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半夏叹着气,把阳起石身后的靠枕抽了出来,强制性的让对方重新躺下:“看起来没那么严重,就是把薤白心疼坏了,主要是视觉冲击力太强,他怎么住在那种简陋的屋子里啊,你怎么就不能拉着他一块儿住酒店?” “最开始是住酒店的来着,但是说真的,他一天当中有将近二十个小时都是在公司,酒店的用处不大,”阳起石解释着,“而且头一个月我俩也没什么交集,那个神经病办事太独,什么事都打算自己解决。” “哈哈哈你也觉得他是神经病啊!这我就很开心了!”司半夏大笑了两声,然后转过头换上温柔的语气对吴英泽说:“英泽,帮忙拿来一条湿毛巾。” 吴英泽差点儿以为自己的老婆人格分裂,不过好在温柔的人格是留给自己的。他点头起身行动起来,用冰水打湿了一条毛巾,回来的时候正巧听到阳起石讲述着商陆把公司做大的全过程。 “听他开会感觉像是在传教一样,现在这家公司被他搞得像是传销组织,没有产品,只有销售套路。原本只租了一个一百平的办公室,现在那栋楼有三层都是我们的,其中还包括三个活动室,两个摄影棚。” 阳起石越说声音越飘忽不定,听上去像是随时有可能睡着:“能把最坏的情况全都转变成对自己有利的局势的人,这么多年了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赵总看人……真的很准……能把一潭死水化作清澈的湖泊,可能就是需要商陆那样的神经病吧。” 吴英泽把毛巾递给司半夏,后者又将其盖在阳起石的额头上。“赵总这次偏偏要求你们两个人合作,说不定也有这方面的考量呢,毕竟在我们看来,你也不算什么正常人。不正常和不正常碰撞,没准儿真的会产生巨大的反应。” 冰凉的毛巾让阳起石清醒了不少,他用力叹了口气:“十多年了,我还是不能一眼看穿赵总的心思,那人在做一个决定的时候明明看起来都不像是经过深思熟虑,总是很随意似的。” “说明人家段位更高呀,我觉得赵总能把常总那样的人拴在身边,就已经足够让我佩服的了。还有他用一些喜欢下三滥招数的经纪人捧红了一些没有底线的明星,靠着那些明星持续性的赚钱这些……也不是个正常的人能够想得到的路子,”司半夏帮阳起石掖了掖被角,“感觉咱公司的高层都不是什么正常人诶,好可怕,想辞职了。” “产假……打算什么时候开始休?”阳起石借着“辞职”这个玩笑,突然转移了话题。 司半夏表情稍稍僵硬了一下,随后笑着低头看他:“怎么啊,这么快就嫌弃怀孕女员工了?信不信我去法院告你啊。” “公司不是有带薪产假吗,可以休半年的,”不过阳起石却没有跟她开玩笑,“之后还有育儿假,可以连着休,这样能凑齐一整年的假期了。” “开什么玩笑,休假一整年,我还能回到公司吗?”司半夏攥起拳,“我反正不打算休,我怀孕也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顶多就是最后一个礼拜准备卸货的时候可能会浪费点儿时间。” 阳起石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费劲地抬起手,抓住司半夏的手腕:“傻丫头,你在跟谁较劲呢?” 司半夏别过头不愿意看他:“你少管我,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的确是没有关系,”阳起石慢慢松开她的手腕,“是啊,也对,是真的没有关系。” 气氛没有僵持很久,出门买咖啡的横山雅树拎着饮料回来了,他把咖啡和巧克力双手递到吴英泽和司半夏的手里,然后朝他们友好地笑了笑。 司半夏握着杯子,看了看雅树,再回头看向阳起石:“所以你在国内养着的那只狗,你就不打算要了吗?” 阳起石没有回答,只是闭上眼睛用“困了”来做逐客令。 回到自己房间的司半夏,一直坐在窗前的沙发上,安静地注视着窗外风景,连呼吸都没什么声音。 吴英泽不敢打扰,就只是坐在一旁,时不时喝一口咖啡。喝着,他突然想起来:“是不是怀孕的时候最好要减少□□的摄入量来着?你那杯也给我吧,一会儿我去给你买巧克力。” “这杯就是巧克力,”司半夏说完,无奈地笑了一声,“老阳让那个小帅哥儿特意买的吧,他们讲日语也听不懂的。” 这真的是让吴英泽感到非常意外:“阳总……是个这么细心的人来着?” “他啊,大概是我接触过的男的里,性格最温柔最体贴的了。” “真的假的!?我不信!”吴英泽用尽全力去抗议,“且不说我、也不说陆陆,至少薤白要比他温柔体贴几百倍吧?” 司半夏喝了口巧克力,摇着头:“我们理解的温柔不太一样啦,像是你、商陆或者是薤白,都只会对自己认同的人很温柔,但是老阳不是哦,他对谁都心软。不过确实,不太容易看出来,这人伪装能力很强。” “……我还是不信,心软的人有可能创建公司吗?” “他可不像是商陆那样凭一己之力就能创办公司,以前我们开的小公司其实是因为他朋友多了,朋友的资产想要周转一下,选了个不太危险的人来运营,所以才让他挂名的。但他也一直不是总经理,没那个决断力。” “还有这回事。” “朋友超级多啊,老阳那个人,走到哪儿都有人跟他称兄道弟。还有,走到哪儿都有小男生爬到他床上,真的厉害。后来想想,那可能就是因为他太温柔了吧,就算是很多好听的话都只是谎言,也能安抚到别人。” “别样的强大,说起来这次也是因为阳总莫名其妙地勾搭上了极道组织大佬的孙子,才会有后来乱七八糟的事情。” 司半夏笑了笑,低头看着手里的纸杯:“这还真是我第一次和别人说老阳的事。” “不算是第一次吧,你以前也跟我说过啊,说阳总只做1……唉,没用的知识又增加了。” “哈哈,那我和你说为什么了吗?” “什么为什么?” “怎么会有同性恋只做1呢,你不觉得奇怪吗。” “我、我应该觉得奇怪吗?” 司半夏用头撞了一下吴英泽的肩膀:“看你这傻样儿!哈哈,我见过很多现实中的同,大家没有那么固定的啦,就比较随心而欲。不过固定做0的人倒是挺多的,但是几乎没有固定做1的,因为那样的人可能到头来还是会去找女人。” “啊……原来如此。”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老阳与其说是喜欢男的,不如说是不喜欢女的。不喜欢女的,但是又有需求,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这又是吴英泽万万没想到的展开,他结结巴巴地问:“不喜欢女的,为、为、为什么?” 司半夏歪着头:“他倒是没说过,只是我自己的感觉啦。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他真的都不敢正眼看任何一个女生来着。我那时候年轻,喜欢打扮成男生的样子,为了不受欺负。现在想想,所以他那时候才会选择和我搭话的吧。” 那时候司半夏还没离开大学呢,在小公司里打零工,看到阳起石的时候,心里还稍稍期待过。她当时想着娱乐圈真是美好,随便一个人都能长得这么出众,而且谈吐得当、风度翩翩。 谁能想到刚一接触,对方就明确地划清界限,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我是个gay”。 于是娱乐圈这个词在司半夏心中瞬间就丧失了光辉,不过这种混浊感反而让她更着迷了。 司半夏没有太多思考过自己的人生要如何如何,似乎走到如今,一切都只是顺理成章的。想要离开那个把自己当做商品一样的家,想要别人看得起自己,想要一个可以在任何时候回去的归宿,所以她努力打工、拼命工作,以强悍的形象在一片浑水中站稳。 然后呢? 她不知道然后要怎么办,好像接下来也不过就是继续去努力维护自己成功女性的形象罢了,或者说为了薤白的梦想而发力。 那么,自己的人生呢? 司半夏突然在想,莫非自己没有排斥怀孕这件事,难道是因为隐约察觉到自己的人生已经走到头了? 一份别人眼红的工作,一个没得挑剔的老公,几位走在路上会引人注目的朋友,物质上的财富今后还会逐渐堆积,精神上的财富她已经拥有了。残酷的事情经历过,幸福的时光也很多,司半夏发现自己已经没什么好追求的了。 于是下一步就是孩子了吗? 司半夏突然感受到一阵丧气,她再次下意识地摸着小腹,这一次心情变得比以往还要更加复杂了。 她没有期待过这个孩子,但是这个孩子却让她顺利地逃避了接下来一成不变的人生,所以这个小孩儿只是个让自己有借口继续元气满满活着的道具吗? 那么,今后自己的人生,就要围绕着这个孩子转了吗? 如果是那样的话,为了孩子而请一年的假期,是再正常不过的选择。 阳起石是看穿了这一点吗?是想要嘲讽自己吗?是因为他见过了走到人生中途就丧失了个人追求的女性,所以才对女性感到失望了吗? “我是不是……让人感到失望了呢。”司半夏没有说出复杂的心理活动,只是语气低沉地问着吴英泽。 这个问题过于突兀,吴英泽下意识地吐槽道:“我们、我们不是在讨论阳总为什么不喜欢女的吗?什么意思,你是觉得你是女的这件事让阳总感到失望了?” 司半夏含着眼泪笑了一声:“问你也是白问。” 吴英泽其实猜到了司半夏在想什么,但是他决定不说,自己作为丈夫,似乎说什么都不够缓解她的心情。预想之外的怀孕想必打乱了司半夏的职业规划,虽然目前她还没有被这孩子影响到什么,但今后的事就很难说了。 在娱乐圈这种地方,休假不休假都很容易被说闲话。那些如今还在吹捧着司半夏业务能力的人恐怕背地里一直不服她能够年纪轻轻当上经理,就像是公司里半数的人都不服商陆可以成为董事一样。 难听的话吴英泽一直都有耳闻,过分的时候还有人说那些年轻的高管都是靠着身体爬上来的。 吴英泽已经习惯了,最开始他还尝试着反驳,但后来自己也成了被针对的人,于是便不再说话了。 习惯之后,倒不是说完全变得不在乎,只是不会像从前一样在这种无所谓的问题上钻牛角尖。他身边有商陆那么个最好的榜样,慢慢地也就学会了该怎么摆出“谁特么在乎”姿态。 近来商陆沉迷于管理公司,跟娱乐圈挂钩的业务几乎没有了,忠实粉丝每天翘首期盼着商陆能心血来潮发个微博动态,但路人粉几乎都散了。 上半年和邓红一起主演的电视剧要等到下半年才会开播,很多电视台邀请商陆去做通告、上综艺、提高曝光度,但是商陆全部都拒绝掉了。于是商陆淡出大众的视线,当初打赌他一定能爆红的人也全都被打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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