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每晚六点半开始晚自习,每隔四十分钟休息十分钟,一直到九点半才结束,自习期间宿管会在楼道里来回巡视,不允许学生聊闲天或者发出噪音影响他人。 我偶尔会拿着作业去蓬蓬身边,借问问题为由,实际是想和他亲热亲热,握握小手亲亲小脸啥的。 每当到了睡觉的时间,我都心痒痒的,蓬蓬就躺在离我不远的地方,甚至一起身就能够到他,我想抱他想到恨不得将自己焊在他床上。当然了,他完全不同意我和他一起睡。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每天早晨我都用各种办法叫他起床,然后我们一起去食堂吃早饭,吃完到班里学会儿习等着上早读。 高三压力大到我频繁上火,经常一考完试就发现脸上多了颗痘,搞得我都不敢亲近蓬蓬了,生怕被他嫌弃。 距离高考一百天的时候我还没什么太大反应,顶多是觉得作业太多了每天都写不完很惆怅,真正的焦虑是从距离高考二十天开始的,那时候我每天都处在深深的绝望中,因为我知道,我的成绩已经到达极限了,再怎么学也不可能达到蓬蓬的分数,但我又极其渴望和他上同一所大学,我害怕异地恋会让我们渐行渐远。 蓬蓬对我说:“别想太多,努力考出你的最高水平就是大成功,不要和别人比成绩,要和自己比。” “嗯……”我握着他的手,充满希冀地看着他,“你不是说春夏季节的草原最好看吗?毕业以后咱们再去一次吧,只有我和你。” 蓬蓬静静地注视着我,半晌他嘴角露出一丝笑容,稍纵即逝,“毕业再说吧。” 高考前几天,老师们已经不留新卷子了,就让我们自己查漏补缺、复习模拟卷的错题,最重要的是调整好生理和心理状态,准备迎接最终一战。 我和蓬蓬抽到的考点是同区的一所名牌附中,比我们学校厉害很多,我俩提前一周抢到了考点附近的宾馆房间,考试前一天一同前往。 “宝你紧张吗?我好紧张,万一考到我不会的题怎么办啊……”晚上十点多,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毫无睡意,另一张床上蓬蓬刚结束和他爸妈的视频通话。 “放松,别想东想西的。”蓬蓬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关闭屏幕,室内一下暗了下去,“记住我说的,你只要发挥你的最高水平就行,别的都不用管。” 我长出一口气,神经松懈下来,偏头偷过黑暗去看他,“预祝我们考出好成绩。” “嗯,睡吧。” 考试当天早上七点钟,我叫醒蓬蓬,我俩洗漱完毕后到一层餐厅吃过早饭,然后共同走向考场。 几场考试出奇的顺利,我感觉除去难题以外,大部分题我都会做,信心满满地交完最后一科的卷子出了教室,在楼下等到了蓬蓬。 “考得怎么样?”我问他。 “挺好的。”他说,“你呢?” “我也挺好的,现在就是浑身轻松……” 我们边聊边走,回宾馆收拾好行李,之后一同乘坐出租车回家。 车子行至他家小区门口时停下,我顾不上司机师傅投来的古怪目光,内心十分不舍地抱住了蓬蓬,“宝贝,我真想把你带回家去,可是我家环境太差了……” 蓬蓬拍了拍我的后背,我闻着他身上的香味,双臂一点点松开了他,和他道别后依依不舍地看着他下车离开。 等成绩的这段时间有些难熬,我想约蓬蓬出来玩,可他说他和家人已经有了安排,我只得作罢。 几周后成绩一出来,我立马就上网去查了,640分,前所未有的高分,多亏了这几个月来蓬蓬对我的指导,不然我撑死了也就考个580多分。我高兴得不得了,立马给蓬蓬拨去视频通话,问他有没有查分。 蓬蓬一身宽松的黑色T恤和灰色短裤,他似乎刚从午睡中苏醒过来,双眼半睁,声音磁性而沙哑:“没……成绩出了?” “对,你赶紧查查。” “等等。” 那边传来一阵穿拖鞋走路、拉开椅子的声响,镜头也跟着晃动不已,稳定下来后我见他开了电脑,登上网站点了查询。 “714。”他双眼看着屏幕,语调平静地念,还拿手机镜头对准了页面上的成绩让我看。 我震惊万分地看着那三个阿拉伯数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我震惊到说不出话,脑中却循环播放着两个大字:牛逼。 过了几天开始填报志愿,我照着往年的分数线填写完毕,心里还有些没谱,不知道最后哪个志愿能中。不过蓬蓬就读国内No.1的大学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我真心为他感到高兴。 志愿报完以后就等着收录取通知书了,我心痒难耐,特别想见蓬蓬,都一个月没有见到他了。我给蓬蓬发消息说我想他,他回复我:明天出来见面吧。 高中旁边就是个森林公园,我和他约在公园西门见面,那里环境清幽还没什么人。 第二天,我把自己捯饬得人模人样,满心欢喜地来到约定的地点,一眼就看见西门旁边,靠着菱形铁丝网栅栏的蓬蓬。我的宝贝还是那么好看,帅得一塌糊涂。 “蓬蓬,我来了。” 蓬蓬偏头看向我,掌心撑着铁丝网站直了身体。 我一步步走向他,想像着一会儿要怎么亲他,蓬蓬一直沉静地注视着我,就在我即将到达他身前的时候,他毫无预兆地开了口: “周时瀛,我们分手吧。” 如同一声惊雷,在我脑中轰然炸响。 我仿佛失了聪,在无边的轰鸣声中嗓音颤抖地发问: “……你说什么?”
第66章 一定是我幻听了,对,是幻听…… “我说,我们分手吧。”蓬蓬又重复了一遍。 “你……你要和我分手?”我的情绪瞬间失控,几乎瞬间就冲到他面前紧紧抱住了他,“……你一定是在开玩笑,对不对?” “没开玩笑,”蓬蓬掌心抵在我胸前,用力将我推开,“今天我过来就是告知你一声,咱们好聚好散。” “为什么?……为什么……” 蓬蓬从口袋里摸出那枚我曾经送给他的戒指,将它放入我手中,然后转身离开,“戒指还给你,我们已经结束了。” “不!!!” 我死死抱住他,不让他走,语无伦次地对他说:“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你才要和我分手?蓬蓬我错了,你别离开我……” 蓬蓬攥住我的手腕想逼迫我放手,他力道很大,攥得我骨头生疼,“当初你向我发誓,毕业后不会再纠缠我,周时瀛,我平生最恨言而无信的人,你想让我恨你吗?” 我回想起我曾经和他发过的誓言,如果毕业时他还是不喜欢我,我将不再纠缠他。 瞬间泪水充满了眼眶,我整个人如坠冰窟:“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 “对。”他毫不犹豫。 “我以为你也喜欢我的……我以为你会一点点喜欢上我的……”我从未如此绝望,“是不是从我们在一起的那刻起,你就一直想着毕业后要和我分手?” “是。”他平静道。 “……那你当初为什么答应我?”泪水终于冲出眼眶,模糊了我的视线。 “你说我是你唯一的心愿,于是我心软了。”蓬蓬叹息一声,我头一次读懂了他和我在一起时时常流露出的这种神情,其实并不复杂,不是喜欢,更不是爱,而是纯粹的怜悯和同情。 “……可怜我才和我交往?” 蓬蓬道了声“是”,再次迈开步子,和我擦肩而过时他偏过头,侧脸那么俊美却又那么无情。他的声音很轻,很快就消散在空中:“分手快乐。” “蓬蓬,你不能这样,给我希望又给我绝望……你不能走,陆承蓬!!” 我的泪水不停地往下淌,完全控制不住。我想拦住他的脚步,不让他离开我的世界,可我眼前模糊,双手发抖,无论如何也抓不住他。他的背影离我越来越远,仿佛永远不会回头,我绝望地迈开步子去追他,两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极度沉重,我最终失去平衡摔倒在地,哭着用双臂双膝爬行到他身边,抱着他的腿涕泗横流。 “蓬蓬,你再可怜可怜我好不好?我不要和你分手……我不要……” 我想我此刻号啕大哭的模样一定十分难看,可我完全顾不了那么多,在那样危急而绝望的关头,我脑中只剩下一个想法,那就是无论如何也要将他留下。 “周时瀛,话我都和你说尽了,你要是还明事理就放开手。”蓬蓬矮下身,眉头蹙起,推着我的脑袋一点点离开他,“答应别人的事情就要做到,我做到了,你也应该做到。” 我被他径直推开倒在地上,眼睁睁看着他再次转身离开。 “不要对我这么狠……陆承蓬……你不能离开我……别离开我!!!!!” 蓬蓬没有回头,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是:“以后不要再联系我,我们不用再见了。” 我的月亮不要我了,一切都结束了。 灭顶的痛苦和绝望让我爆发出一声非人般的哭喊,我像一条窒息濒死的鱼,在地面上挣扎着急促呼吸,却无论如何也吸不到氧气。心脏那样剧烈地绞疼,像是被一柄无形利剑刺得千疮百孔,又被人拧干所有的血液,一脚碾成了肉泥。 我竟不知陆承蓬是以什么样的心态和我共度这两百多天的,在我满心甜蜜地拥抱他、亲吻他时,他是否会像看傻子、看可怜虫一样看待我?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丑。 曾经以为的两情相悦、幸福美满,原来只是他单方面的施舍,原来我一直都在饮鸩止渴,而现在终于到了毒发之时。 我不甘心,试图用各种方式联系蓬蓬,却怎么也联系不到他,我在他家小区门卫那里得知他们搬家了,连房子都卖了。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给赵清池打去电话,问他蓬蓬搬去了哪里,没想到赵清池当场愣住,反问我他搬走了? 赵清池一路跑到蓬蓬家门口,打开视频通话在那跳脚,说蓬儿搬家怎么都不和他说一声,我看着屏幕上空空荡荡的房子,瞬间心如死灰。 我再也找不到我的宝贝了…… 失去心爱之人撕心裂肺的疼痛与多巴胺成瘾戒断的强烈反应将我彻底打倒,我没日没夜地酗酒,借此麻痹心中的剧痛,我时常没有来由地流泪、嘶吼,五脏六腑好似被无形的利爪抓得破烂,疼到浑身抽搐。 我从来不知道,分手后会是这样痛苦,疼到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从一开始的歇斯底里,到后来想要大哭大叫却发不出声音、动不了身体,精神和肉体像是完全分开,居然才过了两个月,可我还有几十年要过,我该怎么活下去啊。 镜子里的人形容枯槁,全身上下都瘦到皮包骨头,我想:真好,不用再刻意减肥了,可以和蓬蓬一起去吃好吃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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