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弈沉默了一会儿,狡辩道:“没有这回事。” “那你这幅不敢看我的样子是为什么?哥哥应该至少有一刻是对我心动过的吧?不然你在逃避什么?你在害怕什么?”我顺了顺他的头发,笑道,“哥哥打算躲我一辈子。” 梁弈突然与我对视,否认道:“我没想躲你,不然不会在当初让你留在我身边。” 我愣了愣,忽然不可抑制的大笑起来:“你听听你在说什么啊,梁弈。”我敛起笑容,自嘲道,“你的意思是,那时你想让我和你待在一起,是因为你在可怜施舍我吗?” 我咬紧了牙龈,闭上眼睛,感觉到胸口不断起伏,我既悲又怒的从喉咙里往上喷涌出我的气忿:“少在这给我装大圣人!!我是不想放过你!可在我赌的那一刻,你为什么不放我走?!”我怒不可遏的指摘他,“这一生中,只有那个时候我是真心想放过你,可你就因为答应了爸妈要好好照顾我,因为你是我的兄长,所以不想让我永远和你断开联系。现在你觉得自己的生活和未来都要被搅得一团乱麻了,就开始要自保了,你不愿意和我这个疯子有过多纠缠了——”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我咬着嘴唇,自觉丢人的用袖子擦掉落下来的泪,可如同触碰到了什么开关,越擦越多,我狼狈的蹲下来,问他:“梁弈,你比任何人都狠啊,你怎么不干脆一刀杀我了呢?” 梁弈脸色苍白的呆愣在原地,他几欲开口,他很想上前去抱住他的弟弟,可最终什么也没有发生,他在想那个时候是不是做错了?他是因为爸妈的嘱托,因为兄长的身份,才不顾未来的留下梁宴吗? 正常人在遇到这种情况,应该会作何反应呢? 他偶尔扪心自问,发现很多时候他的选择的确有失偏颇。仿佛他就像故意要给梁宴希望,可最终什么都没有。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会阻止梁宴出国去过他自己的生活吗? “……”梁弈低下头,抿了抿嘴,他说,“如果那天重来一遍,我仍旧会告诉你——留在我身边。” 他看见蹲在地上的弟弟抬起头,凝视着他,似乎在期冀什么奇迹发生,而这个奇迹只需要从他嘴里轻轻的说出来,不带任何身份的,任何血缘的,任何任何外人因素的,仅仅是梁弈这个人的原因,仅仅是发自他本心的—— 梁弈觉得自己大概在当什么刽子手吧,不然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感到在扼杀一个鲜活的生命,明明什么凶器都没拿,明明梁宴在自己眼前。 “因为……我不能放任你不管不顾,这是爸妈活着的时候对我的吩咐,从你出生的那一刻起,我就是你的哥哥了,梁宴。”梁弈闭上眼,“……你和我都不能改变这个事实。” 我似乎是听见了,又似乎没有听清,我只看到梁弈说出这些话时,表情一点也不幸福不快乐,他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动也不敢动,即使我那么急迫的想要挣脱开我自己身上的,想要解开他身上的,但梁弈会告诉我:“不能解开,我们都会承受不住的。” 我说:“是你承受不住吧?” 这里的梁弈很诚实的点头:“……没错,如果解开了,我会承受不住的。” 我站了起来,面无表情的端倪他,宛如之前所有的歇斯底里都没有发生过,我不禁弯着眼睛笑他:“哥哥是胆小鬼吧,不过正常人胆小一些才是应该的。”
第19章 19 日子依旧毫无变化的过下去,梁弈没因我改变,我看到他出车门,向我挥手,我拉着方洲走过去,方洲嘴里毫无意义的轻轻“啊”了一声,我转过头对他笑道:“不是说要和我去兼职?” 梁弈问我要去哪?我说去赚钱。 他看到我与方洲相握的手,愣了两秒,轻轻蹙着眉头,半晌才问:“……又是酒吧?” 我晃了晃脖子上挂着的微单,他说:“摄影?” 我点头:“对啊,给一个女生拍照。” 他又问:“那你同学是?” 我笑道:“方洲说给我打下手。” “……”梁弈很温柔的对我说:“今天我没什么事,送你们去吧。” 我说:“不用了,离约定时间还早,我和他准备走过去,也就半小时的脚程,顺便还能扫街。” 我牵着方洲的手,朝他说了声再见,方洲亦步亦趋的跟着我,过了好一会儿他回头,发现梁弈似乎还站在原地遥望他们的背影,犹豫了一会儿告诉我:“梁宴,你哥还在那盯着我两看呢。” 我抿了抿唇,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别管他,他喜欢目送我走。” 我很久没有回家过,最近一次回家是梁弈住院,他应酬喝了太多酒,吐到胃出血,我回家拿了一些生活用品跑去医院住了。梁弈还在打点滴,脸色很差,闭着眼睡觉的样子一点也不冷酷了,好像非常非常爱我,我听见他在梦里呢喃出我的名字,我垂下眼眸,轻声问他:“为什么骗我?” 他说:“小宴,我……” 我低下身亲了亲他的额头:“梦里你还会见到谁呢?爸妈吗?你会跟他们说什么呢?” “小宴……我……对不起……”他皱着眉头,一点儿也不开心,在替谁悲伤替谁愤怒?替我吗?在梦里替我责怪你自己吗?可是我并没有觉得他有错,错的其实是我,但爱会让错误变得深情美好,让正确变得铁石心肠。 我深知一切,却仍执念的往前走。 如果停下来的话,就好像要把梁弈这个人硬生生的从我生命里割走。他说的没错,从我出生的那一刻起,他就是我的哥哥——从我出生的那一刻起,梁弈就已经开始保护我了。 我永远在扮演着一个受保护的角色,我给过梁弈什么?我时常问自己:梁宴,除了唯一的血缘这一关系,你还给过梁弈什么? 我朝他笑了笑:“哥哥,我在你这一直都很任性的。”我放小了声音,大概是在对我自己说,“……但我不想改。” 第二天的时候有一位女士过来探病,我对她的脸有些熟悉,在病房外想了半天才想出来,原来是亲了梁弈的那位,衣着非富即贵,可能家中与梁弈有利益牵扯,至于那天梁弈说正在追人——我不至于傻成那样真的以为梁弈在追求这位,他只是在应付张姨,顺便‘应付’我而已。 我透过探视窗看到那位女士给他削了一个苹果,尴尬的挠了挠脸,因为我也削了一个,但成品坑坑洼洼,苹果皮厚的可以拿来打人,幸好梁弈没有嫌弃的给吃完了。 我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聊,干脆蹲下来玩手机,没过一会儿门开了,女人见到我犹豫不决的不知道该叫什么,我弯了弯眼睛:“我叫梁宴,你叫我名字就好了,姐姐。” 我邀请她:“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我们去了医院不远处的咖啡厅,她点了一杯卡布基诺,我点了杯拿铁,我开门见山道:“姐姐喜欢我哥哥吧?” 女人脸红的点点头,我说:“我也希望哥哥能找到一位伴侣,然后幸福的生活,他太辛苦了。” 我说:“哥哥没谈过女朋友,因为要养我,所以上大学的时候很努力,奖学金助学金一个没落下,还要抽时间去打工。他胃早就有问题了,有一次胃痉挛,人差点晕倒在马路上,却总说小事,对自己一点也不上心。” “我感到很愧疚,我一直想要长大,想要去站在他身边,或者他身前,我想帮他,但事与愿违,至今我仍然在拖他后腿,给他徒增许多不必要的烦恼。姐姐,我这次是打算和你说……”我慢慢搅拌着杯中的拿铁,漩涡一圈又一圈的转。 “……他很好,对待重视之人更是好的不像话,绝不会辜负姐姐任何。”我扯着嘴角笑了下,“如果你们能在一起的话,肯定会幸福的。” 女人愣了愣,先是说了声谢谢你,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鼓起勇气,对我说:“梁宴,谢谢你支持我,我也觉得你的哥哥是个很好的人。但你并没有你说的这样的……你哥哥和我见面次数不多,但每次他都会无意间谈及你,每每说到你他的神情都是轻松又快乐的,我很少见到他这样过。” 她说:“他说过,你的存在给了他永远前进的动力。所以你绝不是什么拖累。” 我沉默了两秒,笑道:“我会记住。谢谢你。” 梁弈在医院休息了两天就出院了,月底他说要去出差半个月,那晚我回了家同他睡在一起,梁弈明明想清醒着和我聊天,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我静静的观察他,应该是很久没有睡好觉了,公司可能真的很忙吧,才成立没多久,一切都是伊始,而梁弈的野心绝不能允许在开头就失败。 我说:“晚安,梁弈。” 翌日梁弈准备出发时我正换好衣服出来,他见我上面一件白衬衫下面一件黑裤子不解道:“你今天怎么穿的这么正式?” 我耸了耸肩:“去见重要的人。” 梁弈说:“……谁?” “爸妈。” 梁弈愣了:“今天去干什么?” 我说:“今天天气很好,有太阳,但阳光并不强烈,有风无雨,适合做一些重要的事情。”我看了看时间,“快去吧,赶飞机要迟到喽。” 梁弈有些潜意识的觉得不对劲,但他说不上哪里不对劲,想了一会儿还是说:“……你最近很老实。” “哪方面的老实?需要我现在跟你舌吻吗?” 梁弈连忙拿着行李箱走到玄幻穿鞋,说:“……乖乖等我回来,别做危险的事,有什么问题一定要和我说。” 我朝他挥了挥手,乖巧道:“嗯,我在家等哥哥回来。” 目送梁弈进车后我也穿鞋出门了,买了两束白菊花奔赴墓地。 见到他们后我将白菊花放在他们墓前,鞠了三躬,我问:“你们想我吗?” “我一般般吧,毕竟这么多年哥哥在我身边,我对你们的想念会减少很多,哥哥应该时常会想你们,因为爸爸妈妈你们还在的时候总念叨梁弈是你们最骄傲的儿子嘛。”我笑了笑,“我没有吃他的醋的意思啊,因为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我会见到你们吗?” “……”我叹了口气,“我是做错了,但我不后悔。如果你们还愿意见我的话,打我也是可以的,毕竟你们的小儿子也仍然爱着你们,爸爸妈妈。” 回去的路上我去超市买了一把崭新的美工刀和一个棒棒糖,我将主卧的浴缸放满了水,穿着衣服踏了进去,水位没过了我的小腿,我坐了下来,热水像火山一样涌出。 割腕放血大概是我能想到的唯一让我死后容貌稍微好看点的死法了。 美工刀很锋利,割开的那一瞬间就像出生时脐带被剪断的一刹那,迎接生和迎接死,在时间的那个质点上都是相同的痛快。 眼前会逐渐变得昏花模糊,只有高处的远处渐渐清晰,在我抱住死神的那一瞬间,我好像看到梁弈了,他在远处向我跑过来,面色焦急,可距离那么长,似乎有好几座山,他到不了我身边。我安然自得地看着他,耳边听见死神问我:“你感觉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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