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宜晚眨掉眼睛里的泪,终于能看清不远处母亲的脸,和他那么相似,也在拼命哭泣的脸。 周围人的声音不重要了,他完成一件很重要的事,虚脱一般,险些再次跪下。 这一次,有一只手扶住他。 缘余说:“你做得很好。” 江宜晚的眼眸再度明亮起来。 ——— 要和过去道别。 不要逃了。 这是缘余往返A区的目的。 从尘燃那里得知江宜晚回去A区,缘余没有即刻出发,而是留下来帮尘燃的忙。 直到第三日的傍晚,尘燃喝得醉醺醺,倒靠在草垛边,说:“缘哥,放那Omega走的事你可不能和我哥讲!他要是生、生我的气,不理我就完了。” “茧绥不会不理你。” “你、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拦着那个Omega吗?”尘燃喝醉后才露出孩子气,嘟嘟囔囔地讲,“因为、因为我知道他肯定要走的,在这里,除了我哥,没人待见他。” “他不属于C区,大家都排斥他。” “连缘哥你也是。” 作者有话要说: 小气鬼岑小圆:造谣假想敌
第97章 锁链 他出身自C区,他是二次分化的Alpha。 他的诞生无人过问他的意见,分化则是自然选择。 他自始至终逃避着。 从A区逃离开,从Alpha的血脉中逃开,从疼痛中逃开。 他的偏见与世上任何一类人并无不同。 他不认可A区,不认可Omega。 而江宜晚比他先一步,不逃了。 …… 缘余伸手捞住腿软险些跪下去的Omega,江宜晚的重量很轻,在外人看来,他被突然冒出的高大侍者接住了。 赵央启拍了拍而儿子的肩膀,儿子代他出场,冷声质问江家还要如何解释。 事发突然,胡须男也是一脸惊愕。 谁都没有想到江宜晚有胆子干出这种事。 没有人真正在意一个劣质Omega的近况如何,他逃跑又回来,被关起来的这段日子遭受怎样的待遇。 唯有一点很清楚。 赵家绝不会接手一个连腺体都被破坏的Omega。 在场的众人皆是见证者。 胡须男气得浑身发抖,知晓自己中了岑骁渊的计,但为时已晚。 “我不知道你用什么方法说动我那蠢侄儿……” “没听到他所说的吗,他说他想要活着,而你无法让他活。”岑骁渊的步伐也在移动,绕过江赵二人。人人都在防备他,恐怕他再出手,可Alpha只是径直走过去,最终挡在一人面前。“我没有带走过江宜晚,是你们逼走了他。” “胡扯!我不知道你用什么方法蛊惑他,还破坏了他的腺体,你根本就是……” 胡须男的话没说完,因为他亲眼看到岑骁渊伸出手,牵住身后那人的手腕。 茧绥身着一身黑白制服,在一众华服里毫不起眼,却还是被Alpha一眼锁定。 岑骁渊甚至没有回头,牢牢扣住他,面色不虞,“你不听话。” 茧绥眨了下眼睛,没在怕的,“你也骗我,我们扯平了。” 两个人明明是在说悄悄话,却清晰传达到在场每个人耳朵里。 胡须男一张脸涨成猪肝色:“你根本就不把我们江家放在眼里!” 这话倒是没说错。 岑骁渊向来平等歧视每个人,包括但不限于江家。 “大家有话好好说,何必伤了和气?” 赵央启在这时站出来,眯缝着眼睛,自始至终,笑容一直挂在脸上。 他睨了一眼被侍者搀扶到一旁的江宜晚,随即抬起头对着岑骁渊:“不过如今看来,外面的那些传言确实不可信,岑少爷的确是对Omega一点兴趣都无啊。” 他的声音并不算大,但层层叠绕的环顶起到了很好的扬声效果。 强烈的光晕照耀下,茧绥眼瞳里若隐若现的黑色。 他毕竟是Beta,和岑広澜的情况不同,太亮和太暗的环境下,都有暴露的风险。韶航提醒过,也说如有问题可以去找他,结果没两天,他人就没了。 因而出席宴会,岑骁渊都离茧绥很近,根本没有人敢仔细观察,Alpha像守着领地的大猫,将Beta严严实实圈起来。 那一晃而过的浅色瞳孔,没人怀疑他的第二性别,更何况是被岑骁渊亲自领来的人。 但是现在,所有人的目光一致落在茧绥身上。 岑骁渊迅速将茧绥拉至自己身后,遮掩起来。 茧绥抬起头,能看到的只有Alpha宽阔的肩膀。 十一年是—— 他在身体还没抽条,个子还没如今这般高时,一抬头便能看到Alpha坚韧单薄的少年躯体,然后,时间一下子跨越这么长、这么久,他抬起头,看到的仍是同一人。 命运无形的锁链早就把两个人捆绑在一起,跨过了区域又跨时间,跨过爱恨那条模糊的界线。 他曾经在别人脚下挣扎求饶,一抬头,望见Alpha冰冷的眼神,如坠深渊。 而也在此刻,被Alpha牢牢护着身后。 岑骁渊牵住他的手腕。 他知道,那条锁链消失了。 ——— 赵央启话音一落,江家的那套说辞便再也立不住,更坐实一切都是江家自导自演。 胡须男看清楚局势,赵央启恐怕也有备而来。 和江家的合作,老头儿早就不满意了,一直隐忍不发作,是为了寻求更好的时机。他要的可不单单是撕破脸这么简单,还要找一个合适的理由,能对付江家。 江宜晚的举动,无疑是给瞌睡之人递上枕头。 Omega的腺体损坏,不管江家知不知此事,只要赵央启认定是江家故意隐瞒,都不会好收场。 现在三家对立,赵央启明显站在岑骁渊这边。 见大局已定,胡须男的神色渐冷,“既然如此,那来人啊,先把那丢人的东西带下去。” 他现在甚至不愿意叫江宜晚的大名,吩咐下去后,死死盯着岑骁渊:“私自带一个假冒的Omega来参加宴席,岑骁渊,你以为你会好到哪里去,我就不信,岑家真就没人能管得了你?!” 岑骁渊笑,“某些人巴不得看我自甘堕落,少一个竞争者,少一道阻力。在你们眼里,我不一直都是野兽吗,野兽是不懂思考的,只凭直觉。” 茧绥一在,他的大半注意力全跑到Beta身上,说话时也频频看向身旁的人。 他话音刚落,茧绥便用手指悄悄戳他。 岑骁渊低下头,茧绥没有出声,只用口型拼凑。 Alpha读懂了,嘴角笑容扩大得更为明显。 茧绥说:“你不是。” 你不是野兽,不是疯狗。 命运将两个人缠绕在一起,如今,捆绑的锁链消失了。 当着众人的面,茧绥主动上前,拽住岑骁渊的领带,将Alpha拉到自己面前。 落下一个轻吻。 “你是我的。” 他是再普通不过的Beta。 他给属于自己的Alpha打上标记。 胡须男一直紧防着岑骁渊,却忘了留意周遭。 就在茧绥做出这番惊人举措的同时,手下人大喊找不到江宜晚,他忙转过头去。 岑骁渊脸上是餍足的笑容,心情颇好,轻扬起下颌,“不是在那儿吗,和他姘头一起。” 茧绥瞬间瞪大眼睛,怎么还卖队友! 而这仿佛是一个信号。 眼看江宜晚就要被方才的侍者带离出正厅,胡须男立刻叫人拦住二人,人群再次躁动。 有岑绮露的人从中搅合,赵央启的人又谁的忙也不帮,宾客全挤在一个厅里,这场宴席彻底乱了套。 赵央启的目的虽然达到了,但脸色也没多好看。 毕竟在旁人看来,他不仅被江家骗了,还被扣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 好不容易有一个江家人挤出重围,却被突然闪出的一道人影抱住了大腿。 “你这是干什么?!”一旁的男人大骇道。 “别管我!都别管我,来啊,都来啊!”女人还在不要命地哭泣,死死拽住那人的西裤,“你们没有心,你们全都……!就让他走啊,他还能做什么!他什么都没了,没有用了,就让他走啊……” 旁边拉扯她的男人渐渐止住了手,只余下一声叹息。 岑家的车早已在地下车库等候。 江宜晚忽然停住脚步,回过头。 缘余也被迫停下,“怎么了?” 江宜晚抽了抽鼻子,还在方才惊险的逃脱中回不过神,好在岑骁渊留了一手,暗地里有人护送他们。 “我好像、听到妈妈的声音了,可能是我听错了。” 缘余一怔,随即嘴角勾起很淡的弧度,一只手按在江宜晚的脑袋上,“也可能你没听错。” 江宜晚愣愣地,好似没有听明白。 “她看你的眼神不一样,”缘余说,“她爱你。” “……茧绥呢,他们成功出来了吗?” “有岑骁渊在,不会有问题。” ——— “连缘哥你也是。” 那晚尘燃醉醺醺讲完这句话便睡着了,篝火还烧得旺盛,照亮缘余深棕趋近于黑的眼眸。 尽管他是Alpha…… 尽管他二次分化成了Alpha,还是有一部分继承了自己的Beta母亲。 缘余的眼瞳是无限接近于黑的颜色。 他不再逃了。 也不再纠结于母亲当初抱着何种心思把他送往A区。 这一路上,遇到师父、遇到茧绥、遇到尘燃……这些全部加起来,成为他活下去的动力,构建出如今的他。 所以他重新回来,回到A区,把那颗糖交给江宜晚。 “我来是为了还你这个。” 我来是希望你活下去。
第98章 结果 穿过茂密的树林,沿着黑漆漆的地下通道一路向前。 茧绥的脚底打滑,被Alpha一把拽住衣领。 “小心点。”岑骁渊说,“这几天下雨,这里太潮了。” 那盏老式的煤油灯出现在岑骁渊手里,闪着微弱的光,照亮前面的路。 岑骁渊走在前面,为了防止再摔倒,茧绥拽住Alpha的衣角。像少时那样。 “这条暗道是从前就有吗,我怎么从来不知道?” “……不,是你走之后才有的。” 未能想明白其中的意思,岑骁渊已经停下来。 “到了。” 他们又回到这里。 曾经这里是岑骁渊的住处,岑家一处落于深山的宅邸。 四下无人,走廊里也是漆黑一片。 茧绥逃跑之后,韶航被关,岑绮露命人将宅子上上下下搜查了一番,也未能发现这处暗道。 既然笼中的雀已不在,余下的“装点”也就没有必要。 很快,宅邸的人撤走,房间空荡,又成为一座废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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