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嘉木清楚上次自己选人给父母留下了阴影,他们二老吃的盐比他吃的米还多,眼光没得挑。反正自己也不会看人,随便怎么样都行。他也知道以自己现在这个条件,好人家的男青年肯定不会选他,不好的他又看不上。那姓幸的虽然口不能言,但人看着精神不像是心眼子多的。关键是他那双眼睛可真亮堂呀! 又隔了一个月,叶家人一合计。直接带了面粮和酒去杨柳村,去的时候,幸家都在地里劳作,托人叫了回来。幸家老两口看着是淳朴人,跟着回来的还有幸家老大和他媳妇。幸观棋走在最后,看见站在面前的人,他睁大眼睛,明显很惊讶。他没想到还会有后续,以为没被看上。毕竟叶家哥儿长得俊秀,父亲还是村长,就算是离过婚也不像没人要的。反倒是自己,不过是个身带残疾的。他打心眼里高兴,叶嘉木看向幸观棋,发现他的眼睛好像冬日地炉里木柴燃烧发出的灼热耀眼的火光,让他不敢直视。他想这人长得不错就是眼神看着吓人,好像要把他点燃一样。 幸家父母见叶家人亲自登门知道这事十有八九是成了。和叶家父母商量,直接把幸观棋带回叶家,既然是做上门女婿,两家都不要彩礼和陪嫁。在幸家吃过饭,幸观棋收拾衣服跟着叶家人走了。走了几步回头望父母,他们站在门口神色自若,丝毫没有一丝不舍。以后他是叶家人了! 杨柳村要经过一个宽约130公分的河渠,水流急,河道两边是软绵滑湿的深褐色泥土,没有架桥,过往行人需要靠过硬的“轻功”飞过水面。显然,叶嘉木的脚上功夫还不过硬,在跨河时出现小失误,人是过河了左脚的布鞋掉进水里,他一脸懵的站在河边,还是幸观棋反应快随手折旁边的杂树枝,顺着水流的方向跑过一会儿把鞋子捞了上来。他拿着湿鞋,脸上是快活的神色。轻松跨过河,提着湿鞋想了想,把自己脚上的鞋脱下来看着叶嘉木指了指地上的鞋,嘉木反手夺过自己的湿鞋套在脚上闷着头走了。 叶母见此,安慰道:“嘉木这孩子是不想让你穿湿鞋。”幸观棋点了点头,至于话的真假谁知道呢,就当她是真话好了。 幸观棋来到叶家,这事也就这么定下来了。晚上,叶母让幸观棋去叶嘉木房间休息,走进房间,叶嘉木在收拾床上的东西,昏黄的煤油灯下嘉木还是那么好看,说的话却不怎么好听。 他坐直身体,面对着幸观棋看着他的眼睛说:“我答应招个上门女婿只是想堵住村民的嘴,让你上床也是因为没有多的被子,地下潮气重。我的事谭婶子和你说清楚没?”幸观棋点了点头。 叶嘉木想了想又慢吞吞说:“你来了叶家,不出意外的话,我们是要处一辈子的。不如你教我手语吧,这样交流起来方便。” 幸观棋顿时睁大眼睛傻傻地看着嘉木,想看他是否一时兴起。见他不像是说假话,在手头比划一通。嘉木完全看不懂,下床拿起桌子上的本子和铅笔递给幸观棋,两人在油灯的微光下,一个人说一个人写,时间好似也没那么难熬。
第07章 七小 第二日,幸观棋早早醒来他悄悄打量睡在里侧的嘉木,怎么会有人的睫毛那么长、脸像书本上的鹅蛋、鼻子和嘴巴秀气得很,整张脸恰到好处。比他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好看,真会有人不喜欢嘉木吗,他想象不到? 轻脚轻手地穿好衣服出屋打水洗完脸,叶母才呵欠连天的站在院墙梳头。看见幸观棋还微微诧异,转眼又笑起来说:“幸小子,不用起这么早。我们家没那么讲究。”幸观棋只是憨憨地摸着脑袋傻笑。 怕他不自在,秦珍花梳头洗脸后让幸观棋在灶屋烧火,自己在灶头上忙活。村里上缴公粮后,平分到每家的不多,一年四季要夹杂苞谷面、洋芋、红薯充饥果腹。早上是苞谷羹配咸菜,没多久弄好了。幸观棋去屋里叫叶嘉木起床,嘉木迷迷糊糊地在床上闭着眼睛撒娇:“妈,我还想睡。”看着嘉木的痴态,幸观棋嘴角上扬,很快又压下去了。嘉木赖了几分钟,睁眼看见站在床边的人,自以为恶狠狠地说:“什么都没看见知道不?”见他点头,嘉木让他先出去自己一会儿出来。 吃完饭,幸观棋扛着锄头跟在村长后面去上工,嘉木也跟在后面。村里人看见这奇怪的阵容眼睛透出压不住的好奇。和嘉木年纪相仿的哥儿谭旦打趣道:“哟,嘉木,你看今天的太阳打西边出来没?”嘉木一时没反应过来,摇摇头。随即察觉出来,看向笑得花枝乱颤的哥儿。谭旦又问:“和你走在一起的是谁?我怎么没见过。” 大家迟早会知道,嘉木也没打算藏着掖着,状似不在意地说:“这是幸观棋,我家那个。”谭旦这次是实打实的惊讶,到底没多说什么。 平日里没事,生产队的男女在村头核桃树前集合清点人数后直接拿着锄具到地里干活,村长今日站在前面讲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最后让嘉木带幸观棋走上前,对着众人说:“这个是我叶家人,等下分到秦光超队里,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要相互关照。” 男人分工不同在地里挖地松土、浇水施肥,女人哥儿在隔壁地里拔草、割猪草。那些个中年男人嘴里说着不干不净的荤话和妇人们开玩笑,年轻的女人和哥儿听得满脸通红,恨不得钻进地里。即使这样,年轻的哥儿和女子也时不时在聊家常聊新来的帅男人。 不明真相的问叶嘉木:“嘉哥儿,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一个远方亲戚长得这么帅?” 叶嘉木听到这话反问:“谁说他是我家亲戚?幸观棋是我当家的。我可事先和你们说好,他不能说话,你们不能欺负他。”幸观棋既然来到叶家,他即使不喜欢他也不能让别人欺负他。 “哟,这就护上了?”大家笑着打趣。 又有人说:“听说没,周翠元和柳武定亲了。商量着秋收后娶。你们说周翠元长得那么好看怎么就挑了这么个?” 谭旦是个不怕事的:“您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哟,人可不能光是看长相,婶子们是过来人这个道理比我们懂不是?” “要死啦,还不快干活。净扯些有的没的。” 收工回家,幸观棋走到叶嘉木身后,仔细听他和人聊天。乡间凹凸不平坑坑洼洼的羊肠小道上一群对生活怀着热忱的村民热热闹闹地往家里赶,村口任劳任怨的老黄牛发出得以喘息的哞叫声,大家的日子都有盼头。
第08章 八小 青冈村房屋多是两层黄土屋,木椽子上盖着村后面窑洞里用陶土烧制的黑瓦片,二楼的楼层是木板镶嵌的,一般人家一层只有2间房,条件稍微好点的有3、4间,村长家有5间房和1间大堂屋。晚饭后,大伙儿喜欢坐在屋檐下拿着蒲扇乘凉唠家常。有勤快的还拿棕叶编蓑衣、草席,用竹篾编斗笠、背篓、筲箕、撮箕这些农闲时趁空闲偷偷拿到周边村子去卖。 幸观棋一边编背篓一边听着村里的老人们讲玄乎其玄的故事。叶嘉木是听着这些老掉牙的故事长大的,完全不感兴趣,也不想在天色暗淡的时辰纳鞋底,百无聊赖地打呵欠。幸观棋偷摸着递来一只竹篾编的山羊,活灵活现,一点也不刺手。叶嘉木望过去,幸观棋已经低着头继续手里的事,他笑着摆弄手里的物件。 晚上进屋,幸观棋穿着白背心、大裤衩坐在床头教叶嘉木手语,叶嘉木穿着圆领灰色卫生衣像模像样地跟着学。幸观棋想起叶嘉木他们白天说的擦脸油,好奇的问嘉木,嘉木笑着说:“你没听过这个吗?那东西是用来抹脸用的,用了皮肤白净光滑。我有这个呢,你等着我拿给你试试看。”不一会儿,叶嘉木在书案台的抽屉里拿出他很宝贝的雪花膏拧开盖子用指尖抹了一小坨给幸观棋闻:“很香对不对?”幸观棋点头。叶嘉木给自己和幸观棋的脸上都抹上后,解释说:“这个可不便宜呢,听说大城市都兴抹这个。” 幸观棋赶忙摆手在叶嘉木手上写字说以后再别给他擦,留着自己用。叶嘉木手心痒痒的,笑着躲开说:“这东西买来就是用的,谁用都一样。用完了,我再央求爸去供销社买。对了,你现在每天一有空就在编东西是要去其他村卖吗?”幸观棋点头。 “到时候记得叫上我。”叶嘉木满脸兴奋。叶奎礼从来不会去其它村里卖草席、背篓、蓑衣这些,村里人倒是会偷摸卖,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叶嘉木既担心幸观棋吃了不会说话的亏,又是真心想去体验体验,还十分仗义问幸观棋有没有要他帮忙打下手的活儿,幸观棋见他一脸积极。让他先和村里人打听这些东西的价格,心里好有数。他还在幸家时,也经常编棕叶制品和竹制品,都是家里人拿去卖,钱从来没经过他手。 第二天早上,隔壁家叶三叔家吵吵闹闹的,叶母想着都是亲戚真出什么事就不好了,打算去叶三叔家看,嘉木也跟在她后面。叶三叔叶渠云只是辈分高年龄才二十五岁,家里的老婆连生三个女儿,他听说村西头的柳生堂家打算用刚生下的儿子换个女儿,就打起歪心思。晚上趁老婆不注意换了个儿子回来,第二天老婆看见身侧躺着的不是自己的孩子又哭又闹,才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秦珍花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对着三婶子一阵宽慰。看床上的孩子脸色乌紫乌紫的,很不健康,不哭不闹。心里掂量这男婴怕是活不长,叶三叔看见人来摔门上工去了,秦珍花看三婶子也是个苦命人对她说:“三婶,这孩子怕是不好养活。要是真在你手里有个好歹,村里人肯定说你带不得男孩。你趁三叔不在家把孩子换回来。”三婶子听着话也觉得有理,不想帮别人养孩子,去柳家抱回了孩子。两天过后那家男孩果然死了,三婶子心里一阵后怕,对叶母是千感万谢。叶三叔再也不提换孩子的话,当然这都是后话。 叶嘉木看见这出闹剧心里堵得慌,夜里和幸观棋说。幸观棋在本子上一笔一划地写:“我不是那样的人,嘉木怎么样我都会喜欢的。” 嘉木笑着说:“你这人看着憨头傻脑的,没想到也会油嘴滑舌。”幸观棋赶忙摇头。
第09章 九小 幸观棋来青冈村还是李子挂枝头的六月,转眼到了村里收包谷的八月。村里男女老少在收成时节都得去地里,几个人掰苞谷其他人背。幸观棋每趟几乎都在跑,自己背篓的苞谷倒下后去接叶嘉木。嘉木看着他满头大汗,忙说:“我可以的,你不要这么累。”幸观棋也不听,接过他的背篓把自己的空背篓给他,让他找个阴凉的地方歇着等。 村里的女子和哥儿嘴里打趣他,可心里头却是羡慕的,谁不希望找个疼人、知冷暖的。经过这几个月的观察,幸观棋除了不会说话,脾气属实好、能干力气大,更重要的是对嘉木真心好。 晚上回去看见幸观棋整个肩膀上的红印子,嘉木闷着头去屋舍周围找来草药捣碎了敷在他膀子上。心痛地说:“你呀就是头蛮牛,到处都是红印子。好多人都在磨洋工,我慢慢走也能背的。你明天不准帮我背了,听见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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