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两人往食堂的方向走，一路上江渺都在没话找话，江宥一每个问题都礼貌的回答，但江渺看出他的敷衍中透着不耐烦。 他讨厌我，甚至现在看似平和的关系也只是假象。江宥一脸上扣着个面具，面具下最真实的模样是怎样的让江渺很好奇。 他忽然想起七年前，那个在电闪雷鸣停电的夜晚，抱着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要找妈妈的小男孩，那是江宥一面具下真实面孔中最脆弱的一面。 “哥？” 江渺回过神，听见江宥一问他吃什么。 江渺说：“和你一样。” 江宥一古怪地看了江渺一眼，但什么都没说，而是走到窗口点了两份毛血旺。 在看到江宥一端来两份红彤彤的毛血旺后，江渺终于开始后悔了。 这两份毛血旺都加了很多辣椒，红油单拎出来都能再灌一瓶油。江宥一大口吃着毛血旺，且吃的面不改色，仿佛他不是在吃特辣毛血旺而是在吃一块普普通通面包条一样自然。 江渺就不一样了，他吃一口就要停下来喘口气，再舀一大勺饭把辣气压下去。就这样，菜没下去多少，饭碗却见了底儿。江渺辣的要喷火，浪费粮食是他不对，他跟农民伯伯说抱歉，但真是一点都吃不下了。 他抽出纸巾擦嘴，注意到对面的江宥一嘴角挂着坏笑，只一瞬却被他捕捉到了。 原来江宥一是故意的。江渺决定收回上午的话，江宥一是个装乖的小坏狗。 “哥吃好了吗？毛血旺好吃吗？”江宥一说这话的时候满脸都是真诚的微笑，要不是江渺刚刚看见他在偷笑估计真被他蒙过去了。 江渺也投以一个微笑：“挺好吃的。” 下午连上两节数学课，数学老师直接将两节课并到了一起，连着考试。 没有分座位，全考学生自觉。江渺上的高中是市重点，而所在的班级是尖子生班，都是排名名列前茅的学生，他们的自觉性很高，所以即使不分桌也不会跟同桌对答案。 卷纸发下来，江渺将卷纸从头到尾看了眼，没什么难题，估计用不了两节课，一节课他就能写完。 但事实上，江渺不到下课就写完了。写完以后就处于无所事事的状态，他在草纸上瞎写乱画，又睡了半堂课，好不容易挨到打铃收卷纸准备去上体活课，却发现没一个人有要出去上体活的迹象，大家都纷纷拿出别的科的作业低头写了起来。 而江宥一还盯着桌上的草纸本，似乎在验算自己题做的对不对。 江渺想了想，没有随大流，而是成了班里唯一一个去上体活的人。 他天生不喜欢卷，自由随性惯了，这一点深得他妈林语妍的真传。他也没什么远大理想，姥姥在乡下有块地，本来是留给他妈的，现在他妈不在了，他准备老了以后就回乡下种地享受生活去。 做卷纸的时间过得无比漫长，体活课的时间却快的四匹马都追不上。 江渺不情不愿地回了教室，却发现全班都对他行注目礼。 我裤子拉链没拉？江渺下意识低头看了眼，穿的是校服裤子哪来的拉链，那是怎么回事？ 他回到座位上，发现上堂课考的数学卷已经判完分发下来了，卷纸中间用红笔写了一个149分，离满分只差一分，还是因为江渺填空写错字扣的。 学委张小亮拎着卷纸过来套近乎，夸江渺厉害，这么难的卷纸竟然能考149分。 江渺跟张小亮打着哈哈，谦虚的说自己是瞎蒙的，他的心思全在旁边人身上，江宥一的气压低的吓人。 江渺瞄了眼他手里的卷纸，145分，很不错了。 但是，小狗明显很不高兴。
第3章 03 == 此后一直到放学，江渺都没见过江宥一从书桌前抬起过头。江宥一写了整整一个晚自习的数学练习册，草纸用废了半本。 江渺开始思考以后考试是不是应该故意写错几道题，收敛点锋芒。 高二晚自习八点半结束，到家九点多，江广林还没睡，在书房不知道跟哪个老朋友打电话。 江渺眼见着江宥一急匆匆地上楼回房间，他猜江宥一是回去写晚自习没写完的那张卷纸去了。 好学生啊好学生。江渺在心里默默感慨，他就不行，在学校就学不太进去，回家更是连书都不想碰，要不是有点小聪明，照他这样根本跟不上班级进度。 他没回自己房间，而是去了书房。江广林看见他进来，跟电话里的人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怎么样啊今天，新班级还适应吗？” “挺好的，同学老师都很好。”江渺在江广林身边坐下。 江广林剥了个橘子给江渺，“有什么不方便的你就跟爸说。” “没有，没有不方便的，就是，您能不能别老对我搞特殊啊，不管是在家还是在学校。你说你，老对我搞特殊，你让张阿姨和宥一怎么想。” 江广林一听这话急了，声音也拔高了一倍，“我管他们怎么想！” 江渺橘子也不吃了扔到一边，上手就捂住江广林的嘴，“嘘，小点声。” 江广林也意识到自己的激动，他压低了声音说：“是不是他们跟你说什么了？” “没有没有！是我自己觉得这样不好。我和宥一都是你儿子，你搞差别对待不好。” 江广林哼了一声，“是，都是我儿子，但妈又不一样。你知道的，我当年是被算计了才会跟你张阿姨...要不是因为这个，你妈怎么可能跟我离婚。” 江渺：“可是在这事发生之前我妈就想跟你离婚了。” “放屁！根本不是这样的！要不是这事不会离！”江广林又激动了，江渺直接将整个橘子塞他嘴里。 这事的来龙去脉江渺还是清楚的，当年他妈林语妍过够了家庭主妇的生活，向往自由的生活，于是跟江广林提了离婚。江广林本来不同意离婚，但那天他出差喝醉酒，和当时做他秘书的张芳爱发生了关系，有了江宥一，还找上了门。江广林羞愧难当才同意离婚，但也没跟张芳爱结婚，他还盼着江渺他妈能回头。一拖就是六年，最后江广林赌气跟张芳爱结了婚，就到了现在。 江渺觉得他爸在爱情这方面挺幼稚的，四十多岁了还跟小孩儿似的。 他给江广林顺气，“行行行，别气了，多大岁数了怎么气性还那么大呢。” 江广林把橘子拿出来，“反正你知道爸的心永远偏你这边就行了，我不爱吃橘子，这橘子特意给你买的，可甜了，我再给你剥一个。” 江渺没再继续说下去，因为说不动江广林。人心与律法不同，它不是冷冰冰的，而是热乎的，这就注定了它不正，会偏。江广林爱江渺他妈爱了一辈子，人没了也爱，爱屋及乌，会偏心江渺。 江广林心里的那杆秤，江渺摆到了底儿，而另一端的江宥一飘在上面，比鸿毛还轻。 江渺叹了口气。 江宥一站在书房门口，阴沉着一张脸，放在门把上的手松了，转身离开。 江渺吃了一肚子橘子从书房出来，他先去洗了个澡，又猫进被窝里玩手机，他最近在网上认识了个网友，是一起玩游戏加的。两人在游戏里就很聊的来，加了好友后发现对方也喜欢乡下种地的田园生活，就这么着成了惺惺相惜的知音。 卿：重新上学的感觉怎么样？ 我就爱种地：果然我还是不喜欢上学。 卿：哈哈哈，坚持就是胜利。 卿：对了，你那个弟弟怎么样？和你预想中的一样吗？ 我就爱种地：大差不差吧，长得跟瓷娃娃似的很漂亮，但对我很戒备。 卿没再回江渺，估计是去忙了，江渺关了手机仰躺在床上。好想摸摸小狗的头啊，肯定软乎乎的很好摸。 江渺在床上打滚胡思乱想，忽然他从床上弹了起来，他刚刚洗澡的时候忘把小背心拿回来了！ 江渺是个双儿，在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不一样，但林语妍告诉他，这没有什么，只是比常人多了一处，照样可以快乐的生活。江渺也从未对此感到自卑过，只不过这世间的恶意还是会伤到人，所以为了避免受到无端伤害，他都会将自己是双儿的事隐藏起来，到目前为止除了林语妍和江广林没有旁人知道。 因为是双儿，除了下面多了一处外，上面也在青春期的时候小小的发育了一下。 所以江渺平时都会在里面穿件小背心，而小背心前部垫了薄薄的一层海绵垫。 他翻身下床跑到浴室，里面有哗啦啦的水声，是江宥一在洗澡。 江渺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江宥一开门出来了，“哥来洗澡啊。” “啊，不是，来刷个牙。” 江宥一没多说别的，侧身给江渺让地方。江渺赶忙进了浴室，在看见自己的小背心放在洗手台上，上面还盖着毛巾后松了口气，看来江宥一没看见。 自从上次江宥一带江渺去过一次食堂后，他们就没在一起吃过饭了。江宥一是那种争分夺秒学习的好学生，而江渺是打铃就往外跑抢饭的天选干饭人，两人不同频，再加上江渺能看出来江宥一不爱和他一块吃饭，所以江渺都自己去。后来和班里同学熟络了以后，有了自己的饭搭子，也不再需要江宥一了。 这天江渺早早吃完午饭，准备回教室眯一觉。路过厕所的时候，随便一瞟，里面的人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看见江宥一蹲在地上，两手捂着耳朵，身体小幅度的颤抖。 “你怎么了？”江渺走过去问道。 没有回应，他有些担心起来，他蹲下身发现江宥一睫毛上挂着泪珠，他碰了碰江宥一的脸，“怎么了？” 江宥一没睁眼，声音变了调，调子很怪，但江渺听懂了，江宥一说：助听器。 江渺侧过身看了眼江宥一的耳朵，没有助听器，原来是助听器丢了。 估计是掉在这附近了，表面上扫了一圈，没有蓝色助听器的身影，于是他趴在地上往洗手池缝里看，他视力极佳，一眼就看见夹在缝中的助听器。他费力的将助听器够了出来，又拿纸巾仔细擦干净，然后蹲在江宥一身前，掰开他捂着耳朵的手，将助听器放进他的耳朵里。 江宥一睁开眼睛，一滴清泪顺势流了下来。江渺听见自己心脏一顿，然后咚咚咚疯狂的跳了起来。 漂亮小狗掉眼泪的样子实在惹人怜爱。 江宥一恢复了正常，他语气僵硬的说：“谢谢哥。” 没了平时惯常的笑脸，江渺觉得江宥一的面具正在一点点碎裂。 小狗不领情，一点也不。 晚上，江渺坐在书桌前，台灯发出温暖的橘光照在江渺清冷的面庞上。 他在日记本上郑重写下： 妈，我完了，我好像真的喜欢上江小狗了。 江渺把笔扔了，颓废的搓脸。
45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