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车里都是烟,还有雾气,大半夜雪那么厚,车灯反光,我压根看不清路。”司机脾气也起来了,“今天算我倒霉,我不收你车费了,你下车吧,找别人。” “这是哪?我去哪找别的车?赶紧开,别废话,窗户关小点。”看不清路出了车祸就不好了,他可不想死在荒郊野外,所以可以接受灌进来的风小一点。 司机真不想开了,他直接熄火停车,说,“你投诉我吧,这活我不干了。” 他就不信这个凶神恶煞的人还真敢杀人不成? 说完,司机把椅子往后一调,戴上眼罩开始睡觉。 “我警告你!”蔡新宇这暴脾气! “警告无效!”司机也不想惯着他了。 “你真是嫌命长是吧。”蔡新宇拿着短粗匕首抵在了司机脖子上。 司机身体一僵,他把眼罩摘下,看着满眼发狠的蔡新宇,清了清嗓子,“那个……” “赶紧给老子开车!”蔡新宇骂骂咧咧。 “那个……”司机在蔡新宇的逼迫下缓缓坐起来。 “那什么个!”蔡新宇的匕首并没有开刃,但是他使劲儿抵了抵司机脖子,发狠,“再废话捅死你!” “我他妈!”司机忽然一拍方向盘,额头青筋一闪,反手就扣住蔡新宇手腕,只听咔嚓一声,手腕脱臼了。 “啊啊啊!”蔡新宇还没反应过来,手腕传来剧痛。 “给不要脸,敬酒不吃吃罚酒!”司机把眼罩狠狠摔在躺在后座上喊疼的人脸上,霸气十足指着他骂,“你有病啊!这么急回去是等着投胎吗?去晚了孟婆不给汤吗?你是瞎啊还是蠢?这么大雪你来开?啊?来来来!你不是急吗?我不急,我困!你要想赶紧回去,自给自足啊!” 说着,司机打开车门,拽兔子一样把蔡新宇拽下来,还踹在雪地里滚了几圈,又抡着拳头招呼了他几下,满嘴呼着白气跟他说,“黑带!知道吗?我是跆拳道黑带金牌教练!要不是武馆生意不景气,谁他妈出来兼职跑夜场?还净遇到你们这种神经病,都是欠揍!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投诉我,我天天去你们那个城市蹲点,一准儿给你送到阎王爷身边去!” 司机发泄完毕,把一个屁也不敢放的怂蛋拽上驾驶室,自己进入后座躺下就睡,他凶得厉害,“赶紧开!明天八点之前到不了H市我就揍你!急急急!催命一样,我让你急!谁惯着你!” 蔡新宇摸着开裂的下嘴唇,用纸巾吸血,愣是一点脾气都不敢发了。 他奶奶的,怎么遇到的都是练家子! 这是什么体质?打个车都遇到跆拳道黑带? 蔡新宇心里哀嚎自己倒霉,看着茫茫大雪覆盖的小路,晃得眼睛睁不开,他压根不敢开。 “开啊!”司机催他。 蔡新宇憋着一口气,只好怂唧唧地说:“那个,要不,还是先休息吧。” 司机瞧着他那狼狈的怂样,“嘁”了一声,接着睡。 蔡新宇对着重新套上眼罩的司机,无声骂了句脏话,做了个打人动作,憋屈无比地坐在驾驶座上,唉声叹气。 明天八点之前肯定没办法去看专家了,一大笔钱就等于白送了,还得重新约。 真他妈肉疼! - 下午四点,二爷爷带着小黄,推着餐车进入林屿病房。 小家伙一点不认生,挣脱绳子,扒着病床对着林屿闻来闻去,个头不够高,急得嗷嗷叫唤。 “不许吵,小屿要休息。”二爷爷抓着绳子把它牵到客厅,说,“你跟由由玩。” “由由?”林屿的记忆闪现,由由不是跑丢了吗? 还有……林屿下意识摸了一下应该是大衣兜的位置,想到被自己砸碎屏幕的手机。当时只想着伤害蔡新宇,来不及考虑那是江宴的手机。 手机一定很贵,他默默在心里记账,以后一定赚钱还江宴钱。 他看着二爷爷推过来的餐车,挪着乏力的身子,端起来一碗小米汤,乖乖一口一口咽下去。 想要赚钱就要有个好身体,那就得多吃饭。 林屿告诉自己,一定要出人头地,让姥姥知道自己有出息,还要让二爷爷跟着自己享福。 想到这些,他开始大口大口艰难吞咽着小米汤。 二爷爷看着小黄和笼子的由由友好交流,放心返回病房,看到林屿已经开始大口大口吃饭,吓了一跳。 “诶呦我滴祖宗诶!”他赶紧小跑过去抢碗,“医生说你刚醒,不能大口吃……” 他话还没说完,林屿忽然趴到床边,大口大口呕吐起来,而且胃部剧烈疼痛。 “哎呀!”二爷爷赶紧跑出去叫护士。 这时候江宴忍不住了,他不躲在护士办公室看监控了,第一个冲进病房,给林屿拍背,揉肚子。 一声跟着一声问他好点没。 林屿看着江宴那紧张自己的样子,真希望大影帝只是演出来的情绪,而不是真的对自己这么好。他没办法不纠结,江宴到底为什么对自己好。 他究竟哪里值得? 自己分明就是被别人玩弄的垃圾。 他因为自己的自卑,抗拒着高贵的江宴。 “我要二爷爷。”他的心贪婪汲取着江宴给他的疼惜,大脑却遏制着自己继续深陷。自己是被蔡新宇糟蹋过三年的肮脏之人,不配得到偶像的帮助。 他推开江宴的手,又一次重复,“我要二爷爷。” 护士们看到林屿情绪出现巨大波动,都劝江宴先出去,二爷爷也一直给江宴眼神暗示。 江宴无可奈何,看着低头闹情绪的林屿,只好先出去。 这门刚关上,林屿整个人瞬间垮了,他靠在枕头上,脑袋很乱。 明明很喜欢江宴身上的味道,喜欢他手掌的温度,只是他做不到不自卑。 江宴是悬在天上高贵的月亮,而自己是烂在淤泥里的鱼虾。 “小屿。”二爷爷察觉到林屿的情绪很差,坐在床边无声陪着孩子。 护士给他扎了一针,告诉他半个小时后,小口喝米汤,吃一点停一会儿,看看身体接受反应,再继续吃点。 林屿乖乖点头,小声说着谢谢。 “二爷爷,我想出院。”护士走后,他把头靠在二爷爷身上,眼睛看着墙壁发呆。 “出,明天就出。”二爷爷答应。 江宴说了,明天就安排人来接走林屿。但是要二爷爷保密,就说是二爷爷自己花钱找人来接走林屿的。 淳朴的老人家不知道小两口到底在闹什么别扭,可二爷爷光凭这半天接触,对江宴的印象极其好。 这高高帅帅的小伙子,总是面带微笑,说话很客气,次次都弯下身子听自己说话。而且他出手很大方,动不动就这个钱我给,这个东西我买,卡你拿着,房子随便住…… 有钱是真有钱,没见过世面的二爷爷替小屿开心。找到一个有钱还对他这么好的对象,是好事。 他在心里对比,这个江宴,比蔡新宇强太多了! 二爷爷劝林屿:“有啥事不是床头打架床尾和,我看江宴那小子对你是真上心。你老赶他走,次数多了这种有钱人就真的随便找个人,你不就……” “二爷爷……”林屿打断,“他应该去找别人,找谁都行,总之不可以是我。” “你俩到底因为啥闹这么僵?难道是他出轨被你抓包了?”二爷爷深陷在自己的逻辑圈里。 “看着挺本分的面相啊……不应该啊,二爷爷看人还是挺准的,我觉得江宴应该不是……” “二爷爷……”林屿反应过来他误会了什么,疲惫摇头,“他不是我男朋友。” “不是?他说他是,说得斩钉截铁。”二爷爷依旧觉得林屿在跟江宴赌气。 林屿头皮一紧,江宴竟然跟二爷爷单方面承认是自己男朋友? 他瞬间被无形压力覆盖,林屿赶紧摇头,焦急解释:“不是,他不是,他不能这么说。我不会同意,二爷爷,我好脏的,我不可以同意,他不能成为我的男朋友。” 他语速越来越快,声音越来越大,呼吸也加重许多,整个人开始紧绷着,眼睛里很是慌乱。 “小屿小屿!”二爷爷被他突然爆发的样子吓到了。 “不要我不要!”林屿忽然使劲按了一下太阳穴,好疼,疼得受不了。 疼得呼吸都不敢用力。 江宴怎么能跟二爷爷说是自己男朋友? 不行,他不敢接受,他不要江宴宛若神明一般存在的人被自己玷污。 这样巨大受宠若惊成了他难以承受的心理负担,疯狂上涌的抵触情绪犹如雪崩,他心脏仿佛遭到了强力挤压,所有的一切开始不受控。 “二爷爷我要出院,我不要江宴,不要看到他,你带我走!”林屿刚才说话还有气无力,这会儿几乎是情绪激动到像是中了毒,低吼着。 二爷爷从来没看过这样崩溃的林屿,一句话都接不上了。 林屿得不到最信任之人的回应,自我保护机制开启。 他掀开被子赤脚跑向大门,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力气,反应过来的二爷爷压根抱不住他。 闻声而来的护士也都被林屿激动地推开,接着他被一双有力的手扣住手腕。 江宴把他稳稳压在怀里,轻声安抚,“林屿,不闹。” “不要,不要!”林屿闻着江宴身上独有的气息,狠狠挣扎,情绪大溃,“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我好脏!”林屿威胁他,“你不放开我会咬舌头。” “好好!”江宴赶紧松手,林屿光着脚跑出去,栽倒在厚厚的雪地里。 江宴的心啊,一下子缩紧,赶紧脱下大衣把雪里的人抱起来。 “你能不能放过我……”林屿又是忽然的冷静,跟前一秒的崩溃判若两人。 他眼神极其飘忽,无法聚焦:“我知道你会接着我所有的坏脾气,但这不是你应该为我这个烂人做的事儿。” “我真的很脏……你不碰我好不好?我求你,离我远一点,我洗不干净的,怎么洗都不会干净。”他说着,澄澈的眼睛忽然浑浊起来,满目悲伤。林屿捧着冰凉刺骨的雪往薄薄的病号服上疯狂地擦,“你看,江宴你看,雪都被我染脏了!” 然后他毫无意义地笑出声,听得江宴心中狠狠压着一口气,喘不上来。 这个时候的江宴好像彻底懂了林屿抗拒自己的真正原因。 不是因为自己没有来由的好。 不是因为林屿怕自己还不清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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