您不一样。” 顾管家的神色看上去冷了,再也没有刚刚的笑意。 他知道自己是管家,是佣人仆人,是服侍秦懿安的人,他不该,也不能跟秦懿安说这些,不该大声训斥秦懿安。 但,席贝就好像是个值得人为他做很多的小太阳一样,顾管家每每看到笑眯眯的席贝,就感觉自己心也变得柔软。 “您是少爷,”顾管家说,“无论怎么样,您都是小少爷。您犯错了可以被原谅,也可以有挽回的余地,但是如果这件事再落到席贝的身上,他不会得到跟您一样的待遇。” 秦懿安顿在了原地。 “秦先生这些天在溯江出差,今天的飞机回来。” 顾管家忽然敛了刚刚的神色。 “我先出去了。” “……” “砰”的一声,门被关上了。 秦懿安的手浸在滚烫的水里,皮肤已经变得通红了,但他还是没有将毛巾拿出来,有些失神。 …… 晚上六点半,从机场回秦宅的加长林肯上。 “……你说什么?” 秦越源手中的文件被他重重地摔到了旁边,顺着座椅滑到了脚边。 男人擦得极其光洁的皮鞋在昏黄的光晕映照之下显得分外冷肃,微微抬起之后又放下,重复几次,能感觉到他的心情极其糟糕。 顾管家低下头,很谦卑谨慎地替他将文件捡了起来。 “小少爷今天去参加江婉娇小姐的生日宴会,宴会中有一个之前就讨厌小少爷的人偷偷进来了,”顾管家声音渐渐低了,“后来少爷跟那个人产生了口角摩擦,少爷就跟那人打起来了。” “……” 秦越源不可置信。 打起来了?谁?秦懿安? 他多多少少也算是知道一些自己儿子的性格吧,不多说什么不愿意跟别人起什么争执了,他绝对是有分寸的,不可能做出这种事后让自己陷入劣势的愚蠢举动。 如果不是顾管家亲自严肃认真地跟他汇报这件事,他甚至都觉得是别人在跟自己开玩笑。 但是事情显然不是这样的。 文家作为“受害者”,发现自己的小儿子被打成了这样,自然是不可能就忍气吞声、善罢甘休的。 虽然有江家从中斡旋,但这通饱含怨气的电话还是打到了秦越源的手机上。 “叮叮叮——” 秦越源与顾管家对视了一眼,脸色铁青,强行缓了片刻挤了一个笑脸出来,接通了电话。 “喂,您好,”秦越源揉了揉紧皱的眉心,“事情我都听说了。” 那头的文家父亲和母亲开着免提,母亲怨气满满地将儿子给提溜到了自己的面前: “你来说,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会打成这样的?你不是跟我说去参加同学的生日宴会吗?还有,江家那边打来的电话不清不楚,就跟我们说让我们别追究,为什么不追究?” 一连串的追问显示得出他们家的氛围和环境,而文礼捂着自己青肿的脸颊,还在抽泣,嗫嚅着道: “对不起妈妈,我不是故意的。” 秦越源一怔,他有点疑惑的目光投向了顾管家。 不是秦懿安打的人么,这个文礼道什么歉。 他们家打电话过来到现在都没把事情搞清楚么? 显然,那头的文家父亲也发现了不对劲,他怒斥了一声: “把话给说清楚了,我们现在就知道一个秦懿安把你给打成了这样,别的什么也不知道,你到底干什么了?” “……” 文礼似乎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他本来就想要吓一下秦懿安,嫉妒心作祟罢了,但是当他看到在他计划范围之外的席贝几乎倒下去的时候,他真的呆住了。 秦懿安那么疯地将自己给抓了过去打了一顿,他除了感觉到害怕之外,还感觉到十足的后悔。 席贝会不会有什么事情啊,是严重过敏吗?会导致死亡吗? 回过神的时候,文礼已经眼泪鼻涕横流地将这些话给说出去了。 “……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不是……” 不止秦越源顿住了,电话那头的文家夫妇也沉默了,他们恨不得再将孩子抓过来毒打一顿! 本来他们还以为自己是受害者,但现在一看,分明是先撩者贱,自己孩子偷偷进了江小姐的生日宴会,之后又拿烟花棒去吓人,最终被人打了。 秦越源此刻来不及多思考秦懿安和席贝,率先开口、乘胜追击: “事情你们也听到了。你们可能有所不知,我家里的这个孩子从小就有创伤性应激障碍,家里不能有任何火源的出现;但是你们孩子故意拿着东西过去吓人,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这,这,”文家夫妻有些张口结舌,“这件事情我们也有错……不能全怪在您家孩子身上……” 事情到这一步就好解决了。 秦越源是什么人?他多年在商场上厮杀搏斗,对付这两个家长也算是轻而易举:文礼必须得要转学,双方的赔偿金都免了。 “嘟”的一声,电话被挂断。 秦越源终于松了口气似的,他扭头看向了顾管家,终于有闲心来思考别的事情。 “这就是你跟我说的,两个人长大了,没有以前那么亲近了?!”秦越源怒道,“简直不像话,我当初就不该听秦懿安的话,他到底是中什么邪了?!” 顾管家低下头轻声说:“先生,这次的事情跟席贝没有关系,少爷跟我说,是那两个人想要吓他,但是吓错了,那副嘴脸太过分,他于是……” “撒谎!” 秦越源的胸口剧烈起伏,目光似乎能够看透一切: “秦懿安会在乎别人怎么吓他?会因为这种小事打人?无非就是因为席贝!” 李承逸——包括秦思宇,都是秦懿安的“前科”。 秦越源当然不是愿意让席贝被欺负。 但是席贝被欺负,他可以去解决,他绝对不想看到秦懿安违背“优秀继承人”的模样,丢失理智! 顾管家沉默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与此同时,“嘎吱”一声,车已然停了下来。 秦越源这次也不看顾管家了,在车停稳之后一把推开了车门,大步流星地往楼上走,浑身的怒意遮掩不住。 一直走到了秦懿安和席贝的房间,按下了房门的把手。 秦越源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的宝贝儿子,秦懿安。 他那优秀至极、万众瞩目的儿子,正单膝跪在床边,手旁放着几盆热水、拧过的毛巾,像个保姆一样照顾着蜷缩在床上的少年。 虽然说床上的少年看上去脸色极其苍白,勉强才会眨一眨眼睛,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一样可怜兮兮的。 但是这也不是他们这样牵着手、靠着额头低语的理由。 秦懿安不该为了别人丢失理智。 “……秦懿安,”秦越源寒声道,“你今天干了什么?” 秦懿安沉默了一会,然后才平静又漠然地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的父亲,平静道:“我去参加江婉娇的生日宴会,打了个人。” 见他这样平静的承认了,秦越源一时间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你为什么要打人?”秦越源如同鹰隼一样的目光落在了席贝的身上,“因为席贝?他被烟花棒吓到了?” 秦懿安那只被热水烫得通红的手背在身后,微不可见的颤了一下。 那种滚烫又酸涩,拼命想要挣扎但是又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他的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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