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杨鼻头一酸,扭头看着地板不吭声。 陈爷爷不肯收,他沉声说:“清欢,我们是把你那自家孙子看待的,你不用留这些给我们,只要……只要你好好的,爷爷比谁都高兴。” 清欢还是这半个月来第一次精神这么好,他嘴角挂着笑意,拉着陈爷爷的手说:“我已经没有亲人了,我也没多少,留给您和奶奶是应该的,多谢你们这么用心的照顾我。” 在他心里陈爷爷和陈奶奶已经是他的家人了,至于他爸妈就算了吧,估计知道自己死了也不会伤心,他们原本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他们之间的情分却比陌生人还要淡薄,既然没有缘分的事情,那就不要强求了。 说着说着他的神智已经开始恍惚了,他看见18岁的瞿风穿着育才的校服从教室门口走了进来,育才的校服被评为全市最难看的,那是他第一次见有人把丑黄丑黄的校服穿的那么好看。 他看到瞿风红着脸,捧着一束火红的玫瑰,问自己:“清欢,你可以当我男朋友吗?” 老杨叹着气把人扶着躺下,看着他嘴唇苍白,艰难的喘息,疲惫的脸上透着一股子死灰之色,忍不住闭了闭眼睛。 清欢双目无神的看着房间的某一处,嘴里喃喃念叨:“我愿意。” “瞿——瞿风,你不要忘记我好不好,你等我。”清欢细白的手指已经握不住相框了:“你等我下辈子变好了,再来……找你。” “找你”两个字轻的连床边的老杨他们都没听清,清欢就闭上了眼睛。 他的手一松,这个被他珍惜了多年的相框就落在了地上,陈爷爷心神一震,扑过去放在他鼻子下的手已经感觉不到呼吸了。 老杨把他拉起来:“老陈,他走了。” 陈奶奶端着她精心做好的长寿面过来的时候,看到屋里的情况还以为清欢又睡着了,她把碗小心的放在桌上,到床边一看,见他眼睛紧闭,一副睡着的样子。 她忍不住埋怨老伴:“你这个老头子,清欢好不容易清醒了一会,你也不多跟他说说话,好歹等他吃了这碗长寿面再睡,他都好几天没有吃过东西了,这一睡又得好几天。” 陈爷爷难得没反驳她,低头把待在地上的相框捡了起来,看着上面两个青春正好的少年,眼里一阵酸涩,胡乱擦了把脸,把相框放到了桌子上。 老杨叹了口气,拍拍陈爷爷的肩膀,沉声说:“给他准备后事吧,明天停灵一天,后天就送去火化吧。” “你说什么?”陈奶奶手里的毛巾掉在了地上,她顾不上捡起来,扭头看着她老伴和老杨,见他们脸色沉重。 她才回身探了探清欢的鼻息,她苍老的手指在清欢的鼻子下放了很久,都没有感受到他的呼吸,良久之后她才一脸颓然的收回手。 嘴里低声念叨着:“你这孩子向来听话,怎么也不等吃了长寿面再走,今天是你的生日,你怎么能选在这天走呢。” 说完眼泪就落到了清欢的手背上,陈奶奶突然就想起了九月份清欢刚来的时候,每日都去海边站着看海,背影看着清瘦寂寥。 偶尔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脸上还有两个酒窝,一点也不像过了二十岁的人,她第一眼看到的时候,还以为是哪里的高中生,没想到才过了短短两月,他年轻的生命就走到了尽头。 老杨听着她念叨,心里怪不是滋味的,起身在房间里走了两趟,他突然看到了桌上的相框,想起清欢临走时说的话,这个男孩子应该就是他的爱人了吧?要是他的爱人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到,那该有多遗憾。 “把他的手机给我。”老杨想试试,他不想让这个年轻的孩子带着满腹的遗憾就这样离去,好歹让他的爱人送他离开。 他拿着手机按开,本来以为会有密码,没想到连密码都没设,老杨松了口气,他翻开电话簿,看到最上面备注“阿风”的人给他打了很多未接电话,清欢都没有接,未接电话足足有上百个,最近一次是今天傍晚的时候。 老杨深吸了口气,给这个号码拨了过去,现在已经后半夜了,老杨都在心里做好了准备,这个点估计人都睡了,要是没人接他明天再打一个,起码让他的爱人送清欢最后一程。 响了三十秒,老杨觉得大半夜可能对方手机静音了,他刚要挂断,就见那边接起来了,一个沙哑急切的声音传了过来:“清欢?你在哪里?这段时间你去哪里了?” 他开的扬声,陈爷爷和车陈奶奶两人都沉默的看着床上的清欢,听到那边急切的声音,他们一直没人说话。 电话那头的人更急切了:“白清欢,你快点跟我说话好不好?我找了你好久都没找不到你,你身体怎么样了?” “白清欢,你现在到底在哪里?你跟我说说话好不好?” 老杨握着手机的手都出汗了,要说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他怕一说那边的人就奔溃了,电话那边的人还在拼命的叫清欢说话,过了一会电话那头传过来一道比较沉稳的男声:“清欢,我们都在找你,你和我们说说话好不好。” 听着电话那头祈求的男声,陈奶奶听着听着崩不住了,她捂着脸眼泪从指缝里流了下来。 “清欢已经去世了,一个多小时。”老杨哑着嗓子说:“他……他现在黎市流云镇的花海村,你们要过来的话就来吧,送他最后一程。” 电话那头的声音顿住了,过了很久他听到了抽泣的声音,老杨叹了口气,他想着可能就是清欢独自一人来到这里的原因吧! 之前一直催着清欢说话的男声哽咽着说:“我马上就过去。” “好。” 老杨挂了电话后手心在衣服上蹭了蹭汗,这个电话打的他背后都汗湿了,他们活到这把年纪什么场面没见过,可是见到这么年轻的生命离去,听到他亲人的难受痛苦,心里还是难受的让人窒息。
第5章 噩耗 电话挂断后瞿风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他目光无助痛苦的看着沈泽,嘴张了几次都没能说出话来。 他们找了几个月都没找到人,今天是清欢的生日,他们心里烦闷的不行,两人坐在一起喝了不少酒,人虽然没醉,但神智已经不怎么清醒了,这个电话像是一盆冷水从头上浇了下去,冷的人止不住的发抖。 瞿风定定坐着,手机死死的捏在手里,他觉是自己喝多了在做梦,清欢怎么可能会去世呢?他们……他们明明还没结婚,还有那么多事都没来得及去做。 他要是真的走了,自己该怎么办?他不会那么狠心的,他们明明都说好了要一起变成老爷爷的。 他声音很轻的问沈泽:“沈泽,我刚刚好像幻听了,他……他说清欢没了,你说我是不是喝多了幻听?” 沈泽没说话,他捂着脸痛苦的哭嚎,边哭边骂:“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为什么?他明明已经过的这么苦了。” 瞿风看着他哭嚎,仿佛明白了什么,连滚带爬的去了浴室,打开冷水对着他的头冲,两分钟后他彻底清醒了,出了浴室拿起手机一看,确实有个黎市打过来的号码,他感觉自己身上好像破了一个大洞,冷气直往里面灌。 他咬着牙拿了桌上的车钥匙就往外冲,沈泽跟着他跑了出去,在后面吼:“瞿风你等等,这里离黎市有300多公里,你喝了那么多酒,叫代个驾过去,不要自己开车,太危险了。” 等他追过去的时候瞿风已经发动了车子,沈泽心里一慌扑倒前盖拦着他:“你疯了吗?这里离黎市不近,一路上那么多车子,要是出事了怎么办?” “你让开。”瞿风眼睛猩红的看着他,眼里是冷静过后的疯狂:“我要把清欢接回来,要是他不肯回来我就去陪他。” 沈泽被他的疯狂惊的手脚冰凉,心里难受的看着他,这人是清欢最爱的人,要是他也出事了,自己以后有什么颜面去见清欢。 “你冷静一点,我们找个代驾,马上就去找他,你要照顾好自己,他那么爱你,你要是出事了,他在那边也不会放心。” 瞿风双手猛的一砸方向盘,喇叭突然在寂静的停车厂里面响了起来,瞿风眼里的悲伤被暴怒代替,他发疯怒吼:“他要是真爱我就不会一走了之,就不会生病了不告诉我,一个人扛着伤痛病死他乡,他就是个小没良心的,就这么丢下我一个人走了,一点也不想想我。” 他话说到后面带上了哽咽,双手死死的捂着脸,眼泪一滴一滴落在方向盘上,过了一会他用袖子擦干脸上的泪水,看着前面的沈泽:“你让开。” “这么晚了瞎按什么喇叭,大晚上的……”来人的话噎在了嗓子眼里,因为这车他很眼熟,是他大侄子的。 瞿江眉头皱了起来:“小风,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里扰民干什么?” 瞿风坐在驾驶座上没动,猩红的眼底逐渐变得不耐烦,沈泽看到后头皮一麻,连忙跟瞿江说:“找到清欢了,瞿风喝了就不方便开车,我劝他找个代驾。” 如今人是找到了,只是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找到了?”瞿江理解侄子为什么这么着急了,但是听到他喝了酒还想开车,狠狠瞪了他一眼:“喝了酒还想开车,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瞿风坐着不动,瞿江看着他这样就来气,直接过去把人从驾驶座上一把拽了下来,塞到了后座,扭头跟沈泽说:“你也上车,我送你们过去。” “谢谢叔叔。”沈泽麻溜的爬到了后座上,给他报了地址。 瞿江发动车子,嘴里嘀咕:“去了黎市啊?难怪我们怎么都找不着,我差点都以为他出国了。” 他车速很稳,瞿风哑着嗓子说了今晚叔侄见面后的第一句话:“小叔,你开快点。” 瞿江在后视镜里白了他一眼:“你叔我一个政府高官能违法交规吗?要是被交警逮了我多丢脸,再说黎市离这里也就300来公里,我们要是去早了清欢还没起床怎么办?” 后座两人都不说话了,瞿江也不在意,只当是好不容易找到人心里激动,许久之后瞿风才哽咽出声,他的头死死的抵在车窗上,看着外面的景色流泪。 瞿江在后视镜看到后,冷嗤:“臭小子你够了啊!都二十几岁了还哭鼻子,这次把清欢带回去你们就好好过,你爸妈那里交给我,我来摆平他们,快把眼泪擦擦,像什么样子。” 说是小叔,其实他就比瞿风只大十岁,他是瞿家老爷子的老来子,瞿风就跟他弟弟一样,这次的事情确实是他嫂子做的不地道,清欢那孩子身上还有胃病,瞿风这么担心也正常。 天还没大亮他们就到了花海村,瞿风又给清欢手机上打了个电话,说了两句后就挂断了电话,他率先往村里走去。 瞿江落后他几步跟着,隐隐觉得去瞿风的背驼了一些,步伐沉重,像是极其恐惧前方的道路,又必须往前走,昏暗的路灯拉长了他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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