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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小子，别犯傻啊，保送清华硕博连读，这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啊。钱是钱，科学是科学，这俩有可比性吗？要我说，别的我都能给你推掉，但唯独清华这个我实在是想让你好好考虑考虑，你也知道，现在清华在世界上排名都很靠前，我们国家现在又缺少算法的高度人才，你要是走这条路，绝对是要给国家争光添彩的。哪个才是更有意义的事，你看不出来吗？”胡院长拍着商陆的脑袋。 商陆用脚趾头想都明白，继续做研究才是真正有意义的事，但当他想到“意义”这个词的时候，又再次踌躇。 让人的生活变得更加便捷是一种意义，让人的生活变得更加快乐又是另一种意义，二者确实没有可比性，因为是同等重量的。 商陆陷入了两难，他攥着双手，痛苦地看着院长：“胡院……能不能给我点儿时间想一想？” “你怎么还这副表情，你就这么不舍得现在的工作吗。”胡院长也懵了，他百感交集地叹了口气，“商陆啊，别人都说看了你拍的电影，感觉年轻一代的演员又有盼头了。但你知道我听到别人说这话时心里多难受吗？我们国家多了个演员，但这是放弃了让算法继续进步的可能才换来的一个演员。不值啊，商陆，娱乐圈不值得你费那么多心血。那地方烂透了，是吃人肉、喝人血的地方。” 商陆攥着拳头捶了捶脑袋：“但我……也有想要努力做到的事，我也想让那个地方变得好起来啊。” “你一个人，做不到的，”院长说得非常肯定，“别傻了，把你一辈子都搭进去，也只是白搭。” 商陆没有说话，脑海中闪过的一幕又一幕，让他心情越来越沉重。 渴望拍出一部好电影但却没办法拿着作品出去参赛的常山，渴望成为演员但却无法如愿的薤白……大家的梦想也很纯粹，但却被那个吃人肉喝人血的地方吞噬了。 “胡院，我可能真的是傻吧。”商陆说出这话，反而有些释然，“这么多年了我才找到一件是我自发地想要做的事，还没再继续努力，就放弃了的话，那我将来会后悔的。” 胡院长一时之间没有继续劝告，而是选择提问：“我这么问你吧，你当初做这个毕设的时候，感觉痛苦吗？” “不啊，”商陆记得做毕设的那个时候，每天都很期待能够集中精力在屏幕和草稿纸前，“还挺快乐的。” “是吗，最让你感到快乐的是哪个部分？是实现了整个框架吗？还是你着重写的那个算法呢？” “算法啊，当然是算法，我当初可是废寝忘食的……”商陆兴致勃勃地想要跟院长说自己当初写论文时候的状态，但话到嘴边，突然顿住。 他理解院长为什么要问自己这个问题了，所谓的自发地想要做的事，写算法才是他人生当中的第一次。 “你明明就很喜欢这一行，”院长按住商陆的肩膀，“这是纯粹的喜欢，没有任何功利心的那种，也没有什么远大的目标，没什么目的性。这才是你真的喜欢做的事，也是你真的擅长的事。” 商陆真正开始感到难过了，他认同院长所说的话，但一想到这种认同某种意义上代表着自己对薤白的背叛，就痛苦得想要一了百了。 院长大概是看出了商陆的纠结，所以松了口：“清华那边我不回绝，一周之内你给我答复就行。” “……谢谢胡院。” “商陆，你如果说是考虑到人情所以不想离开娱乐圈，那真的没有必要。你自己的人生，你自己做选择就好，别让别人左右了你的想法。但如果说，你真的对那一行有感情，那我一两句话也肯定动摇不了你的想法。” 胡院长最后的一番话让商陆十分动摇，他回到车上愣神了很长时间，看着学校里来来往往的学生，回忆着自己还在上学的时光。 上学当然快乐了，几乎就没有需要烦恼的事情，每天看看书、听听课，剩余的时间就是吃饭、就是玩儿。 如果自己没有挑起重担，那么现在一定毫不犹豫就去继续在技术方面深造了。 商陆启动了车子，没有回公司，而是朝家的方向行驶。 到家的时候正好赶上午饭时间，商陆在楼下昂头看着他们家的窗户，犹豫着要不要上去。只要遇到问题，自己的下意识就是去找薤白商量，这样是不是太没出息了？ 但是出息又不能当饭吃。 商陆一口气跑上七楼，开门之后就看到薤白举着苹果站在玄关走廊上一脸惊喜地看着自己。 “怎么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早点儿说的话我就准备午饭了。”薤白走上前把苹果举到商陆嘴边，“还是说你已经吃过午饭了？” “还没有。”商陆咬了口苹果，“这是你今天买的？” “夏姐刚刚过来了一趟，顺道捎来的。” “她是每天都会过来吗？” “哈哈，不算是每天，但是一周也会来个四五趟……” “那就几乎是每天了吧，”商陆换上拖鞋，和薤白拥抱了一下，“要不我以后也每天中午回家吃饭吧。” “那是何必呢，你的工作时间安排得更紧吧？”薤白拍了拍商陆的背，“饿不饿，我去给你炒个饭吧。” “还不饿……我一会儿还得回公司。” 蒲薤白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随后试探性地问：“出什么事了吗？” 商陆松开了薤白，露出苦恼的样子，小幅度地点点头：“不是什么大事，但……我刚刚回学校了，我们学院的院长找我面谈，他说我的毕业论文被刊登在了学术性很高的报刊上，被很多学校的教授看中，有学校甚至愿意提供给我硕博连读的机会。” 听到这番话的蒲薤白惊讶得眼睛都瞪圆了：“还有这等好事？是什么学校？” “清华。”商陆小声说。 “啊！？什么？你说的是我知道的那个清华吗？是……是北大旁边的那个？”蒲薤白又惊又喜，拉着商陆就到客厅，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苹果都顾不上吃了。 “啊对，是那个你知道的清华……”商陆被薤白这个反应逗笑了。 “等等，可是今年考试不都已经结束了吗？那要怎么……” “具体我也没有问，但保送的话应该是不需要考试的。”商陆捏了捏薤白的手指。 “保送！我的天，我天，我……我只在小说里看到过……” “保研不是还挺常见的？” “但你这不光是保研吧？你甚至可以直接读到博士学位，我以前虽然知道你脑子好，但现在你在我眼里就是发着光的神仙，对，学神，学神说的就是你这种人吧？靠着一篇论文拿到保送名额？这难道不是天大的好事吗！”薤白激动得简直像是要高歌一曲。 商陆终于能轻松地笑一笑了，但他明白，薤白之所以这么激动只是因为还没有考虑到其他的问题：：“但如果我接受了的话，恐怕就没办法继续在光影任职了。” 薤白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硕博连读的话是五年，想从清华毕业的话需要投入很多精力在学术方面才行，混是混不出结果的。”商陆叹了口气，“如此一来，别说是拍戏了，就连管理公司方面，我可能也没时间去做了。选择继续钻研技术，还是选择继续经营公司……呢？” “原来如此……”蒲薤白也冷静了下来，然后坐在商陆身旁，啃了几口苹果。 商陆歪着脖子，和薤白头碰头，然后放空大脑地盯着墙上的壁画。 “赵总他们怎么说呢？”薤白把苹果核暂时放在茶几上，再次开口问。 “我还没有和他们说，我是直接从学校回家的。” “这样啊，”薤白笑了一声，握住商陆的手，“我是第一个知道的？” “嗯……”商陆蹭了蹭薤白的脑袋，“就、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你。” “所以你是在犹豫？为什么要犹豫呢，你不舍得现在的工作吗？” “与其说是不舍得……我要是离开了娱乐圈，那我曾经承诺给你的让你重新做演员的梦想，不就越来越难以实现了吗。”这话说出口的时候，商陆竟然觉得有些窒息，“我要是离开了光影的话，他们也一定会把你……” “哦，也就是说，你犹豫是因为顾虑到我？” “……嗯。” “那完全没必要啊，”薤白用力攥住商陆的手，“是这么回事，商陆，如果你想做的事和我想做的事相同，按照赵总的话来说就是志同道合，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当然会很开心，而且还能劝自己心安理得地接受你的帮助。但如果，你是牺牲了你自己想要的人生、来和我想要的人生进行交换，那我非但不会开心，甚至还会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虽然知道，但真的听到的时候，商陆还是觉得情绪波动得很厉害。 半年来他对娱乐圈依旧是毫无头绪，爬得越高就觉得自己越渺小，走得越深就越觉得前途无望。这种挫败感已经让商陆精疲力尽，现在摆在自己面前的是一条逃避的道路，商陆完全可以借这个机会远离那片苦海。 但那样的话，自己就相当于把那个“想要见证薤白实现梦想的那一天”的自己谋杀掉了，甚至相当于间接地谋杀了薤白的梦想。 商陆唯独不想那样。 “你知道我会这么说，但还是在犹豫的时候来找我，那你是期待听到我对你说什么呢？”薤白无奈地笑了笑，“希望我朝你撒娇吗，希望我求你不要放弃娱乐圈吗？” 商陆侧过身抱住蒲薤白，“好像也不是那样……但好像又是那样。” “到底是不是啊，哈哈。”薤白揉着商陆的脑袋，“你离开娱乐圈，一定会让很多人感到遗憾，包括我在内。” 商陆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但如果你放弃了做研究，我相信也同样会有很多人感到遗憾，而且同样也包括我在内。”蒲薤白继续补充道，“既然无论选择哪一边，都会有人感到遗憾的话，就听一听自己的心声吧。” 商陆闭上眼睛，听着自己的心跳声，但听着听着，就觉得自己听到的可能是薤白的心跳声。 平稳有力度，轻而易举地就让自己安心下来，商陆慢慢呼吸着，回忆起一年多以前的事了：“我还真是每次遇到问题都喜欢跑到你面前来诉苦。” “谢谢你总是愿意第一时间来找我商量。”薤白这句话说得很轻，但抱着商陆的手臂又加紧了力道。 商陆彻底放松了下来，最明显的征兆就是他的肚子能够感受到饿了。“你中午吃的什么？” “苹果啊……” “就只吃苹果吗？”商陆松开蒲薤白，有些担心地问着。 蒲薤白回避开商陆的眼神：“没办法啊，在日本吃得太放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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