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子越摇头,“没有,你说得很对。其实我一直以来都很信任团队,他们的宣传思路,大体上我都是配合的……只是这次来戛纳,大家都没有经验,之前我们开会的时候已经争执过几次了,但确实一直存在分歧,琅琅姐想要靠这个电影节让我一步登天,我觉得不必这么着急。” 傅子越没有说具体的详情,盛林便不再追问。 盛林已经隐隐察觉,自从剧组回来到奔赴戛纳,这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傅子越和段琅琅的矛盾,似乎正在悄无声息地飞速积累……他们私下里是什么样呢?段琅琅也这样抗拒和傅子越沟通吗?那他们的冲突岂不是会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无法调和? 两人无言片刻,盛林突然问:“傅子越,你有没有考虑过,换一个经纪人呢?换一个能帮助你更多、也更成熟的人?” 傅子越脚步一停,侧头望向盛林。他眼底深邃,带着三分探究。 盛林被看得有点不自在,他一向在傅子越面前不太藏得住心事,经对方这样深深一望,便愈加有些心虚,避开了视线,没等傅子越说话,就先自己辩驳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随便问问……” 傅子越笑起来,抓住了盛林的手,牢牢握紧,带着他重新又漫步在海滩上,“没事的木木,我知道你总是在替我考虑,你把我想得那么好,我也不愿意让你失望。事业上的发展,我都会慎重考虑的,如果到时候需要你帮忙,也一定会和你讲。” 盛林得到傅子越这样的表态,心中便满意了,他慷慨道:“既然这样,回头你把对公账户给我一个,我先给你打点宣传费,省得段琅琅再抠抠缩缩的,搞这种有的没的新闻来给你炒作。” 傅子越听了哈哈大笑,嘴上故意痛快答应,只是时隔几日,也没真的把账户发过去,盛林自然而然也将这事忘了。 小小的风波很快被盛林抛在脑后,因为《行难医》正式首映礼的日子到了! 首映当天对整个剧组来说都是毋庸置疑的大日子,首映时间在当地下午三点左右,是气温几乎最高的时候。 除了各位评审团成员会前来观影,首映礼片方也有一定的邀请名额,这次前来戛纳电影节的国内电影人不少人都受邀出席,对于国内影坛来说,也称得上是星光熠熠了。 国内娱乐与电影媒体几乎齐聚红毯前,铆足了劲儿拍摄,准备争抢头条新闻。 这一次的红毯剧组人员并没有一起出发,而是各自走的。 傅子越穿了一身天蓝色的休闲西装,整个人气质看起来文质彬彬,修养极佳。 尽管他在影坛算得上是新鲜面孔,但出众的样貌,再加上电影中大男主的身份,各大媒体对他争相示好,希望能结交善缘。 傅子越十分配合地给各家镜头都站了正面,以保摄影老师都能拍到满意的图。 红毯外边还站了稀稀寥寥几个他的粉丝,举着小手幅,微弱地喊他的名字,傅子越耳尖还是听到了,远远挥挥手,引得一众女孩子们尖叫。有嗅觉敏锐的记者立刻过去采访了两句,问她们是怎么知道傅子越的。 粉丝们立刻报出一堆作品的名字,随后又很腼腆地介绍:“以前我们子越都不是男主,老师您可能不知道,但他演技真的很好,我们都是他的业务饭!” 傅子越走到红毯尽头,并不急着离开,很快,盛林和卢原从一辆车上走了下来,踏上红毯。国内的电影记者都认识卢原,知道他是卢易生导演的爱子,更是多年搭档的制片人,算得上是子承父业,因此纷纷打招呼,卢原有些害羞,不肯多拍照,只是对着大家摆了摆手。盛林则是好奇地东张西望,他虽然从没出席过这种活动,但气场是稳的,毫不露怯。他皮肤白皙,五官也精致,有摄影记者虽然不认识他,但以为是什么国内的小流量,也冲着他猛拍了几张。快门声把他吓了一跳,盛林顺着声音望过去,直率地喊:“不用拍我,我又不是演员。” 人群发出哄笑声,拍照的摄影记者也是中国人,从设备后面探出头,笑着说:“老师,看您帅,我就随手按了两张。” “哦?真的帅吗?”盛林信以为真,还跑了过去,“那您和我加个微信,回头照片发我两张……我来戛纳还没拍过照呢!” 摄影记者愣了愣,有些不敢置信,卢原一边无奈,一边又生怕对方驳了金主面子,从旁解释:“这是我们的投资人,盛总。” “哦哦哦!”摄影记者赶紧掏出手机,和盛林加了个微信。 盛林还怪不好意思的,“那就麻烦你了,回头我联系你哈。” 摄影记者摆摆手,示意无妨,很快隋瑶也走上了红毯,他赶紧扛起单反,不再与盛林套磁,拍起了女明星。 盛林跟着卢原到了红毯尽头,傅子越笑得收不住唇角,打趣他,“我第一次见到有人在红毯上和记者加微信。” “那是因为你们大明星都太端着了。”盛林还击,丝毫不觉得尴尬。 不多时,剧组全员到齐,片方的工作人员招呼大家一起回到红毯中央,拍上集体合影。卢易生导演被请到了中间,傅子越和隋瑶则一左一右,站在了导演身侧。 吸取之前的教训,盛林这次没有往中间走,而是躲到了靠边的一侧。 只是他的目光忍不住还在傅子越身上流连。 盛林没好意思说,其实他今天有些紧张。 傅子越在酒店妆发的时候,他一直躲在外面刷微博,可是国内已经很晚了,超话里没有人发言,最后的几个帖子也都是在为《行难医》祈祷,希望能有影评人的好评,希望哥哥能够被行业发现。没有人敢期待他得奖,只要作品有奖,大家就觉得赚到了。 可盛林有些贪心,哪怕他还没有看到作品真实的面貌,他也一意孤行地相信着,傅子越的表现一定是最好的,就算还有人比傅子越更好,盛林也渴盼傅子越是被命运眷顾的那一个。 越这样想,盛林就越忐忑。 卢易生导演本人固然是国内影坛的泰斗级人物了,他有多部经典之作,是值得载入影史的……但那是“多”部,而不是“全”部,文艺片本就不是大众都能接受的类型,更何况这部电影落点更是国内一小隅山坳,欧洲人看得懂吗?国内电影人会喜欢吗?这些会不会影响大家对傅子越的看法呢? 万千念头萦绕在盛林心间,却不敢诉之于口。 快门声霎时间纷纷响起,《行难医》剧组的photocall新鲜出炉。 碧海蓝天中,精神矍铄的卢易生导演笑着拥住自己两侧的男女主角,傅子越天蓝西装,微微含笑,矜贵又自然;隋瑶一身精致湖绿旗袍,曲线玲珑,身段优雅又有东方气韵。 唯有角落里,一个穿着西装短裤和白t的男孩,并没有露出正面,他目光停在中央,眼神间似有牵挂。 他无声的仰视,永远镌刻在了这一张照片中。 电影,正式拉开帷幕。 画面尚是黑暗,一个婴儿的啼哭声抢先打破影厅内的宁静。 随后是医院标志性的绿色墙壁,产科外人们兴奋的叫嚷,护士出来喊家属,镜头微转,走廊尽头是下了手术的大夫疲惫地穿过,身后还跟着两个戴着口罩,穿着白大褂的年轻人。 镜头并没有给两个年轻人正写,只能听到对方在感谢老师实习期间的帮助,他后天就要启程去支边,救死扶伤,实现自己的医学理想。老师有些惋惜他的离开,“全科大夫是很不容易的,你又要去那么远……” 简单几句感叹,交代了年轻人的理想主义与热血,带教医生的不赞成和同伴的敬佩与祝福。 随后,画面一转,年轻人已经脱下白大褂,换上休闲装,背着双肩背离开医院。 他站在医院门口仰望天空,太阳悬在正中,画面一刹那变成刺眼的白,导演像是刻意保留镜头内的过曝,随后才缓缓拉出天幕的颜色。 不是寻常电影里常见的湛蓝,而是一片灰白。 镜头随后打给年轻人,也是大银幕上第一次出现了年轻人的正面。 他拧着眉头,被太阳刺得睁不开眼,用手遮了遮表情才渐渐恢复正常。 是傅子越。 盛林猛地坐直身体,而画面上却出现了另外三个字——刘泽世。 电影前段的镜头并不算多有美感,年轻人坐着高铁奔赴支边,随后又转了大巴,大巴并不能直达,只能在镇中心等村子里的人再来接。 画面穿插着熙熙攘攘的拥挤,凌乱的街市,整个色彩也过度饱和,穿着白色t恤的刘泽世竟然是画面中唯一的“留白”,仿佛这尘世间,只有一处净土,就是刘泽世天真的理想。 镜头几次给到刘泽世等待时的面部特写,区别于第一个露面镜头的狰狞,此刻傅子越看起来面孔沉静,眼神也澄澈,他轮廓本就线条突出,当镜头从他面前往侧景摇开的时候,挺拔的鼻梁竟能遮住不少画面,侧脸便显得格外英俊,低眉看表的时候,竟有几分校园男友感,观众席里窸窸窣窣有记者小声感慨他好帅。 而当刘泽世真的来到荒漠中,他要支边的村庄时,画面却又再度颠覆。 大块大块的黄土成了留白,人烟稀少,偶尔在土坡上有两三个跑过的孩童,穿着破烂不堪的上衣,你追我赶,看似无忧无虑,却又有中未经开化的莽撞与野蛮。 刘泽世眼底闪过短暂的茫然,很快又调整情绪,立刻申请要为全村人做全面的身体检查,决定优先为老弱妇孺看病。 可来的虽然是女人,说得却都不是自己的病痛。 “我家那位……” 她们说。 刘泽世没办法,只得先依照女人们的坚持,为他们“当家的”解决问题。好在男人们都身强体壮,不算有什么大病,他带了很多常见病的药来到当地,对症给药,很快见效。后来刘泽世又结识了大家口中很值得被尊重的“穆大哥”,穆大哥孝顺,要为母亲看眼病,说老太太走不动路,没法去城里看,但眼睛总是不舒服。 刘泽世没有设备做检查,只听对方描述,觉得只是感染发炎,给了几颗消炎药,又滴了眼药水,果然药到病除。 几次下来,大家都很喜欢这个年轻帅气的城里医生,开玩笑似的叫他神医,谁家里吃点好的,都邀请他上门做客,男人们打牌也常喊他,刘泽世想和村子里的人融入,便都答应。 刘泽世去了不同的人家,每家人晚上吃饭的时候,都会和刘泽世介绍村子里各家的人口,谁家是好人,谁家是坏人,谁帮衬大家多,谁为人吝啬又刻薄,哪家的女人是寡妇,好在外面耍,心思多,提醒刘神医不要招惹。大家口径大体一致,偶尔也有出入。几家人各自都有这样或那样的关联,有的是妯娌,有的是连襟,村子里左不过这么几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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