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 他用这个词来形容那一瞬间的感觉。 那是他太久没有过的感受,像暌违数载的老友,忽然在经年后的岔路口重逢,轻轻道一声:“你也在这里?” 宋嘉年,温暖。 老师说,长跑需要突破一个极限。当你精疲力尽时,脑海里会浮现一个坚定的念想,抓住它,勇往直前,突破那个极限,你就会迎来崭新的力量。 那一刹的宋嘉年在此刻,就成为了顾野坚定的念想,他忽然咬了牙,在第二名即将赶超的瞬间,提速冲刺—— 赢了。 第一名。 在他接过张筱雨水瓶的时候,顾野下意识向观众席瞥了一眼。 但由于力气耗尽、加上天气炎热,他满脸都是汗水,眼睛也被汗水黏得睁不开,火辣辣地疼,渗出几滴眼泪出来。 他举起一瓶水从头顶淋了下去,张筱雨抬手用纸巾帮他擦汗,在缝隙中,他的目光在观众席上逡巡着,寻找那个温暖的身影。 宋嘉年。 哥哥。 可惜他没找到,还在觉得遗憾的时候,张筱雨已经拉着他往座位走了。张筱雨细软的发在阳光下泛着光,顾野在她旁边走着,感受到周围男生们纷纷侧目,于是他报之以微笑,至于其中意味,并没有多想。
第8章 八、擦药 整整十分钟。 顾野盯着刚发下来的成绩单,已经整整十分钟了。 这次期中考试,他进步了500名,不再是年级吊车尾的存在了。 小弟注意到他漫步在走廊上的时候,脸上都挂着轻松的笑容。 不止顾野,连他的同学、老师都目瞪口呆,不敢相信。 数学老师依旧当堂分发试卷,这次顾野走上讲台时,身姿挺拔、曳曳生风,浑身都充满着光彩。 老师简直不敢相信卷子上的分数,盯了好一会,又仔细翻来覆去确认,可那个数字清晰地印在上面:92。 不仅进步了整整58分,还及格了。 顾野如往日般神态自若地从老师手中抽走试卷,这次没有费半点力气,那张纸轻飘飘地落入自己手中,仿佛希望已被牢牢握住。 老师当堂表扬了顾野很久,不仅他表扬,连班主任也在班会上夸顾野,但也让他不要骄傲。 有很多同学怀疑他是抄来的成绩,但一中的考场是按排名分的,跟顾野一个考场的都是年级倒数,就算抄袭,又能抄谁的? 亦或是是带了手机或小抄? 顾野注意到同学们突如其来、零零散散汇聚到他身上的目光,充满怀疑、鄙夷、猜忌,却鲜少有敬佩的眼神。 好歹他在校运会也为班级争光,拿了几项的第一名,那时还是饱受赞誉的。 但当同学们发现他考试名次也进步超多的时候,便不太乐意了。有人害怕他超过自己,有人暗暗较劲,还有人怀疑他的实力。 顾野不在意这些。他知道自己并非真笨,只是不肯努力,时间会证明一切。 他应该感谢的,是宋嘉年。 感谢嘉年在他跑到力竭声嘶时为他鼓劲,感谢嘉年不嫌弃地辅导他功课……哥哥会怎么看待他这次的进步? 顾野耐不住性子,放学铃一打就急冲冲往宋嘉年教室跑,但却没见到他的人影,有人说他已经跟苏喻一起回家了。 又是那个苏喻。 顾野心里没来由地生气,他一定要超越苏喻! 钥匙在门锁转了一圈,顾野打开家门,只感到隐约弥漫的死寂。 没人? 他的心里忽然腾起一阵不太好的预感。 顾野轻轻关上门,手里的成绩单也随之紧绷起来。 “我是怎么要求你的。” 是爸爸的声音。 声音有些微弱,顾野寻着来源,将目光落在了宋嘉年半开的房门。 他轻轻放下书包,蹑手蹑脚地靠近去,宋北海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你自己看看,退了多少名。” 宋嘉年缓缓接过宋北海手中的成绩单,不吭一声。他的名次被宋北海用猩红的笔单独标画出来,刺目的数字令他心慌。 “念!” 短暂的沉默之后,传来宋嘉年犹豫又艰难的回应:“九十…八。” 98名?! 宋嘉年他,退了98名? 顾野惊讶地止住了脚步,不敢置信。 宋嘉年从年级第4,退到了102名。 “怎么,还不好意思说?” 宋北海板着脸,十分肃穆,言中却透出一丝冷冷的嘲讽,比腊月寒风还要凉薄伤人。 “看看你弟弟,人家这次进步了500多名,你呢?更争气,直接跌出了前一百。” 顾野进步这么大?宋嘉年惊讶地抬了眼,却不敢看宋北海的脸。 “我也不多说你,你自己记得规矩,之前规定的,98名打几下。” 什么东西在空中挥舞,响起呼呼的声音。宋嘉年视线渐渐上移,熟悉又陌生的那只戒尺闯入眼帘,心猛地一沉。 他们父子间的情感,竟只能靠体罚来维持了么。 宋嘉年不禁在心中自嘲地苦笑,宋北海只有在他退步的时候才会关心一下。 退步98名他宋嘉年固然有错,可宋北海作为家长,却从来不闻不问,他自己难道就没错? “49。” 宋北海曾规定过,退两名,打一次手板。 所以,要打49下手板。 49下,说重不太重,但绝不轻。 因为宋北海从来公正严明,不会对他宽宥。 “伸出来。” 顾野还在疑惑什么伸出来时,耳边已响起了清脆利落的击打声。 “啪。” “啪。” 一声接一声,疾又狠地落在手心,每打一下,宋嘉年白皙的手就会往下一沉。 刚开始只是疼,但随即奇异的麻痒感从击打处渐渐扩散开来,整只手掌都又疼又痒,仿佛被烈火灼烧一般,手指也疼得蜷缩起来。 宋北海默然,冰冷的面庞仿佛不夹杂一丝感情,利落地将戒尺挑开,继续打。 “爸,别……”顾野听得心疼,终是忍不住,踏入房门打断了宋北海。 然而宋北海连头都没回,仍然是毫无温度的语气:“哥哥的事,你别管。” 每一下都仿佛落在顾野的心上,他看到宋嘉年倔强的面庞,眼眶隐隐泛泪,紧紧抿着唇。打到后来,顾野的心也一起跟着揪了起来,难以呼吸。 49下结束了,宋嘉年的手已经被打得抬不起来,整只手臂垂在一旁,无力地颤抖。 宋北海将戒尺放回原位,瞥了他一眼:“吸取教训,下次考回来。” 宋嘉年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他知道自己下次就算重考回第4名,宋北海也是不会有所奖励的,但如果再退步,宋北海只会打得更狠。 宋北海仿佛幽灵一般退出了房间,他晚上还得去上晚自习,来不及吃饭便走了。 顾野连忙冲上前,想看宋嘉年手上的伤势,却害怕他疼,只能将宋嘉年扶回书桌上坐着。 “恭喜你啊,顾野。” 宋嘉年轻飘飘地说了句,顾野浑身一颤,搭在他肩上的手一时不知该不该放。 “哥……” “这次进步了这么多,认真学了?” 这些话从宋嘉年嘴里说出来,平淡如其本人,仿佛一切从未发生过,岁月静好。 顾野点点头,却越发心疼。 他甚至有些自责,会不会是因为辅导自己学习,宋嘉年才会被分散了精力,才会考差了。 “我就说你不笨,这不是能好好学嘛。” 宋嘉年瞥了眼自己还在颤抖的左手臂,顿了两秒。苦笑道:“顾野,其实,我挺羡慕你的。” 顾野止住了呼吸,他没料到宋嘉年会说这样的话。他一直觉得,宋嘉年是鄙夷他的,如今却说自己羡慕他,这令他感到有些疑惑。 “我羡慕你可以随心所欲。随心所欲地变坏,再随心所欲地变好……” 宋嘉年的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笑,好似枯树枝上唯一一片倔强的残叶,在秋风萧瑟下兀自颤抖,就是不肯脱落。 他缓缓抬起头来,眼眶竟浸起一圈水渍,字字句句里尽是苦涩:“小野,我也想叛逆一次,叛逆是不是很有意思?” 这是宋嘉年第二次叫他“小野”。顾野感到很开心,但却并未抒怀,反倒是揪起了心,不忍去看他苦涩的泪花。 顾野叛逆不过是想伪装自己,逃避现实。可宋嘉年叛逆是为什么?他这么优秀的人、这么美好的人,怎么也不应该染上污浊之气。 “不。很没意思。”顾野不经意间用手指轻轻触了下他的指尖,发着烫抖得厉害,随即转移话题道,“哥,你有药吗,擦点药吧。” 宋嘉年不吭声地点了点头,从抽屉里拿出一只用了一半的药膏出来,看样子没少伤过,顾野更心疼了。 宋嘉年的左手整个都是麻的,手指根本动不了,只好用右手将药膏的盖子拧开,然后艰难地将手抬到桌面上,挤药膏擦药。 他的动作很不利索,顾野看不下去,将那只药膏夺了过来,小心地撸起他的袖子,露出那只肿了一大圈的左手,整只手既被打得红透,又泛着煞白,微微颤抖着。 顾野很心疼地为他抹着药,没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宋嘉年的手已经麻痛得几乎失去了触觉,只觉得药膏冰冰凉凉的,闻着一股薄荷味。 顾野的指尖触到他发烫的手,那种奇妙的感觉仿佛将宋嘉年手上的麻感穿过神经送入了顾野的心房,他不禁抬起头看一眼宋嘉年,却惊讶地发现对方也一直在盯着自己。 “顾野…”宋嘉年的眼眶隐隐有泪,但他的眼神里却是坚定,“我想任性一次。” 顾野皱起了眉,反复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可随即,一个青涩的吻凑了上来。 宋嘉年主动吻了他。 插播一个小甜饼 一中篮球联赛如期而至。 作为队长,顾野几乎每天下课都留在学校练球,可卖力了。自从他跟哥哥在一起之后,已经改掉了以前混世度日的坏毛病,成了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这场比赛是跟邻县一中比的,双方参赛队伍都是校篮球队,实力超群。 宋嘉年趁周末跑过来看,看得热汗淋漓,跟其他观众一样兴奋。场边的拉拉队也鼓舞人心,精彩的舞蹈夺人眼球,卖力的呐喊更令士气大振。 且看顾野如何一个漂亮的运球,随即轻轻一跃,篮球在空中划出一个优雅的弧度,准确地落入了篮筐之中。 场上爆起一阵欢呼,宋嘉年更是激动,不愧是他的小野,就是这么厉害! “这个邻县的好厉害,不知道有女朋友没。” 旁边的女生跟伙伴议论着。 “据说是他们学校的篮球队队长,不仅球打得好,成绩也很好!” “我靠,有对象没?这还不去要个x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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