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住哪儿?”司游问。 陆佳堂真担心他给自己使绊子,小声:“我那儿。” 司游轻哼一声没接话。 等这碗饭扒拉完,司游才擦着嘴说:“你那儿行吗?别你身边的人知道些什么,转过头找方锦麻烦。” 陆佳堂担保:“绝对不会!” 司游点了点头,也不多说了。 吃的差不多姜庭序喊来侍者买单,然后一行人转战俱乐部。 路上方锦还在说,“昨天去青城寺上香,庙祝给我算了算,说我最近不宜出行。” 司游轻笑:“心怀敬畏没问题,你也别太离谱。” 要不说东方玄学力量呢?这家俱乐部姜庭序也算常客,之前谈生意需要,也没说碰到沈来章,但今天就这么巧。 沈来章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堆人,他明显瘦了一大圈,身侧站着黄希。 原本两方人没交集,室内台球,场子挺大,司游刚捣进去一个,门口就乌泱泱进来十多号人,个个穿着不俗,一看就是富家公子哥,下一秒,司游轻啧一声,脸上闪过不悦。 人群簇拥的中间,就是沈来章。 沈来章笑着跟黄希说话,然后一抬头,整个人顿时僵住,脸上的血色唰然褪去。 黄西顺着他的视线看来,也很惊讶。 那群人因为这一茬逐渐安静下来,其中不乏认识方锦的,虽然没说上话,但不影响他们对方锦恐惧跟讨厌,前者因为能力不足,方锦又是冰冷性子,后者大概率因为沈来章,都觉得若非方锦手腕见不得光,阅霖就该是沈来章的,如今不过是各归其位,甚至于其中一些人神色揶揄挑衅,曾经的方锦的确没几个人敢得罪,但是如今的呢?他身后没了阅霖做倚仗,他还能狂到几时? 方锦也看到了沈来章,心神先是狠狠一拧,然后很快就释然了。 不是一路人,不用强求。 方锦平静地移开目光,但只有他知道,胸腹位置开始作痛,伤口明明都好了,只有下雨天才会略感不适,说到底,沈来章那一刀太过干脆利落,饶是方锦再做足准备,一时间也没抗住。 陆佳堂挡在方锦面前,也是挡住了所有目光,“没事吧?” 方锦摇头。 决定来临都前就料想到了这种情况。 “我跟他,无话可说。”方锦低声。 陆佳堂点头:“我知道。” 有“沈长雄”这个仇恨横在中间,兄友弟恭的那些年全是镜花水月,方锦早就想通了,他不恨沈来章,但也决计不会再搭理这个人。 陆佳堂看向姜庭序:“换个地方吧?” 姜庭序:“正有此意。” 大家放下东西准备离开,谁知沈来章跟受了刺激似的,眼眶蓦然一红,朝着这边大步走来。 “站那儿。”陆佳堂冷冷一嗓子给人钉在原地。 沈来章十分惊慌无措,而这种惊慌中含着胆怯跟懊悔,他像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嘴唇哆嗦着,轻轻对了个唇形,司游认出来,他在喊哥。 方锦别过头,一眼都不看他。 “我今天不想惹事。”陆佳堂说:“你玩你的,少往这边靠。” 司游上下打量着沈来章,神色微冷,据他了解,沈长雄再不是东西,对这个儿子的确不错,杀父之仇摆在面前谁也没办法冷静,这是人之常情,能理解,可方锦这些年的疼爱也不是假的,对沈来章掏心掏肺有求必应,看似断了他的掌权路,实则给了沈来章最向往的自由跟花不完的钱,方锦觉得累的、苦涩的,都不会让沈来章来承担,将仇人之子看作弟弟,方锦也痛苦,而沈来章当时没有一点点要调查的意思,完全是将人往死路上送的。 反正这事换位思考,司游不会一刀上去,但也不会再跟对方有所牵扯,所以沈来章现在这副追悔莫及,寻求原谅的态度,司游更是个看不懂。 立场不同,有些事情说得通但是未必能认可与理解。 沈来章似是想到了什么,深深闭眼,随之一点点冷静下来。 就在两拨人要分开的时候,身后传来低低的一句轻嘲:“这不是还没死吗?” 方锦怔愣的瞬间,搭在肩上的力道消失了,陆佳堂跟飓风一般速度冲出,直接踩着台球桌扑上去,素来性格沉稳绝不倡导暴力解决问题的男人,浑身暴怒地跟对方厮打在一起。
第119章 我不放心 陆佳堂一瞬间脑子里就一个念头:弄死他。 说话的人叫周松,跟黄西还有沈来章他们玩了有十来年,算得上圈子里好友,周松口嗨方锦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跟方锦同岁,但是对方锦的厌恶却在初中时期就有,在周松看来一个被沈长雄欺负惨了的臭小子,虽然养在沈家,但吃穿用度连佣人都不如,那时候的方锦就很阴郁,身边一个朋友都没有,自然而然成为旁人欺负的对象,忘记起因是什么了,只记得一堆人围着方锦恐吓,那人立在墙角,眼神跟狼一样,在大家的笑声中方锦忽然扑上来,就盯着一个打,打到所有人害怕。 而被盯着揍的那个,正是周松。 周家人后来找沈家要说法,奈何沈长雄就是个不讲理的,他不让方锦好过,但也不允许别人在自己面前大声叫嚣,这事反正不了了之,周家刚不过阅霖,只能咽下这口气。 群体霸.凌中周松不无辜,可他没当回事,同时忘不掉,当时方锦扑来时恨不得将他撕碎的眼神,这种惧怕在经年累月中成为憎恶,后来方锦弄倒沈长雄掌控阅霖,周松惊觉自己跟这人的距离一下子被拉至很远。 但这口气憋在心里一直没消散,直到如今,周松自以为找到了发泄口。 陆佳堂的拳头如同暴雨,一拳一拳全部打在实处,周松先是觉得脸上身上一麻,跟着疼痛爆炸开,他本能回击,但他是个只懂得吃喝玩乐的公子哥,体能上面完全不是常年自律的陆佳堂的对手,更别说陆佳堂此刻在盛怒状态下。 黄西愣了愣,然后反应过来上前拉架,谁知陆佳堂蓦然扭头,眼眶猩红,期间的凶恶吓得黄西一个哆嗦,下一秒黄西嘴上挨了一拳,立刻尝到了血腥味。 “周家?周松?”陆佳堂脑海中的嗡嗡震颤消退,他低喘着气,将丧失大半反抗力的周松提起来,然后“砰”一下按在台球桌上,目光的压迫性犹如实质,“把你刚刚说的话,再说一遍。” 周松满脸是血,已经被打怕了,双手颤巍巍挡在脸前,露出的眼中全是惊恐。 “说话!”陆佳堂爆喝。 这不是还没死吗?怎么有人敢在他面前说这种话?彭竹事后告诉陆佳堂,当时再晚几分钟,方锦活不了;陆佳堂在高速上拦住车,当时方锦脸上毫无血色,可衣服宽松不贴身,从领口的空隙中能清楚看到腰腹间隐隐冒血的绷带,陆佳堂那么怕失去他,又不得不放他走,连续半个月的时间,陆佳堂都是在噩梦中惊醒,他神经质地询问安排在铀江的人,方锦还好吗? 他如何不恨沈来章?甚至于好像连方锦释怀的那部分恨意,都如数转嫁到了他的身上。 可方锦不想计较,陆佳堂就强迫自己也不去计较,但周松一脚就往他的神经上踩踏,陆佳堂不想忍了。 忍你妈! 他这么想着,手上用力将周松一把掼翻,跟着抬头看向沈来章。 任谁都看得出来,陆佳堂不仅没有冷静下来,相反,他积压的怒火被全部勾了出来。 黄西察觉到了陆佳堂的意图,冲上来拦他:“你、你冷静一点儿!” 陆佳堂顺势拽住黄西的衣领,语气森寒,“这些事,周松是怎么知道的?你们拿着喇叭在圈子里宣传?问过我没?” 撞枪口上了,黄西心头一凉,解释说:“我的错!我当时喝醉了,多说了几句,但是我……” 话音未落,陆佳堂又是一拳打黄西另外半张脸上,刚好一个对称。 黄西踉跄摔倒在地,还着急忙慌地又补了一句:“不超过三个人知道!” 陆佳堂伸手去拽黄西,被大步走来的方锦拦住,“够了佳堂。” 陆佳堂眼角嘴角都见了血,方锦看得眉眼狂跳。 但陆佳堂有点魔怔了,他下意识甩开方锦,方锦没防备,眼瞅着就要后仰撞上桌子,就在一瞬间,陆佳堂瞳孔一缩,速度真的快如闪电,他一把揽住方锦的腰,同时手掌包住桌角,抱紧方锦的那一刻,整个人暴虐的气息诡异般平复下来。 陆佳堂低头,将脑袋埋在方锦脖颈间缓了缓,哑声问道:“伤着没?” “没。”方锦抬手摸着陆佳堂的后脑勺,“冷静点儿,都过去了。” “好。”陆佳堂应道,“我冷静。” 他深呼吸好几下,轻轻放开了方锦,眼角的血珠流下来,陆佳堂并无察觉,他近距离凝视着方锦,好像在确定这个人是否安然无恙,男人的五官也因为这抹殷红的色彩更显张力,片刻后,陆佳堂稍微低头,用鼻尖触碰着方锦的鼻尖,小动物似的,轻轻蹭了下。 众目睽睽之下,他已经将偏爱写得清清楚楚。 方锦拍了拍陆佳堂的后背,“接下来交给我,行吗?” 陆佳堂思忖片刻,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方锦转而看向沈来章,眼神平静:“你跟我来。” 沈来章仓惶跟上。 没人的露天台上,方锦握着栏杆,望着沉沉夜色,身后是忐忑谨慎的脚步声。 他不动声色叹了口气,那些年保护太好,叫沈来章看似自由张扬,实则经不起一点儿打击。 长久的死寂后,方锦开口:“阅霖是我父亲跟沈长雄一起创办的,很早前了,沈长雄的转变我父亲并未发现,又或者说,他从一开始就不了解沈长雄,那晚沈长雄安排给我们海上游玩的游艇炸了,我醒来时浮在海面上,小妹离我很近,可不管我怎么努力,我都抓不住她,后来沈长雄赶到,救了我。”方锦说到这里不由得嗤笑,“来章,你知道你父亲精神有问题吗?” “他救我不为别的,只是当时验收成果时,不曾想还有一个漏网之鱼,然后沈长雄有了新的乐趣,他变.态的情绪无处发泄,就想这个世上还有一个同类,而将仇人之子养在膝下,成为自己的复刻,对他来说非常有意思。” 沈来章像是听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故事,瞪大眼睛。 “你或许想问我有证据吗?”方锦轻笑:“我有,我甚至将当年种种查得一清二楚,沈长雄为了刺激我,打压我,也当着我的面承认了无数次,他就是要我知道,他是杀我全家的凶手,可我跟他却是一类,我们就该彼此憎恶,但是彼此共生。” 甚至在这个过程中,沈长雄看待方锦的目光逐渐变得污秽。 方锦淡淡:“我的确被捏造扭曲,可我没忘记报仇,一丝一毫都不敢忘,佳堂没出现前,我活着的意义就是等待羽翼丰满,好折磨死沈长雄,杀你父亲,我不仅没有后悔,反而每每想起来就觉得浑身舒畅。”方锦嗓音沉下来,“他活该!死一万次都不足以平息我心中仇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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