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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李东突然慌了，“不不，啊？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为什么、为什么会觉得我反感同性恋呢？我们是心理学吧，学心理的人怎么可能会对一个群体反感呢？不不，误会误会，你为什么会有这种误会呢？” 万万没想到对方居然会这么着急的辩解，薤白愣了一会儿：“昨天午饭的时候，我跟你们出柜之后，你就突然一个人去图书馆了。” “哦哦，那只是因为我就是喜欢一个人去图书馆而已。以前也是这样的，啊，对不起，这真的是误会。该怎么说呢，我……我其实是个特别不合群的人，真的，从小到大都没什么朋友。你就光看我三更半夜还挑灯看书的样子就能想到了吧？”李东越说越着急，“我大学的时候想过要做出改变，也尝试着去加入社团活动，但是不管说什么话都像是错的，然后我就去看了好多社交类的工具书，看着看着就看到了应用心理学……这也是我跨专业考研的契机吧。” 薤白看着对方抓耳挠腮的样子，心情顿时放松了不少：“就因为这个？因为你觉得你不合群？” “不能叫我觉得我不合群，是我真的不合群啊。老实说，前两天的聚会我就已经是逼着自己去参加了，真的不擅长那种场面，大家聊得那么欢，我就得陪着笑。可是我其实都不知道大家的笑点在哪儿。”李东趴在小桌子上，“你要笑话我就尽管笑话吧，社交恐惧症说的就是我这种人。” “笑话你干什么呢，笑话你就等于是笑话我自己啊。”薤白伸了个懒腰，转过身面朝李东坐着，“我也来跟你坦白个事情吧，我曾经……做过一段时间的演员。” “我知道啊。”李东扭过头露出半张脸，语气理所当然得像是搞不懂薤白为什么要这么郑重其事地坦白这个，“从我被录取的时候，陈教授就跟我说过了，说我很有可能要跟一个演员成为室友。怎么了，这事儿难道还是个秘密吗？” 这一下子就把薤白给整不会了，他尴尬地眨了眨眼睛：“我以为大家会对演员这个职业有什么意见来着，就是会戴着有色眼镜来看待……什么的。” “为什么啊？不过我还真的是第一次见到演员，”李东慢慢直起腰，“长得是真的好看啊，感觉你的颜值就跟普通人不一样。” “谢、谢谢？”薤白试探性地道谢。 李东反而被逗笑了：“你肯定不是第一次听这话吧，为什么表情这么微妙。你刚说大家会对演员这个职业有意见，是指什么？偷税漏税吗？” “我还没到那种程度，但我以为大家会觉得演员的私生活很混乱。” “哈哈，其实不是演员的私生活混乱，而是大多数有大把闲钱的人的私生活会混乱。可是那也不能称作混乱吧，那只是有钱人的常态。可是世上大多数人都达不到那种程度的有钱。” 蒲薤白本来想安慰李东，却又莫名其妙地被对方安慰到了：“你们真的都好厉害，到底是怎么做到摆脱主流的思维模式，来独立思考的？” 李东拿起桌子上的书，晃了晃：“我的话，单纯是因为没有社交，也不怎么看网上的论坛，所以根本不知道主流到底是什么。这个也是我今后要努力的方向，社会学心理学不了解社会可是不行的……所以你想坦白的就是这个？” “啊，一部分是这个，还有另外一部分，”薤白摆弄着手指，“当初做演员的时候，我也是个非常不合群的人。” “真的吗？哈哈，看不出来啊。” “嗯……后来遇到了我男朋友，就变得看开了不少。但是在那之前，我真的无论做什么都战战兢兢。像是去争取角色、争取业务之类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争取，也是看了好多社交的书，就是不得要领。聚会上让我敬酒致辞，我有一次端着酒杯憋了好长时间，就说了句谢谢导演，然后把其他的大佬都给得罪了。问题是那个时候，我不懂社交也就算了，还总是在冷漠和暴力之间反复横跳。” “哈哈哈！”李东这次是真的大笑出声，“那感觉你真的是比我惨多了！我好歹只是个学生，你那是步入社会之后成为职业人的事情啊。” 薤白也跟着傻笑了两声：“是吧，真不知道我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可能是因为你长得好看吧，几乎所有人都会对长得好看的人无比宽容。” “哦，那就是说，我要谢谢我的父母，把我生得还算好看。”薤白发现，这句曾经由韩建涛说出来的话、现在从自己的嘴里重新说出来，就变得容易接受了一些。 李东晃了晃手指：“不不不，你要感谢的是你自己，你父母的基因是一方面，但我相信你父母要是再生一个，也不一定能生得和你一样好看了。这说明你比较会挑选基因啊，哈哈。” 这种观点让薤白眼前一亮：“你这么一说，好像真的是这样，我男朋友他有个亲弟弟和亲妹妹，弟弟和他长得……很多细节都不一样。” “那是当然了，我不是理科生所以也不太懂，但是你可以去问问生物学的人，他们会给你讲得更清楚。说是基因是基因，表达是表达。很多人即便是继承了优秀的基因，也不一定能够把优秀的那部分表达出来。” “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你男朋友不就是理科的吗，你可以去问问他。” 薤白看着李东如此自然地说出“你男朋友”这四个字，便彻底放松下来：“嗯，也是。” “所以你是想说你曾经也是个社恐，后来有了男朋友就不社恐了吗？这是劝我谈恋爱的节奏啊。”李东又把话题重新拉了回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所有的恋爱都能改变人的性格来着，但是……你没谈过恋爱吗？” “你戳到我的痛处了……” “抱歉……” “我没谈过，是啊，母胎solo说的就是我。我被我大学同学调侃了四年了哈哈，哈哈……他们怎么就都能找到对象呢。还跟我说，文科学院女生很多，基本上没有男的会是单身的。可我不就单身吗，我单身了二十多年了都。”李东越说越丧，“是因为长相吗，还是身高？” 薤白发现自己无论说什么好像都有点儿冒犯，于是也就不在乎了：“也有人谈恋爱的时候更看重内涵。” “那就是说我要长相没长相、要身高没身高，而且还没有内涵。” “太惨了，兄弟。”薤白第一次如此自然地和别人说出“兄弟”这个称呼，说完之后，心里是说不上来的开心。 “我为了充实我的内涵，看过世界必看的一百部电影，世界名著我是按照汉语拼音的顺序去读的，心理学我从弗洛伊德看到了冯特，从简德林看到了荣格。你说你有什么苦恼，我就能给你指出你有什么问题。就这样，去联谊，我跟我对面的姑娘聊天，她说她喜欢上的人都会有同样的缺点，那就是大男子主义。然后我指出了她的问题，跟她说你是因为迷恋你那大男子主义的父亲。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据说，我没有被打就已经算是姑娘仁至义尽。” 薤白笑得拍响床的护栏：“太精彩了，这是什么黑色幽默吗？” “所以我的问题是什么呢，是什么导致的我没办法谈恋爱，是因为有内涵、但是内涵过头儿了吗？” “有道理，不都说物极必反吗？” 李东长叹口气：“所以你是怎么跟你男朋友认识的？” “哦，拍戏认识的。” “他也是个演员？” “算是吧，半个演员，但现在主要是经营公司，还有上学。” “哇，大佬诶。” “由我来说会不会像是在显摆？” “显摆呗，不要刻意抑制这种想要炫耀什么的心情，不然反而更容易说错话或者做错事。当然了，这主要是因为我觉得你不像是那种很喜欢炫耀什么的人，要是很高调的人的话，那就需要克制了。”李东合上书，也面朝薤白坐着，“听起来你男朋友很厉害啊。” “很厉害，他真的是个天才。”薤白说起商陆，又不经意地微笑起来。 “他是研究生？博士？” “研究生，不过是直博的那种。” “哦哦，考上清华数学系的确是天才水平了啊。” “他是被保送的。” “好吧，确实是天才。哇塞，那你们能有什么共同话题呢？” “没什么共同话题……”薤白歪着头，“我以前觉得我们没有共同话题是因为他在上学，而我是家里蹲。现在我也来上学了，感觉，也还是没什么共同话题。” “但你们也不会因此而感到困扰吧？” “完全不会，至少我不会。”薤白盘腿，低下头，双手捏着脚趾头，“聊聊柴米油盐的事情也挺好的，我很喜欢那样。” “那为什么是这个表情呢？” “什么表情？” “你的表情变得有点儿难过，眼神也回避开了，”李东摸了摸下巴，“所以你其实还是有点儿介意你们之间没有共同话题这件事的？” 薤白愣了一下，摇了摇头：“不是，虽然不是……但我今天晚上和他一起吃饭的时候，感觉他好像向我隐瞒了些什么。” “为什么这么觉得？” “他自己可能没有注意到，他在有事瞒着我的时候，表情会比往常要严肃，语气也是。”薤白回忆着晚上的商陆，尽管在店里吃饭的时候很有可能是因为学姐在场所以商陆有所顾忌，但那之后也依旧没有太大的好转。 “你是因为这件事才做噩梦的吗？”李东突然把话题拉回了最一开始。 薤白恍然大悟，他猛地抬头，嘴唇有些颤抖地看着李东：“我该怎么办呢。” “这取决于你们两个人的关系，但是大多数情况下，只要沟通就可以了。他不打算直接告诉你他的心事，你可以直接问啊。”李东摊开手，“这可是基础中的基础。” “但如果说，我也有事向他隐瞒呢？” “搞对象真是麻烦，我觉得我单身也挺好的……你又瞒着他什么啊？” “昨晚……昨晚我……”薤白用力叹了口气，“遇到了曾经受过关照的制片人。” “那……怎么了？” “我曾经私生活真的很乱，虽然都是六年前的事了，但那时候我也曾为了业务，而做出一些很、很……” “你是说潜规则吗？” 薤白肩膀一抖，再次低下头：“我以为我早就看开了，我真的已经看开了很多事情了。曾经堕落过什么的，我都已经接受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昨晚在看到那个人的时候，就觉得我好像还是没有变。” “为什么觉得自己没有变，你当初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去做潜规则这种交易的？” 或许是因为李东的语气过于沉稳，薤白并没有觉得自己是在被指摘，于是也就能轻易地把真心话说出口了：“那时候我觉得，做演员是我人生的救命稻草，不抓住的话，我就要溺死了。可是做演员没有那么容易的，我真的恨自己不是个油嘴滑舌的人，没办法把大导演哄得开开心心。所以那时候我的经纪人，她拼死拼活争取来的机会，我不能因为贞操那种可笑的东西，就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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